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公七年(1/1)
[原文]
〔经〕七年春,宋皇瑗帅师侵郑。晋魏曼多帅师侵卫。夏,公会吴于②。秋,公伐邾。八月己酉,入邾,以邾子益来③。宋人围曹。冬,郑驷弘帅师救曹。
[原文]
〔传〕七年春,宋师侵郑,郑叛晋故也。晋师侵卫,卫不服也。
夏,公会吴于。吴来征百牢,子服景伯对曰:“先王未之有也。”吴人曰:“宋百牢我,鲁不可以后宋。且鲁牢晋大夫过十,吴王百牢,不亦可乎!”景伯曰:“晋范鞅贪而弃礼,以大国惧敝邑,故敝邑十一牢之。君若以礼命于诸侯,则有数矣②;若亦弃礼,则有淫者矣。周之王也,制礼,上物不过十二,以为天之大数也。今弃周礼而曰必百牢,亦唯执事。”吴人弗听,景伯曰:“吴将亡矣,弃天而背本。不与,必弃疾于我。”乃与之。太宰召季康子,康子使子贡辞。太宰曰:“国君道长③,而大夫不出门,此何礼也?”对曰:“岂以为礼?畏大国也。大国不以礼命于诸侯,苟不以礼,岂可量也?寡君既共命焉,其老岂敢弃其国?大伯端委以治周礼④;仲雍嗣之⑤,断发文身⑥,裸以为饰⑦,岂礼也哉?有由然也!”反自。以吴为无能为也。季康子欲伐邾,乃飨大夫以谋之。子服良景伯曰:“小所以事大,信也;大所以保小,仁也。背大国,不信;伐小国,不仁。民保于城。城保于德,失二德者,危,将焉保?”孟孙曰:“二三子以为何如?恶贤而逆之⑧?”对曰:“禹合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⑨。今其存者无数十焉,唯大不字小、小不事大也。知必危,何故不言?鲁德如邾,而以众加之,可乎?”不乐而出。
秋,伐邾。及范门,犹闻钟声。大夫谏,不听。茅成子请告于吴,不许,曰:“鲁击柝闻于邾。吴二千里,不三月不至,何及于我?且国内岂不足?”成子以茅叛。师遂入邾,处其公宫。众师昼掠,邾众保于绎。师宵掠,以邾子益来,献于亳社;囚诸负瑕,负瑕故有绎。邾茅夷鸿以束帛乘韦,自请救于吴,曰:“鲁弱晋而远吴,冯恃其众,而背君之盟,辟君之执事,以陵我小国。邾非敢自爱也,惧君威之不立。君威之不立,小国之忧也。若夏盟于衍,秋而背之,成求而不违,四方诸侯其何以事君?且鲁赋八百乘,君之贰也;邾赋六百乘,君之私也。以私奉贰,唯君图之!”吴子从之。宋人围曹。郑桓子思曰:宋人有曹,郑之患也。不可以不救!
冬,郑师救曹,侵宋。初,曹人或梦众君子立于社宫而谋亡曹;曹叔振铎请待公孙强,许之。旦而求之曹,无之。戒其子曰:“我死,尔闻公孙强为政,必去之!”及曹伯阳即位,好田弋。曹鄙人公孙强好弋,获白雁,献之,且言田弋之说,说之。因访政事,大说之。有宠,使为司城以听政。梦者之子乃行。强言霸说于曹伯,曹伯从之,乃背晋而奸宋。宋人伐之,晋人不救;筑五邑于其郊,曰黍丘、揖丘、大城、钟、邗。
[注释]
百牢:为祭祀所用的牛、羊、猪各百头。②有数:有常数。③国君道长:吴王自吴至,路途千里,故曰道长。④端委:端,玄端之衣;委,委貌之冠。⑤仲雍:吴太伯之弟。⑥断发文身:剪断头发,在身上刺成花纹。⑦裸以为饰:赤身裸体的装饰。⑧恶贤而逆:何贤而迎,即哪一种贤明我即接受。⑨机玉帛者万国:拿着玉、帛前来朝见的有一万个国家。字:养,安抚。范门:邾郭门。茅成子:邾大夫茅夷鸿。保于绎:守卫在绎。绎,今山东邹城市南绎山。负瑕:在今兖州市西。束帛乘韦:帛十端,熟牛皮四张。弱晋而远吴:弱、远皆意动用法,认为晋国软弱,吴国偏远。以私奉贰:把下属交给副手。意为加强副手的力量。曹叔振铎:周武王弟,封于曹。田弋:打猎射鸟。两“说”:前“说”,指田猎的技巧。后“说”,是为喜悦。言霸说:谈论称霸的策略、方法。
[译文]
鲁哀公七年春季,宋军袭击郑国,是由于郑国背叛晋国的原因。晋军袭击卫国,是由于卫国不顺从。
