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浮云遮望眼（三）（1/1）

8.3 何以解忧

此次通过谢仍新的转述，程进棋向章子琴正式提出分手。对于与章子琴的感情，程进棋内心涌现出多次分手的想法，然而决定作出后又后悔不已，此次依旧。为自己的无情而懊恼，为时空的距离而无奈，为工作的无趣而郁闷，为自己的无能而痛苦。给不了她安定的生活，相比自己她太优秀，放弃是最好的爱吗？

工作辛苦程进棋能够坚持，但叫人无语的是，单位人别样的眼神与窃窃私语。我是告密者？我处事太嫩？丢人啊！一个外乡人要融入到新的城市，一个职业新手要与原同事打成一片，对于程进棋来说，有点难啊！路在何方？何以解忧？唯有木野狐。周末，他又开始前往天平后山手谈的生活。

师父杨科长看出程进棋的顾虑与不安，时常开着摩托带他到各个工地检查巡视。“多到工地看看，多向工地老一辈技术人员学习”，杨科长说，“工地现场管理是学问，这是学校老师教不了的，也是课本上学不到的，你要多看、多问，需靠时间与经验积累”。

王珏近日精神振奋，她从细节中挖出线索，破解胡半斤胡总经理笔记本上仅有一页纸上所书写字母与数字的涵义。她也曾经面对这页纸上记录的英文字母与阿拉伯数字而冥思苦想，直至程进棋交待出他曾经穿过的观奇洋服来历，王珏才豁然开朗。ml代表美罗商场，rm代表人民商场，tp代表太平百货，gqyf指的是观奇洋服，ssxf指的是杉杉西服...；数字记录的是按美元计价的金额，花的人民币，按美元计账...。胡总经理与余处长这对曾经的铁道兵战友沆瀣一气,做起服装生意，胡半斤的老乡出面，余处长夫人占干股。他们在苏城租下各类店面，市中心商场租金按市场优惠价，余处长单位所属的沿街店面租金就远低于市场价；各类服装，西服、工作服、劳保服、运动服等等销往胡总经理全国各大分公司；不论服装生意利润多少，不论账目是否盈利，余处长一家赚得盆满钵满。

胡二斤在王珏犀利的盘问下坚持不到两天，终于败下阵，余处长的处长生涯也到头。

“王珏，没有想到你审问角度与分析思路很独特。”，说话的是检察院经侦科副科长许子建。才比子建貌若潘安的许子建1992年毕业于华东政法学院侦查专业，三十岁未到，已是高手如林的经侦科副科长。

“我也是突发灵感，想到“gqyf”代表的是观奇洋服，谢谢许科长的夸奖！”。

“今天周末，晚上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一起庆祝庆祝？”

“好的，许科长，恭敬不如从命”，王珏微笑着点头，看着许科长，她心里掠过一丝不一样的情绪，这种情绪已多年未在心头涌起。

对于战友女儿王珏的另一半，吴碧海十分关心，她多次给王珏介绍对象，都被她拒绝。王珏心中仍然放不下谢仍新，多年重逢后不多的几次见面，相见依然有着亲人般的感觉。对于许子建，王珏还是有些许好感，于是接受他共进晚餐的邀请。

两人就餐地点在古城人民路乐桥南堍“水天堂”，这是家经营本地苏帮菜的饭馆。苏州本帮菜，是苏菜中苏锡菜的一个组成部分。苏菜不仅用料上乘、制作精细，更是因材施艺，重视调汤，以炖、焖、煨著称，如同江南烟雨，保持原汁与原味。

许子建将菜单替给王珏，说你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王珏将菜单替还，说我都可以，简单点，不要浪费。许子建点了一份清蒸白鱼、一份咕咾肉，又将菜单递给王珏，说道：“你喜欢吃鱼，我喜欢吃肉，我点了两道菜，你再加两道”。

王珏看看菜单加了份榨菜肉丝汤与六个生煎馒头。

“这么简单？替我省钱？”许子建笑道，又点了一份碧螺虾仁与银杏菜心。

“难得你请我，我就不客气啦。”王珏嫣然一笑，“来瓶十年古越龙山”。“来两瓶”，许子建与王珏两人相视一笑。

古越龙山是王珏家乡绍兴著名的黄酒品牌，口感香醇、酒香浓郁、酒色红亮、琥珀透明、入口顺滑。此酒酒精度数不高，十度以下，在江南湿冷的冬季喝点能除湿御寒。两人几口酒下肚，话渐渐多起来。

“王珏，你不要叫我许科长，直呼名字，叫许子建，你愿意也可以叫我子建。”

