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血海棠（1/1）

如果你以为这位叫玄武的神是乌龟那他的速度一定就很慢，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这位天界玄武神一雪多年来玄武一族被认定龟速的耻辱，算得上是天界里速度快得数一数二的神。

第一他身手敏捷，在玄武一族中算是异类；第二他日行千里，比得上任何一位懂得腾云驾雾的同行：第三他的速度比他师兄还快，几乎任何地方都是一眨眼就到了，好比说现在，真的不过才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带着她回到青鸳城，着实让她开了眼界。

玄武是由蛇和龟组合而成的灵物，不过民间一般都认为玄武是乌龟，起码鹿铃当初就是那么认为的。

拉着他在青鸳城的街道上漫步，鹿铃忍不住好笑道："我先前以为你是乌龟，速度就一定很慢。"

"……"那是什么逻辑？而且玄武不是乌龟。玄武非常无言，却没有纠正她，只是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刚才是他拉着她离开夷族，现下却是她牵着他走在青鸳城的市集大街上。想来就觉得不可思议，他可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牵着一只妖兽还与她如此亲近。

"啊，那边有卖馄饨的。"她突然指向前方不远处一间小摊档，一脸雀跃地对他说道："我们去吃馄饨吧。"

"我不饿。"他是神，就算几百年不吃也没关系。来到人间以后所谓的"吃饭睡觉"其实也不过是意思意思，顺着人类的生活规律应付一下，让自己看来像是他们其中的一员而已。

淡然的态度和有些淡漠的语气非但没有浇灭小小人儿笑得一脸娇灿的热情，反而引来她像猫儿一般撒娇的举动。

她一边用粉嫩嫩的脸颊在他左肩上磨蹭，一边用软软脆脆的声调说道："可是，我饿了。"

蛊雕，其音如婴儿之音。上天在造物的时候还真是完全不吝啬，赐给了她一副最适合撒娇的嗓。

红艳艳的菱唇微微上翘，再加上她现在像小孩一样撒娇的举动，他们看起来还真的像是一对刚新婚的夫妇，男俊女俏，引得不少人路人频频回首侧目，若是他脸上能再添一道新婚燕尔该有的笑容那就更完美了。

可惜这只神是不会笑的，想要他笑简直比想看太阳从西边出来还难。

不过他对鹿铃的纵容可是和符胤一样完全不容置疑的，这也许是骨子里还残留着前世对她的些许情感吧。

“走吧。”

"啊？"

"去吃馄饨。 "

鹿铃像是诡计得逞一样咯咯直笑，拉着他往卖馄饨的小摊走去。

摊主是个挺年轻的小伙子，还有个帮忙招呼客人的七、八岁小女娃，鹿铃似乎是他们的常客了，告诉他他们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兄妹。

"你在青鸳城待了很久？"看着面前热腾腾的馄饨，他没有动筷，倒是看着吃得一脸兴味盎然的她这么问。

"不久，就比你早一年半载而已。"因为她这张脸是不会改变的，她总是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待超过三年。"我每隔六十年就来这里一次，但我每次都只停留三年。"刚好赶上三年一次的牵红祭，可那每次的三年可都没有人再为她跃上那座高楼取红线了。

在那个梦里也曾有符胤带着她在帝翎国的夜市里吃馄饨的画面，只是那时候的她要比现在傻气多了。

一千年，能改变的人和事物很多，可他不知为何，总觉得唯有她的变化最大。

"看什么呀，我脸上有花？"还看得那么专注？要是换成是以前的她，早就脸红了。

"你……"

他才张口，一粒包裹着丰富馅料的鲜美馄饨就被塞进他嘴里，他忍不住去瞪她，就像那天在夷族部落一样，可这个举动在旁人看来却像是在眉目传情，特别的暧昧。

"哟，古雕姑娘，今儿个哪来这么俊的小哥儿？"年轻的小摊老板凑了过来，口气有些暧昧也有些兴奋地问。

鹿铃咯咯地笑开了："这位呀，是仙士先生。

小摊老板瞅了他一眼，忍不住嘿嘿直笑，脸完全了解的模样："从古雕姑娘出现在青鸳城开始就有不少公子哥儿向她求过亲，但都被她拒绝了。大家都以为她眼界过高，没想到她竟喜欢仙士。不过这么俊的仙士我还是头一次见哩，小哥，真有你的。"

"阿福哥，说笑了。"她要真喜欢仙士都不知道早就死过多少回了，不过他们也要像她身边这只一样，看得出她是妖才行，她平时可是完全隐去妖气的。

小摊老板又跟鹿铃聊了几句，然后便回去招呼客人了。

他们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楚，因为他早就陷入了沉思。

蛊雕的原型他以前在天界的书籍中见过，但刚见她的时候他也没有想到她变成人类的模样竟那么美，他自己当时也着实吃了一惊。

但他可不是光靠外表看人的神，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心会因她而悸动，还跳动得那么厉害。

"人类，都是只喜欢看外在形貌的生灵，却永远不知道在那层美丽皮相下包裹着的是什么。"

