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无力（1/1）

待程雪初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时，她已经被庄斯然推到了公示栏前。

高二年级的成绩位于正中间，程雪初仰首一眼便见到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

庄斯然仍抱着程雪初的手臂摇晃蹦哒，“看见没？第一名程雪初！我的天，你怎么这么厉害呢我的女神！诶，可是你别说，这次舒伦也下狠功夫了？他居然考到年级第二了？！”

程雪初心下一跳，年级前三名的字体被特意加粗过，显眼至极。

第一名：文科A班 程雪初

第二名：文科A班 舒伦

第三名：文科A班 林亦

“牛啊，没想到林亦这个年级第一有一天竟会同时被两人给挤下去。”庄斯然连连称奇，左右的学生们多少都知道程雪初因“早恋事件”和教导主任的“赌注”，不知不觉她俩又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程雪初注意到了一道道投来的视线，抓住庄斯然就往外走，疾步逃离这个话题中心。

期末考后校园里四处都是人，今天是寒假前的最后一天，校园广播里通知着各班学生立即回教室召开期末总结会。

程雪初和庄斯然挽着手走到三楼，刚过楼梯拐角，迎面来的人也正好拐弯，两人差点儿撞上。

一抬眼，钟媛媛浓艳的五官在眼前放大。

钟媛媛和程雪初都愣了一瞬，庄斯然看清她的脸时眉头即刻紧紧皱了起来，很快程雪初垂下眼帘就要绕过她走去，钟媛媛此时却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话。

“廖梵转学了。”

程雪初脚下停住，心里那一两秒内产生的疑虑转瞬便消失殆尽，她没说话，自顾自往前走去。

钟媛媛追了过去，几步横在她们面前，大波浪马尾晃动着，这么长时间来毫无交集，钟媛媛似是发泄般说着，“我喜欢的人喜欢你，我可以让给你，我也可以不招惹你，还有篮球赛，是我对不起你。但我的朋友因为你的一个什么可笑的证明，一个年级第一就被逼转学，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说话可真不讲理啊！”庄斯然上前一步挡在程雪初前面，忿忿不平道。

程雪初直视着钟媛媛，拉着庄斯然向后退，曲洲冬日的风尤其大，程雪初散在肩头的头发随风遮住了半边脸，她眉心蹙了蹙，伴着风声冷然道，“篮球赛的事，你现在才说对不起，会不会太晚了？我更不需要你让给我什么，我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争取到的，用不着你或是别的人施舍。最后，你的朋友在那么多老师同学面前造谣中伤我们的时候，你想过，谁更过分吗？”

钟媛媛脸色微变，程雪初说的是“我们”。

“就是！钟媛媛，要不要给你看看雪初的左肩，一直到现在，都还有淡淡的青紫色痕迹，我跟你说，别找事儿啊，否则我……”

“庄斯然，你干嘛呢？”

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程雪初和庄斯然一齐回过身，叶浩辰走在最前头，嘴里懒散地嚼着口香糖，掀起眼皮直直盯着庄斯然。

程雪初在瞥到后面跟着的舒伦和林亦时，不由捏了捏手里的手机，舒伦十分钟前那条滚烫的信息，程雪初不知该如何回复。

他说想见她，他找她有事吗，还是有想说的话吗，亦或是，单纯的想见她……

现在人就在眼前，程雪初心乱如麻，少见的张皇失措，于是慌不择路，飞快转回头，佯装淡定的抬脚独自往教室走去。

而庄斯然更是脊背僵直，眼神躲躲闪闪，嘴里含糊不清，“没……没啥啊，我走了……”

钟媛媛见到舒伦，并不想自讨没趣，也动身下了楼梯。

叶浩辰满脸问号，睁大眼望着舒伦和林亦，“不是，我们仨是鬼啊？”接着，大步流星迈着去追庄斯然，“庄斯然！你躲我一时！躲不了一世！”

