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庙会（1/1）

由于青鸳城中的百姓极其信奉神佛与仙士，因此在佛诞这天的庙会，节目与活动总是特别丰富。

以城中最为闻名的岩空寺前的街道为主要，小贩们在庙外摆起各种小摊贩卖与佛诞有关的物品，有时也能在这里看到些稀有的南北杂货。

岩空寺的住持除了会将寺庙稍作翻新以外，还会请来戏班、杂耍等进行歌舞或装扮成各种神佛出巡一类的活动。

相较起来，天界虽四季如春，但常年都是冷冷清清，像庙会这么热闹的场面玄武还是头一次见。

只是喧哗的人群与各色各样的摊位都远不及'他身边这只从一大早来找他开始就一直兴致勃勃满脸雀跃的妖兽更能吸引他的目光。

鹿铃……他现在唤她鹿铃，因为比起蛊雕，他觉得这个名字更为适合她。

而她也确实像一头顽皮的小鹿，总是睁着一双无害的眼眸，莫名地撞入人心里，莫名地让人动心。

他是被拉来的，因为她说想逛庙会、想求平安符。

但他知道，她也不过是想让他一起体会这种属于凡间的热闹和温暖而已。

"这位公子，给你家漂亮的娘子买支发簪吧！"

青鸳城中的居民多数都识得她，但这段时间庙会举办在即，来了许多外地人做生意买卖，现在叫他们买发簪这位正是外地来的，面生得很。

女子都爱美，平日里总爱往自己头上别些金银发簪、钿花钗子什么的，连庙会这会儿也是光顾这些摊子的居多。

但说来奇怪，他好像从来都没见过鹿铃的头上戴过任何饰物，只除了……她右脚上的铃铛脚环。

玄武伸手想要拿起摊位上一支栀子花形状的簪子，没想到却被一旁伸过来的白皙小手给按住。

"太重了 我不喜欢戴 "鹿铃朝他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慢慢收了回来。

"琉璃簪子不重。"他用另一只没有被她抓住的手拿起另一只珍珠琉璃发簪，插在她发髻上，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交给小贩，居然还让对

她伸手想要去碰触那支簪子，他却以为她想拿下来，眼中飞快地闪过一道不知道名的暗光，握住了她的手。

她先是一愣，随即反握他的，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他啊，以前是从来都不会强迫她的，不过现在的他可都不记得那些了。

那名小贩收了钱，以为遇上了大金主，脸上笑容更是灿烂："呵呵呵，对啊，这位公子有眼光，琉璃发簪不重的，而且我每年都在这儿摆摊，绝不卖假货，再说夫人你这么漂亮，难得你家相公那么有心，这支簪子又跟夫人你这么相衬，就别摘下来了。"

鹿铃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小小声地道了一声"谢谢"。女子嘛，都是喜欢被人称赞的，就算是身为妖兽的她也有那么点小小的虚荣心。

当她拉着玄武离开的时候那名小贩说"明年再来哦"的声音还在后头隐隐约约地传来，让她乐得都快笑弯了腰。

"有人说你漂亮你就那么开心吗？"也许他的语气听来是有点吃醋，但那也不能怪他，毕竟他对"雌性"动物的了解确实太少了些。

以往在天界听到有人称赞朱雀长得美艳，朱雀也仅只微微挑眉，嫣然一笑，却没有像她笑得那么花枝乱颤。

澄澈的小鹿眼眨了眨，不知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只听她略带含糊地回答着："有一点。"

但其实她想笑的是他随意扔出一锭银子的举动，他明年要不来了那位小哥一定会恨死他的。

玄武一定不知道此刻自己脸上的神情有多么纠结，他连眉头都快皱得打结了，却用无比正经的语气对她说道："你要喜欢，我天天给你说一次你很漂亮。"况且，她真的长得很漂亮，就算她要他每天对她说上一百次也无妨。

"你……"鹿铃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敢担保，这只神一定不知道什么叫"甜言蜜语"。

"你不喜欢？"玄武紧紧地蹙着眉，他的语气好哀怨，好像被抛弃了一样。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他这只神除了斩妖除魔没有任何问题以外，对于男女之间的情感还有很多要去学习。

"谁说我不喜欢了？"能被自己所爱的人赞美，没有人会不喜欢的吧？

"呀，这样吧，你偶尔给我说说就好，可别每天都说，不然不是我吃不消，而是在裴府里被人听见了，恐怕有人会想死的。"

不是她得了便宜还卖乖，而是他真的……"为什么？"

在人家府里吃人家、住人家的还要在人家那搞破坏，这种缺德的事她可做不出来，但很显然他没有听懂她的弦外之音就是了。

她当即神秘兮兮地一笑："那还用说吗？当然是被你的'甜言蜜语'腻到想死啊。"

玄武的脸蓦地红了。男女情爱他没懂得太多，但甜言蜜语这四个字他还是了解的，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讨她欢心的言语竟在无意间因他的口拙而变成了她口中的甜言蜜语。