就像当年的符锐一样，虽然她最后的意识是模糊的，但她还是记得那时候的他是非常的震愕与惊骇。

因此，她由衷地叹息："有多少人在见过我原型以后还能像现在这般待我呢？"

那种人，一定是少之又少的，千百年来，也有符胤那么一个而已。

"我能。"至少他不在意她形貌的美丑。"你啊，是个例外。"

因为他可是她日夜思念的那个人啊，他又怎么可能介意她身为妖兽的形貌呢？她娇笑着，一指轻点在他唇上。

就算容貌改变了，就算连记忆都不复存在了，她相信他待她仍然如当初那般。他们一旦交集、一旦互相喜欢，他们之间的情感还是会像以前那样。

吃完馄饨他们沿途回裴府，一路上倒是她先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刚才何必给术矣难堪？"

这男人想要给她出气的模样可真是笑煞她了，他都不知道刚才她看得有多极力才能忍住不笑出来，只不过倒是可怜了那位术矣先生。

只是术矣啊，她除了对他前世是谁以外还有很浅的印象，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我不知道怎么才算不给他难堪。"有些事他从来都没有做过，一旦做出来了却只是做 得很直接，却没觉得自己做得很出格。而且，与人类搞好关系向来都不是他会做的事。

听见他的回答，鹿铃忍不住又是一阵好笑，此时他们已经回到裴府大门口，有一个小丫鬟一瞧见他们的身影出现在裴府门外便立即慌慌张张地从里头奔了出来。

"古雕姑娘，你到哪里去了？一去就是三天，夫人找不到你人一直都叫我们四处去找你呢，可真是把我们急坏了！"

古雕姑娘做事一向很有交代，这次一走就是三天，而且还没留下只字片语。虽然他们这些下人是不明白为何只是一名花匠兼香料师的古雕姑娘能得到夫人的倚重，但……小丫鬟的视线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不由得重重一怔。

古雕姑娘和明镜先生……要快些报给夫人才行！

鹿铃看了玄武一眼，两人像是极有默契似的同时松开了手，她对小丫鬟说道："我现在就去见夫人，请你带路吧。"

她的身份既不是主也不是下人，在裴府中向来有些尴尬，因此所有人都习惯喊她一声古雕姑娘。

那位叫裳华的夫人他见过几次，是只颇有道姓的狐妖。见鹿铃方才的模样就能猜想得出她与那位夫人关系甚密，而且还不是一两年的事。再者，他总有个错觉似乎自己曾在哪里见过裳华。

玄武一脸若有思索地抬头看着裴府的上空。

天空乌云密布，看来快要下雨了。

"进来。"

妖娆的嗓音一如既往，在她敲门以后从屋内传出，鹿铃推动门扉走了进去，又反手把门关上。

"听说你与那位明镜先生很亲近？"裳华开门见山地问话。人类的拐弯抹角就算学几百年她也学不会，况且对象还是蛊雕，她就更加不需要有任何的掩饰。

可鹿铃却变了。那些年在地府里见过的太多、学会了太多，她早已不是当初的她。

她变得心思细密，变得学会隐藏，正如当年符胤所说，那都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

“那又如何？”她并不需要对裳华解释太多，更加不能让她知晓玄武的身份，否则她一定会痛下杀手，只是对象不是玄武，而是她和……以她现在所剩的妖力，根本无法与裳华抗衡。

裳华睨了她一眼，却是妩媚地笑了："你别放在心上，我是以为你对符胤以外的男子都没有兴趣，一时好奇罢了。"

其实她早就吩咐了府里的下人要时常留意蛊雕和那位仙士的一举一动，毕竟那个仙士可是只神呐！

符胤死后蛊雕化成鸟兽飞走，几百年来一直音信全无。

直到四百多年前，蛊雕突然再度出现在她面前并向她索要血海棠，她当然不可能如此轻易地交给她。

她的要求是要蛊雕为她寻得符锐的转世，然后让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结果这一找便找了将近五百年，如今符锐找到了，就只剩下能让他们永远在一起的长生不老药而已。

"你叫我来不是为了问这种事的吧？"

"那是当然。"裳华一边抚摸着怀中之物，一边轻轻笑道："我可是还等着你的长生不老药呢，你打算何时前往魔界？"

"这个月的庙会之后，便是进入魔界的最好时机。"

魔界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进去的，况且魔界入口有一层结界，只在某个时间才会变得特别薄弱。

一般妖类想要穿过那层结界抵达魔界简直是痴人说梦，但鹿铃却不一样，她能够自由穿过任何结界，因此裳华才会让她去魔界把药取来。

裳华把怀中之物放到桌上，对着她诡异一笑："那么，我便等着你把东西取来。"

如果，她知道会有那样的结果，她当初一定会毫不迟疑地先一步把符锐杀掉，把原本属于符胤的一切全部拿回来。

鹿铃紧握着的拳头藏在袖中，推门离去。

如果啊……看着房门再度被重重关上，一道寒光浮现在裳华的眼眸里。

"如果我知道符胤的怨恨那么深，连做鬼也不肯放过他，我一定会先一步把他杀掉，让他连魂魄都能留在世上。"

只是她们之中无论是谁，终究都来不及。

来不及改变那个当初，来不及挽留那个属于

自己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