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去（6）（1/1）

王建国不是不去医院，而是像他这个年纪，总会有些小病小痛的，去体检肯定是要吃药了，他认为人只要保证愉悦和运动，身体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他对自己的身体有信心。

“……”

王君凝见王建国不说话，认为劝说起到了效果，“爸，我们不是差钱的人，别去了，安心在家待着。你要是无聊，我周六日让子音过来陪你。”

“不需要，不需要。子音有子音的事情，你有你的事情，我也有我的事情。”王建国沉思一会，随即说：“行，我这就去体检，要是体检结果没问题，我就去上班了。”

老头子究竟懂不懂她的意思啊。

“爸，是你的身体，不是体检。”

王建国径自说：“好了，我要出门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

王建国是铁了心不听王君凝继续说什么，于是换了件外套就出门，那走路的姿势仿佛身后跟着鬼魅。

王君凝是生气又好笑，一把年纪还是如此任性。她看着被王建国丢在一旁的钱，深深地叹了口气，将钱拿到房间里，小心翼翼地放在他枕头下。

在王君凝的眼里，王建国是个复杂体。说他不爱钱吧，他回回买菜抠抠搜搜，衣食住行的消费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恨不得全捡便宜货；说他爱钱吧，从不占任何人便宜，平日里从不乱吃乱拿，邻居拿来一棵菜，他必还一块肉。更甚至之前有个当事人从外地跑过来，没钱住宾馆，准备在大马路上凑合，老头子二话不说给人开房住一晚。后来那人要还他，他见人家家境不好，一分都不肯拿。

真是个让人好气又好笑的老头子。

刚走到门口，王君凝就接到王君安的来电。

王君安被王建国教训一通之后，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烦着王君凝。王君凝本就已经订了机票回来，就是为了老头子的事情，但她故意不说，就是让王君安急，到最后被王君安烦得没辙，这才告知真相。

“爸说去体检。”

王君安顿时一怔，不明白：“爸去体检做什么？”

“爸说体检要是健康的话，就去法院上班。”

“……王君凝，你就是这么劝爸的？”

“这是爸的个人选择，你废话这么多干嘛？我已经劝过了。”

“让你把爸劝退，你这算怎么回事？”

王君凝冷淡不已：“让你和王君平来劝，还没我这个效果！有本事你们来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算盘，老头子现在还接济你吧？万一出个好歹，金山没了，你不得着急！”

“王君凝！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是那种人吗？”

“你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但你啃老是真，谁知道你是真情还是假意！”

“我对老头子一片赤……”

“忱”还没说出口，电话就啪的一声被挂断。

王君安气恼不已，直接把手机丢在沙发上。

王建国的速度是雷厉风行，很快就跟医院预约三天后的B超。紧接着他来到许芳芳这边，刚好她在家楼下，王建国和许芳芳讲了身份互换的事。

一开始许芳芳充斥着怨气，跟王建国发了一大通牢骚，恨不得把赵磊贬的是一无是处。

王建国耐心地听着她的话，没有帮赵磊辩解一句，反而是站在她的立场看待问题，就在关键时刻，他说：“离婚不是解决你这件事的唯一办法。如果他已经渣到极点，那你离婚我无话可说。但我见他不是说不通的人，那么再给他一次机会倒也可以。不然，离婚之后，对你不好，你再找个人未必有他那么熟悉，也不一定会更好，对孩子也不好，离异家庭的孩子或多或少存在一些心理上的不健康。说气话可以，但做决定之前，一定要三思。”

许芳芳犹豫，“但开店……”

“你和赵磊离婚，为了是索要开店？还是因为他脾气不佳？我们透过现象看本质，如果他语气好，好好跟你商量，我想你们俩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许芳芳的性子爆，但心肠软。离婚确实是气头上说得话，她没有打从心里想离婚，舍不得儿子，对丈夫心存幻想，很难往前一步。不然凭她的脾气，早就不管不顾把赵磊扯到民政局去。

眼前的王建国娓娓道来，直接说到许芳芳的心坎上。

“好，我同意。”

*

王君安是个不死心的，直接到了王君平家中，各种劝说老头子是绝对不能去上班，不然怎么对得起死去的母亲之类的，弄得王君平心惊胆战的。母亲去世的那一幕历历在目，令人不禁悲从中来。

沈玉芬太要强了，以至于心肌梗塞之时，以为能出门打车去医院，却没想到还没出家门就直接晕在里头。要是当时能即使打110，也不至于是这样的……

王君平连忙又给王建国打去电话，想着该怎么跟老头子说。

王建国那边吵吵嚷嚷的，声音模模糊糊的，隐约听到王建国扯着嗓子说：“我去体检了，你们就不用劝了！”

