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好好活着（1/1）

打捞工作还在继续，白天，幽冥蛇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捞出来的都是孩子的尸骨。直接运回大理寺。

“阿婆，晚上帮我把河灯都放了吧。上面都写上：愿每个孩子都好好活着。”木兮说。

“好，我会完成的。”老太太慈祥地望着木兮。

回到大理寺。

木兮检查这些男童的尸骨，全都是五六岁，一共七具尸骸。最早的已经被浸泡了几十年了。看痕迹，无疑都是幽冥蛇咬过的。他们不是被河神带去成仙了，而是被水生物吃掉了。

木兮的目光停留在时间最长的一具尸骨上，初步判断四十年往上了。

这是被祭祀给河神的第一个小孩。

如果按照那两个人的故事，他又是怎么一个人划船到河中央的？去那里做什么？才五岁啊。

失踪人口记录里并没有提到这个男孩。尸骨证据流失太多，也无法追寻亲缘关系。

木兮陷入困境。

天黑了，大理寺卿回来，他重新找人订制了专门捕捉幽冥蛇的工具和装置，现在，他要亲自和捕快们去捉捕所有幽冥蛇。

“别着急，会有线索的。”大理寺卿走前拍了拍木兮肩膀。

如果她也找不到线索，那河神祭祀之事将会以私密的方式进行下去。民间的习俗是不容易被彻底根除的，即使法律明令禁止，人们还是会偷摸地去拜祭他们心中的信仰。

那是大于律法，大于天的神灵。

即使幽冥蛇被根除了，还是会有孩子被献给河神，就等于被活活淹死。然后欢天喜地庆祝一番。

木兮不想看到这样的悲剧。大理寺卿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悲剧。

木兮盯着尸骨发愁。被冲刷的几乎就是一具白骨了。又没有现代科技手段辅助，太难了。这是木兮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觉得难。

夜色已经再一次弥漫。

“木仵作，有人来看你了。”寺丞说。

“不见，不见，现在真没空。寺丞大人帮我大发了吧。”木兮回答。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不得不见。”寺丞不好意思地说。

木兮一抬头，站在眼前的除了弯腰驼背的老寺丞，还有风姿绰绰的白隐。

白山黑水的人，大理寺当然是拒绝不了的。

“看来，我打扰仵作了。”白隐很歉意地说。

“只是我没找到线索。”木兮叹了口气。

“来的路上，花园里看到一只翻土的蚯蚓，被石头砸断了，另一头却又钻出去了。”白隐悠闲的聊着。

木兮猛然抬头：“白隐，谢谢你！以后请你吃饭！”

然后匆忙地就跑出去了！

她忽然想到，既然尸骨里找不到证据，那就去这个案子的另一头，河边！

跑到河边，河灯老太太在放河灯。

河灯一盏盏游向了江心，大理寺卿亲自打捞幽冥蛇的地方，一些抓上来的已经被锁在密不透风的铁笼里了，任它张牙舞爪也逃不出去！

每一盏河灯上，都写下了木兮说过的心愿。

河灯渐渐沉落江心，连同写上的心愿。就像祭奠以一个又一个死去的孩子的亡魂。

“这河岸，只有你。你的时间最长，你守了四十年。没有任何变化。”木兮说。

“说什么呢，姑娘。我啥也不会，我只是要卖河灯为生啊。”老婆婆说。

“因为最初那个死去的男孩是你的儿子吧。”木兮说。

老太太依然笑眯眯地看着看着河边。

“今天，那男孩的尸骨被打捞到了。就在大理寺，如果您想去收尸，随时都可以。你也等了他四十多年吧。入土为安吧。”木兮说。

“是四十八年。”老太太忽然泪奔。

“如果你愿意，我就会听你的故事。”木兮说。

“我相公死得早，可能是我命不好，孤儿寡母，没钱也没人照顾，勉强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家里还剩下一个破船和几张破网，我只好接手了他的营生，继续捕鱼。儿子五岁，我把他一个人放到家里。有一天回来晚了，也是想多捞点能多卖点铜板，给儿子吃上几顿饱饭。等我回来的时候，经过江心，看到河面上飘着一个小船，那小船正是我平时带他玩的，我心一沉，找到第二天都没找到，回到家，果然没有儿子的影子。”老太太哭着说。

“儿子没再回来。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到河里的，真是不知道……”

“小孩子想念母亲强烈的心愿，也许什么都能做出来吧。”木兮说，“他太想你，太爱你了。”

“说来可笑，从那以后我恨所有的孩子。恨所有活着的孩子。我就编了河神的瞎话。结果每年都有孩子到河里陪着我的孩子……那晚，我看到了水下有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说来也巧，自从我编出河神的事后，每年都风平浪静的。那时我想，老天是不是也在看着我，可怜我。”

“我望着河岸，望着他四十八年。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我的儿子。姑娘，你的愿望真美好，是我卖过的河灯里最美的心愿。你可真是美好。”老太太看着木兮。我真心希望你所有的心愿都能实现。

“那个死去的男孩，你看到他是怎么死的了么？”木兮问。

“别的小孩笑话他没有爹娘管，不会划船，不会捕鱼，以后当不了渔夫。他不服气，就一个人划船去了，其实，我当时劝阻他了，可他不听，他说一定给爹娘争口气。后来背着还是偷偷去了。他死了，我想起了被人们遗忘的河神。”老太太说。

“姑娘，你的河灯放完了……明天我去收我儿的尸骨。”

江心。

大理寺卿和捕快们将所有的幽冥蛇都装入了铁箱子里。

月上了中天。依然照耀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那些河灯满载心愿，渐渐沉落了。

“如果你想走，今晚就走吧……我会替你埋葬你儿子的尸骨，让他落叶归根。”木兮说。

“小姑娘，你怎么可以这么善良。敢放走坏人，你的大理寺卿会生气的。”老太太苦涩笑笑。

“你知道我是大理寺的。”木兮低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