天界鼎鼎大名的玄武神何时有这般窘迫过？这感情一事真是世间难让人难以弄懂的问题。

鹿铃也不再闹他，拉着他往岩空寺的正门走，走到石阶下的时候却发觉他脚下一顿，不肯再前行半步。

"怎么了？"她一脸的狐疑。难不成他还讨厌供人参拜的寺庙吗？

但玄武抬头看着石阶顶端的寺庙，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他太大意了，方才听说她要来庙会的时候他就应该阻止。她身为妖兽又怎么能够进寺庙？她也太乱来了。

"你啊……"她好像有点猜到他在想什么了，他的心思实在太容易叫她猜着了。

"你也未免太小瞧我了吧，好歹我也是活了一千多年的上古妖兽。这神佛是因为人们的信念、有人参拜才得以通灵，这庙里头的佛像、经文什么的是完全伤不了我的。"

"……"她的心思确实很细密，无论他在想什么她都能很快察觉，然后体贴地给予抚慰，着实让他甚为惊讶。

可他依然不放心。

"唉，好吧。除非是你玄武大人想在庙里上演一出真神斩妖记，否则这世上还真的没有什么能伤到我。

他这样爱护她的举动还真是和以前如出一辙，只是他现在的脑筋比较死一些，比较不讲理一些。

"不要喊我玄武大人。"

这样的称呼总给他一种很讽刺的意味，好像她越是那么喊，就越是在他们之间硬生生地划出一条跨越不了的鸿沟。

鹿铃再度与他双手交握，无比亲密地靠在他的右臂上，笑道："好吧，玄武大哥，那我们快走吧，不然等会天就要黑了。"

虽然不明白为何她执意要来寺庙，他原本是要随她一同进去的，可她偏不让，他唯有在前殿门外等她。

前殿院子里有个水池，池中有一只石龟，石龟附近的池底下沉淀着许多铜钱，大概是人们上寺庙讨个吉利或许愿一类的才往池子里扔的吧。

水……最近只要一静下来就会想到她的脸、她的笑靥。其实离开净莲山那天他骗了师尊，他知道水镜中浮现了一张面容，只是他不敢去看那张脸，不敢去看他自己的过往。

现在他总是在想，当时水镜中的那张容颜会不会是她？

如果是她，那是不是就代表他就是符胤、就是她一心一意所念着的那个人？

等等，这太荒唐了，他怎么可能会产生这种奢望？而且她说过了，符胤是不能入轮回的，只怕他现在是被放逐到地府某处，还在偿还他所犯下的罪孽。

"叮咚"一声水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转头一看，只见不知何时跑来了一个小男孩，往池中石龟身上扔了一枚铜钱，然后双手合十朝池子和院子的四面八方都拜了拜。

似乎察觉到玄武瞅着他，他拜完以后就转过身来，给了他一个好灿烂的笑脸："叔叔也来求申仙伯伯们保佑的吗？"

玄武摇摇头，又点点头，其实他也不知道要么向他表达。

"叔叔也进去拜拜，娘说岩空寺的神仙伯伯们都很灵验呢，特别是佛诞节这一天。"男孩睁着纯真无邪的大眼，满嘴的童言童语。

玄武终于再次轻轻摇了摇头："我不信那些。

他自己就是神，还是很大的一尊，他要真走近给里头的那些他们"拜拜"，难保他们不会直呼夭寿然后想要撞墙死掉。

"哦，这样啊……"男孩显然有些沮丧，却仍是一脸期盼地说道："可是我相信哦！天上的神仙伯伯们一定会保佑姐姐的病快点好起来的，因为娘娘说这次小宝都有很诚心的参拜！"

"你﹣-"

"对啊，小宝很乖，姐姐一定会好起来的。"从前殿出来的鹿铃快步跑到他们身旁，打断了玄武的话语，朝他摇了摇头。

然后又转向那名男孩："小宝真的很乖，来，这是奖励。两串冰糖葫芦，一串你吃，一串给姐姐，要回去跟姐姐一起才能吃哦！"

"谢谢古雕姐姐。"小男孩接过她递过来的油纸包，抬头对她这么说着，跟着便好开心地跑开了。

"他姐姐的病药石无效，很快便要死了，为何阻止我说下去？"玄武一脸的迷惑。

鹿铃转过身来，脸色有些恼然，却也有些无奈："不管你看见了什么，这来庙里参拜的人也不过是图个心安罢了，你又何必事事较真非打击他们不可？"

依她看啊，这只神不是冷漠无情，而是不太懂得人情世故。

神与人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在他们承受人们供奉和膜拜的时候却不曾理会过人间的疾苦和事态的惨然。

"我很抱歉。"她所说的那些都是师尊没有教他的，也是在天界里根本不可能知道的。

"你不需要道歉。"她只是感叹而已。当年为了救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对是错呢？

"这是什么？"低头看着她套在自己脖子上的东西，他非常的好奇。

鲜黄色的，上面以红色朱砂写着许多蹩脚的梵文，叠成三角形的模样，像是一道符？

"平安符。"

"这也是……"

"图个心安罢了。"

她凝瞅着他，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