“叫你子建，可以，你能胜任此名吗？子建，是才高八斗的三国才子曹植，请问我的许科长，你才高几斗？”，王珏莞尔一笑，问道。

“以前在经侦科，除去科长，我才高七斗，今日我才高二三斗，你知为何？”

“其余五斗被我占去？”

“冰雪聪明！”

“曹植是我家乡人，安徽省亳州人，他在诗歌散文辞赋方面都取得很大的成就，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被曹操立为太子？”

“不清楚，愿闻其详。”

“曹植性情坦率、乐观浪漫、才华横溢，然而他任性而为、饮酒无度、不分轻重，此性格离政治家标准有点远”，许子建侃侃而谈：“生活状态与工作方式永远不能混为一谈，就像我们现在，周末随意喝点小酒，明天需照样兢兢业业地投入到工作中。”

“佩服佩服，我就是佩服许科长工作的劲头。子建同志，现在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可以吗？”

“请问，知无不言！”

“1995年苏城贸易公司走私案，你参与了吧？”

“参加了，当年我跟着科长忙了大半年。”

“这案件的案宗，我看过，怎么有种给人半途而废的感觉？”

“半途而废？也不能这么说，除去贸易公司老总林国锋当时逃出国，其它人都抓住判刑。”

“为什么有不少人免予起诉？”

“这个也正常，就是个窝案，贸易公司一百多人，有些人糊里糊涂地跟着，公司主要人员都被判刑”，许子建回忆道：“当年贸易公司有不少刚毕业的大学生也涉及其中，刚毕业进入社会，也不懂，以为是个正常进口贸易，其实是走私。”

“当时，贸易公司每个人都问过话吗？”

“这个...，没有，基本上都问过，也有几个人当时找不到，可能是被吓到，跑了。”

“跑了，为什么跑？”

“想想也正常，刚毕业工作没多久碰到这种事，心里害怕，一跑了之。”

“当年有没有去找这些跑路的大学生？”，这是王珏真正想知道的，女性的第六感告诉她，这里有些不对劲。

“这个...，当年科长想过，也提出过，后来没有多余人手，也觉得没有必要，案情也已侦破，花大力气找几个刚毕业工作没多久的大学生？有这个必要吗？王珏？”，许科长反问道：“你认为案件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暂时没有想到不对劲的地方，但我觉得对于这么大的一个案件，凡涉及其中的人，不论他在其中起多大作用，至少应该问问话”，王珏认真地回答。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来，王珏，先吃生煎包子，这个要趁热吃”。

清蒸白鱼、咕咾肉是苏帮菜常见菜，榨菜肉丝汤配“生煎馒头”是王珏在苏大食堂常吃的。“生煎馒头”不但有肉馅，而且模样也是包子的模样，个头比普通包子小不少，比小笼包大一点。江南把有肉馅的包子也叫成馒头，体现出含蓄与低调。生煎馒头特点是“煎”，王珏回忆起与谢仍新一起排队等待，听着煎锅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闻着热气腾腾扑鼻诱人的香气...。

她与他喜欢这种“皮薄不破不焦”、撒上点点芝麻葱花、煞是惹眼可人的雪白馒头。王珏咬上一口生煎馒头，热热的汤汁顺着嘴角流出，她心里还是放不下谢仍新。

“在想啥呢？汤汁都流到下巴，别想啦，这案件已结束，林国锋也回国自首，屈关长也被判刑”，许子建拿着纸巾要给王珏拭去嘴角的汤汁，王珏扭头说，“见笑啦，我自己来。”

“我们一起干一杯！”许子建又热情地端起酒杯，喝上一大口酒，喝了一小口榨菜汤，“你点的榨菜肉丝汤很亲民，为我省钱？”

榨菜肉丝汤是一种大众汤品，幅员广阔的各地都有此道美食。我国天南海北的美食口味差异很大，一地美食对于另一地的人来说难以下咽也不足为奇。然而榨菜肉丝汤咸香适宜、滋味爽口，不论你来自何地，无不喜欢喝上一口，原因无它，家常汤品，亲民而已！

王珏又想起在学校食堂与他一起捞免费“榨菜肉丝汤”，所谓“捞汤”，就是捞汤里的榨菜肉丝，技高者一勺下去、手法快捷，所得之汤，可充一菜。技低者，在缸里搅和半天，只得到清汤寡水的一碗，且招来后面同学们的哄笑。但无论技巧高低，关键还得赶早，去得晚了，汤里早已“无货”，任你技巧再高，也是徒“捞”。谢仍新总是能给她捞上一碗好汤，王珏心里想着。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他现在在干什么呢，陪他的小玉？想到他，淡淡的忧愁涌上王珏的心头。何以解忧？唯有古越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