第12章 山有木兮（1/1）

外面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常生靠在墙边闭着眼睛缓着，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扑通、扑通地拼命泵血，一股如中考后刚跑完一千米的那种缺氧感觉。

“常生！”二叔的声音响起，里面带着焦虑和着急。

常生感觉自己被大力架起，从眼缝中看到了自己周围的人影，但是他说不出什么话来，脑子里满是那个阳光地笑着的警员，晕晕乎乎地靠在扶起自己的那个人身上。

“我来晚了……”常生喃喃道，像个弄丢了玩具、失落的孩子。

“你做的很好了……”隐约中似乎是父亲的声音，但有些不像，是这些年更熟悉的人声。

常峰扶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侄子，低声安慰着，那个四年前丢了父亲痛哭流涕的孩子似乎在这一刻又回到了自己的怀里。

常生被安置在了被改造过的房车内，靠在后箱椅背上被喂了一支葡萄糖，眼中的世界逐渐恢复清明，久燃烛日的后劲消去。

他看到了在自己旁边蜷缩着躺在座椅上的王小乐，苍白的模样惹人心疼。

“结束了吗……”小乐闭着眼睛安详地说道。

“嗯。”常生回答，“但是那个昨天给我们开车的警员……死了。”

“不是你的错。”小乐安慰道，蜷缩身体的模样像一只小猫咪。

“刚刚，你是怎么做到——让我也能……”常生心中有个疑惑，轻轻地问道。

小乐指了指座椅前面的桌子，闭目养神的她即使看不见也能找到准确的位置，上面是一支已经空了的注射器。

“肾上腺素，能够让我的大脑兴奋起来。”小乐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没有血色的脸上撑出了一丝微笑，“白泽会在兴奋期间吸取我周身的养分，放大我的思维，将我的神迹传递给我想要传递的人。”

“后遗症也会很大吧……”常生看着虚弱的小乐，不禁劝阻道，“下次还是……不要这样了。”

“我们都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不是吗？”小乐睁开了眼睛，眼角布满血丝，“你会不顾危险地寻找你的父亲，林昭会拼了命地寻找她的妹妹，我也会尽我所能去给我冲锋在前的同伴一点我能做到的帮助。”

“你知道吗，我和林昭很早就认识了。”小乐像是在自言自语，眼里满是回忆。

……

“那时候我们在同一所小学。”

“在一堂数学课上，我的神迹觉醒了。没有闪耀的神纹，没有吸引眼球的特效，像是突然就有人一点招呼不打地把这个世界的所有信息一股脑地塞在我的眼前，在我耳边呢喃，闭上眼睛也摆脱不了。”

“我在课上昏了过去，数学老师吓坏了，把我送到了医院，路上让我别闭眼，千万别闭眼。”

“可是我睁开眼睛只会觉得头疼欲裂，像是不会水性的孩子在大海中央扑腾，身边什么让我抱住的东西都没有。”

“我在医院里待了很久，医生忙上忙下都发现不了我的问题。”

“直到林昭带着我的课本和作业来了，他借着这个机会来看望我，逗我笑，因为我会在平时借给他作业抄。”

“后来我勉强能假装自己看不见、听不见那些堆积在身边的信息了，能够像父母希望的那样正常生活了……我回到了学校，因为林昭被父母勒令不能天天在医院浪费时间……”

“每次我看着纷繁的信息难受的时候，我会鼓起勇气向周围的人倾诉我的感觉，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好过一点。但大家都觉得我是个疯女孩。”

“只有林昭相信我，他告诉我，在特别吵的地方，只要把心思关注在一个声音上，就听不见其他的杂音了。”

“所以他每天都要和我走一起，坐一起，做各种滑稽的事情逗我笑，吸引我的注意。”

“到了升学的时候，因为我的神迹，这些卷子在我眼里就像1+1＝2那样简单，我很容易地就进入了最好的那个班。而林昭考的不是很好，他进了另一个班。”

“他依旧会天天来找我，做出各种很二很傻的事情在我面前闹腾。大家都在背后说他闲话，觉得他是个早恋了的不良少年。”

“可我能看到他的黑眼圈，他每天晚上熬夜学习，为的不是摆脱不良少年的身份，他是想和我上同一所高中。”

“我们都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我们选了同一个科目，进了同一个班，坐在了同一排桌子上。”

“他当时这样跟我说，'别怕，我会一直追在你身后给你当乐子人的。'当时我心里很开心，但是我还是跟他保持着距离，因为靠得太近会被班主任当做早恋，这样我们就没办法坐一起了。”

“高考前，他拼了命地复习，他想和我大学考同一所，我看在眼里。”小乐轻轻笑了一声，面色似乎红润了起来，“我们最后都考到了长亭大学，因为我知道他会在哪一题错，哪一题对，作文会写成什么样子……我们的分数是一样的。”

“后来在大学里林昭也觉醒了神迹，我当时心里乐开了花，我们是一样的人，会相互在这个美好的世界一起走上很久很久……”

……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们会帮他找到他妹妹的，对吗？”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小乐像是睡着了，声音越来越小，“还有那天晚上，真的很对不起，白泽告诉我……喊你生生会让你有不一样的感觉……我不知道……”

常生嗯了一声，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这个安心熟睡的女孩。

他翻看着手机相册，里面有那份父亲书里夹着的神秘数字照片。

眼神在小乐身上犹豫了一下，常生还是收起了手机。

“等这件案子结束再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