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浮云遮望眼（二）（1/1）

8.2一切随意

因为谢仍新的绝情，王珏孜孜不倦地投入到1995年苏州那起案件案宗的工作。另一头的程进棋心里由忐忑不安转为惶恐不安。单位传言，程进棋经不住问询，把单位领导交待出来。

师父杨科长言犹在耳：诸佛真语,以心为宗，一切随意。“我在检察院说错了什么吗？”，程进棋悄声问杨科长。

“一切随意，不是随便的意思，是指随着你的内心，随着心意。没有什么关系的，不要有什么顾虑，只要说的是真得就没有问题。事情的发展不在于你说什么，而在于他们做了什么？”。师父的话总是让人回味无穷，程进棋稍稍心安。

程进棋“观奇洋服”来自一场饭局，在检察院他如实地交待这场饭局。

几个月前，胡半斤来到苏州，他做东组了个饭局，余处长、李科长、杨科长参加。程进棋是师父杨科长叫上一起出席，说是胡半斤特意交待，余处长同意。

与领导喝酒带有程序主义色彩，程进棋时常犯怵。每次敬酒与被敬时具体而微小的程序，让他心烦意乱。敬者说得有板有眼，被敬者需深谙其味，两者行动如仪，一干而尽，体现出深厚的传统文化。程进棋虽得其形，然喝酒终究是以实力为后盾，因而酒桌上多数是沉默以对。

胡半斤酒桌上的胡说八道是一道开心菜，没有谢仍新的“太极神功”相助，以程进棋的酒量，醉酒是避免不了。很多时候醉酒也不全由权上位者劝导，此次醉酒，处于酒桌上权力地位劣势的他，主动在酒桌上大量饮酒，不醉不休。这种自虐的行为后来想想，程进棋也觉得莫名其妙，这是接受胡老板对管道进水事件真心道歉的认可，是对酒桌上领导“绝对秩序”的迎合。

程进棋虽然喝得呕吐不已，身体不适，但酩酊大醉的他从不失去记忆，酒伤了他的胃，也伤他的脑，但是伤得不够深。这其实更让他难受，剧烈头痛不如一醉方休。迷糊中，胡半斤给他口袋塞进张购物券，说是余处长看他西服太旧，需要换件新的。

又过去几天，杨科长说，西服去领吧，做事需顺其自然。不领，今后工作也没有办法开展。

1999年12月31日傍晚于检察院，面对王珏咄咄逼人的问话，程进棋沉浸在与章子琴感情纠葛中，如实地交待用购物券在美罗商场领取观奇洋服的过程。

2000年1月3日深夜于检察院，胡半斤在大量事实下，交待通过服装买卖行贿余处长的事实。

我交待啥啊，我怎么把领导交待出来？我根本没有提到领导，我只是说我自己拿了不应该拿得！人在做，天在看。不在于说什么，而在于做什么。换个单位吧，期望的前途与抱负更加难以实现，痛苦与郁闷中，程进棋开始胡思乱想...。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诚然矣!

2000年1月23日，程进棋收到章子琴从成都寄过来的信。

程进棋：

你好！

你的事情，谢仍新和我说了些。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不亲口和我说，发生这么多事情，你也不和我提丁言片语，为什么？甚至你要和我分手，也是托另一个人！

我念着你的名字，在这里听着别人的诉说，感同身受，那种苦痛与郁闷是真切的。我愿意分享你的快乐，更愿意分担你的苦闷。人，生而美好，无论年届花甲，亦或二八芳龄，心中皆有生命之欢乐，奇迹之诱惑，孩童般天真久盛不衰。我们要做的，就是不要在岁月的长河中，把纯真丢掉。

不要沉迷于围棋，我不会下围棋，不知道围棋的乐趣，但我理解你的爱好，不能明白的是，你的沉迷转为沉沦。你还年轻，才27岁，正是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你还有机会，希望你振作起来，生活中很多坎，要自己走。你可能要受到的处分，应该很快过去，你也应该很快忘记。

元旦前，我来苏州也没有见到你。江南的夜晚来的如此之早，飞机起飞前，借着跑道的微光，还想尽量看看这里的一草一木，奢侈的想都装在眼里。忆姑苏四载春秋，今又离别，竞比毕业前不舍。很感谢大学四年与你共度的美好时光，感谢大学四年来你带给我的快乐。

你托谢仍新说你另有所爱，我不愿意相信，但我相信我们曾经的爱是真诚永恒的，不论今后我们是否能在一起。

理智告诉我，我应该尊重你的选择！你选择一个能陪你下棋的女孩，我无话可说。一切都随你的心意，我要再提醒你的是，不要沉迷于下围棋！

你说你工作感觉使不上劲，我也理解。当初毕业时，你不想选择设计院，是因为你认为你画图时手会发抖，我也理解。你说你专业选择错误，我不是很理解，你专业课程成绩很好，凭你的聪明才智完全可以在给排水行业有一席之地。你要做的是，振奋精神；我们都还年轻，需要的是努力再努力。

我工作很忙，马上又要前往非洲，这个设计项目是国家轻工业部援建的重点项目，可以开拓眼界，学到很多知识。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这是对友人的送别，也是对过往生活的告别，你曾经说过这是你喜欢的诗。在出世与入世间徘徊，抬望远，天际微光，郁闷纠结，身负抱负，有力而无形，这是你内心的写照。

寄一声珍重，沧浪一舸，妥为驾驶！

章子琴 2000年1月17日

进棋：写到这落笔，我已泪如雨下。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封信，以后也不会有心情和你写信聊天。

收到此信，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心碎，泪眼婆娑迷湿了程进棋的视野。程进棋今后将何去何从，一切随心吧。诸佛真语,以心为宗，一切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