那大嗓门吓得庄斯然赶紧小跑起来，林亦瞅着这一幕幕无奈得直摇头，“这俩欢喜冤家。”

说完看了看身边的舒伦，自从和程雪初不再有交流后，便成天一副丢了魂的样子，这下手插裤兜，一动不动凝视着程雪初离开的方向，眉眼间黯淡了几分。

林亦扬起手往舒伦后背上一拍，“走了，你能有点年级第二的兴奋感吗？搞得我这个第三名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舒伦自嘲的勾了勾嘴角，“也就这一次罢了。”

期末考总结会由周玉玲主持，她重点表扬了此次冲到年级第一和第二的程雪初和舒伦，并且告知了大家廖梵转学的消息。以此告诫各位的主要任务除了学习就是珍惜同学之情，捕风捉影、以讹传讹不仅害己害人，更污染了校园风气。

班级里少见的沉默，直至总结会最后周玉玲宣布程雪初将作为高二年级的学生代表在下学期开学大会上作心得发言，全班才响起了由衷的热烈掌声。

寒假没开始几天，年味越来越浓重起来。堇霖别院里的住户大约少了一半，大家不是出去旅游过年，就是回乡下赶着一场又一场的杀猪饭，到夜晚偌大的别墅区里只亮着寥寥几栋房子。

这是从小到大第一个只有程雪初和程予恩一起过的年，平日里很多可以被自行忽略的家庭变化，在如此盛大的传统节日总是能被成倍放大。

程雪初拒绝了到庄斯然家里过年的邀请，和程予恩两人买了灯笼春联福字，把家中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到超市屯了过年期间的食材，街上、商场里繁忙热闹，人人手上无一不提着大包小包，脸上挂满了笑容。

新年的气氛也感染得姐弟俩心情大好，把家里布置得红红火火，有模有样。可如此温馨的氛围总持续不了太久，程雪初在大年二十九这天再次接到了戒毒所打来的电话。

蔡芸在电话里没有关心，没有问候，只有冷冰冰的四个字：记得打钱。

一个电话让两人再次陷入悲凉和沉默里，程予恩呆滞地坐在沙发上，破天荒说了句，“姐姐，我突然觉得，没有爸爸妈妈也挺好的。”

程雪初惊诧地望向他，究竟是怎样的失落绝望能让这个自出生就被宠上天的弟弟说出这样的话。她默了片刻，才安抚道，“别瞎想，我们还得开开心心过年呢。”

说完便往玄关处走，程予恩目光跟随着她的身影，“你去哪？”

“银行。”

程雪初换好鞋，知道他要说什么，接着道，“你不用和我去，搁家里再好好收拾收拾，我很快回来。”

程予恩迟钝的点点头，“好……”

西北风刀子似的刮过脸颊，别院大门外的店铺全都大门紧闭，其中一家门上还挂着横幅“媳妇带着孩子来陪我过年了，停业七天，祝各位过年好”，温暖里又有些心酸，可短短一句话仍抚慰了些程雪初此时因蔡芸那通电话产生的情绪。

街上人烟稀少，偶有几辆车经过，约莫也是赶着回家团聚的，程雪初有些凄凉的穿过马路，来到ATM机前，掏出银行卡，麻木机械的完成了转账。

结束后原路返回，程雪初进别院后直对风口，不由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嗡”，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滑开。

——SHU.：你在家吗？

舒伦突如其来的询问，扰得程雪初内心更是翻腾不已，她握着手机思维在这一刻凝滞，直至手机屏幕光熄灭，她也没能回复一个字。

心神不宁地走到家门口，一道长长的黑影蓦地出现，程雪初家外廊下的灯没开，四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可袭进鼻腔内的淡淡木香，以及那张近在咫尺黑暗里依旧能清晰辨认的俊秀的脸，使程雪初一瞬间仿若溺进深海，无力感布满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