王君平刚想说什么，那边就挂断了。

王君平和王君安无可奈何，老爷子倔强起来真不好讲话。一把年纪还要出去工作，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境贫困。

“该劝的，我们都劝了，连君凝都出马了，这事就先这样吧，到时候把老头子的体检报告拿来看看，我就不相信老头子能每一项指标都好，到时候我们就说那项指标不好，死活不让他去就行。”

王君安若有所思，“也只能这样。”

王君平瞥了一眼王君安：“上次房子卖掉的钱，你都拿去投资生意了？”

王君安笑了，他们兄弟俩是五十步笑百步，谁都没有资格问谁。“那你呢，你又拿去做什么？房子是妈留给我们的，我们自然可以决定做什么。”

王君平本想跟王君安说既然都有这些钱了，平日里少跟爸要，但想着自己也没混多好，这话怎么的就说不出来了。王君平的性子在某方面和王建国有所相似，所以王建国和王君平说得最来。

“好了好了，我也不问了，大家好自为之。”

王君安嗤笑：“少装。”

*

一晃数日，赵磊和许芳芳这次主动上门了，王建国以为“身份转换”让两人不是很愉快，连忙让两人进来。

赵磊和许芳芳缓缓坐下。

赵磊看了一眼许芳芳，“要不你说？”

许芳芳：“我说就我说。”

“这是怎么了？”

“老王，谢谢你对我们的帮助，他试验一次之后，累得都不行，第二天就趴在床上呼呼大睡，他主动给我交代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需要反思的，我想过了，你说得没错，离婚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再加上我公公现在也帮着我说话，狠狠训斥了他，他的行为有所收敛，我也就不想离婚了。”

说到底，这事老赵也是功不可没，老赵被王建国这么一说，心里头也是焦急，再也不站在赵磊的立场，而是帮着许芳芳讲话，在许芳芳和老赵的施压之下，以及身份转换这事，赵磊终于明白自己错。

其实赵磊不是个复杂的人，只是懒而已，从小父母溺爱，导致他性子懒懒的，但骨子里是善良的，需要有人点拨，教会他人辛劳，才会成长。

王建国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夫妻俩贵在相互扶持相互帮助相互理解。我只是小小地点拨一下你们，是你们自己能理解到婚姻的不容易。”

赵磊从袋子里拿出一条中华烟递给王建国，“我们也不知道买什么，小小心意。”

王建国连忙拒绝了，指着家里的柜子，“别，千万别！我家烟多，不需要的。你们拿回去给你们爸爸抽。”

两人面面相觑，“这……”

王建国又说：“老赵喜欢抽烟，拿给老赵，我是不需要的。”

紧接着，王建国送着他们俩出去，“下次有空来玩，烟就别送了。”

两人连连道谢，见王建国一直拒绝，也没辙，连连夸奖了王建国，活脱脱将他讲成是活雷锋。

王建国这人最爱听人夸，一听到年轻人都如此崇拜自己，笑得合不拢嘴。

“看着你们和和气气的，我心里就高兴。”

虽然这是一件小事，但他是花了心思去干的，在这件事上得到的成就感颇多，尤其是被人鼓励和夸奖，给了他无限的动力。

这是沈玉芬离世之后，他头回觉得人生是有意义的。

之前也有人有问题咨询，可他没有心情，只是意兴阑珊地回答。

而这次一想到自己可能要回去上班，小试一手，没想到成果颇丰。

王建国活到这把年纪，物质上的丰富已经吸引不了他，他更喜欢精神上的成就，调解工作就能让他精神上得到升华。

此时的他，更为坚定要回去的念头，这回无论是谁都没办法阻拦他。

*

周五，邱鸿又打电话过来问王建国考虑的怎么样。王建国直接说，“没问题，一切听从组织安排。”

邱鸿是惊讶又惊喜，“好，我这就汇报上去。”

中午的时候，王建国来到医院拿体检报告，他翻开报告之后，脸色阴沉，箭头乱窜，报告的数据他看得不是很懂，但上面有提示，需要去消化内科就诊复查。

王建国有些后悔来医院了，肯定又要开一堆药回去，到时候象征性地开一些，最近胃不是很舒服，不知道是吃撑了还是胀气。

由于较少来医院，王建国花了一阵功夫才找到消化内科，比起来，沈玉芬倒是对医院熟门熟路，她经常来，却都是为子女或者孙子、孙女来，唯独不为自己来，她对自己的身体也有一种迷之自信，认为自己清淡饮食，坚持锻炼就一定没问题。

轮到王建国的时候，医生仔细看了许久，然后开了一堆检查，杂七杂八的，他也不是很懂。

王建国微微皱眉，“有必要吗？”

医生没接话，只是说：“先去查吧，出了结果直接来找我！”

在医生面前，王建国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小孩，所有的事情都听着他的指令乖乖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