夏季,鲁哀公在地会见吴国人。吴国人前来求取百牢,子服景伯答复说:“先王没有这样的先例。”吴国人说:“宋国献给我们百牢,鲁国不能落在宋国后头。并且鲁国献给晋大夫的超过十牢,吴王一百牢,不也能行吗?”景伯讲:“晋国的范鞅贪婪而背弃礼义,拿大国威胁敝国,故而敝国给他十一牢。君主要是对诸侯依礼发布命令,那么就有一定的数目。要是也丢弃礼义,那么又比晋国更加过分了。周朝统治天下,制定礼仪,上等的物品不超过十二,觉得这是天道的极数。要是如今背弃周礼,而说非百牢不可,也只好惟命是从。”吴国人不听。景伯说:“吴国将灭亡了,由于它抛弃天道而违背根本。不给他们,必定会加害于我国。”于是送给他们百牢。吴国太宰召见季康子,季康子派子贡去拒绝。太宰说:“国君长途跋涉,而大夫不出国门,这是什么礼制?”子贡答复说:“哪儿是把它作为礼制,是由于畏惧大国。大国不按礼来向诸侯发令,要是不按照礼,难道能够用礼衡量?寡君已经来此奉行命令,他的大臣凯敢抛下国家外出?太伯穿戴着礼服礼帽来实施周礼,仲雍继承了他,剪去头发在身上刺画花纹,赤裸身体进行装饰,难道是礼吗?是有缘由才这样的呀。”子贡从地回来,觉得吴国是无所作为的。季康子想要攻击邾国,就宴享大夫来进行谋划。子服景伯讲:“小国用来事奉大国的,是信用;大国用来安抚小国的,是仁义。背离大国,是不讲信用;攻击小国,是不仁义。民众靠城池保护,城池靠德行保全,失去了信用、仁义两种德行的人,便有危险,将靠什么保护?”孟懿子说:“您几位认为如何?哪位说的好就接受他的。”大夫答复说:“夏禹在涂山会合诸侯,拿着玉帛前来的有一万个国家。现在还存在的,没有几十个了,就是由于大国不抚育小国,小国不事奉大国。晓得必有危险,为何不鲁国的德行跟邾国相同,却要用武力侵袭他,行吗?”大家不欢而散。
秋季,鲁国攻击邾国,到达范门,还听得到钟乐声。大夫进谏,邾隐公不听从。茅成子请求向吴国报告,也不答应,说:“鲁国敲梆子的声音在邾国都能够听见,吴国则相距两千里,没有三个月赶不到,如何能顾及我们?何况国内的力量难道不足够?”成子领着茅地的人叛变,鲁军就进到邾国,住在他们的公宫。各路军队在大白天抢劫,邾国的群众在绎地防守。鲁军在晚上劫掠;带了邾隐公益回来,在亳社献功,而后把他囚禁到负瑕,负瑕故而有了绎地人。邾国的茅成子带来了束帛乘韦自行到吴国去请求救援,说:“鲁国觉得晋国软弱而吴国遥远,依靠他们人多,而背弃了跟君王订立的盟约,轻视君王的下臣,来欺负我们小国。邾国并不敢爱惜自己的利益,而是担忧君王的威严不能建立。君王的威言不能建立,是小国的担忧。要是夏季在衍接盟,秋天就违背它,而且成全他们的欲望而不反对,那四方诸侯将用什么事奉君主?并且鲁国有战车八百辆,等于是君子的敌人;邾国有战车六百辆,等于是君王的部属。把部属奉送给敌人,希望君王思考这一点。”吴王听从了茅成子的话。宋国人包围曹国,郑国的桓子思讲:“宋国人一旦占有曹国,是郑国的忧患,不能不救助。”
夏季,郑国军队救助曹国,偷袭宋国。起初,曹国有人梦见一群贵族站在社宫,商议灭掉曹国。曹叔振铎请求等等公孙强,大家同意了。早上起来后寻找这个人,曹国都城中没有。做梦的人告诫他的儿子讲:“我死后,你听见公孙强主持政事,必定要离开他。”等到曹伯阳就位后,喜欢打猎射鸟。曹国边城人公孙强爱好射猎,射得一只白雁,献给曹伯阳,而且谈到田猎的技艺。曹伯阳听了很欢喜,就向他询问关于政事的意见,非常喜欢他。对他很宠信,让他做司城来主持政事。做梦人的儿子便走了。公孙强向曹伯阳论说称霸的方法,曹伯阳听从了,于是背离晋国而入侵宋国。宋国人攻击曹国,晋国人不去救助,公孙强在国都的郊外修建了五个城邑,称为黍丘、揖丘、大城、钟、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