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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逆子(1/1)

林远正在洗脚底板上的水泡,水泡早已被磨破,黄水变成血水流出,伤口一碰淡盐水就如针扎。脱鞋时,母亲袁翠菊见儿子手上、肩上满是伤痕,心疼得直落泪,絮絮叨叨小声埋怨。

林远从母亲那儿找到安慰,以为父亲也会安慰安慰,至少为自己的决定懊悔,会说,这门亲事还是算了吧,夏家太不厚道了。

等了半天,父亲说的竟然是,忍辱负重回夏家。

一百块钱真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别人把你的脸扔到地上使劲踩,反复摩擦都无所谓?

父亲不在乎自己的脸,林远无所谓,但他在乎自己的脸。

他想都没想,对父亲说:“打死我也不回去!”一字一顿,坚决得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但林大昌就是要“商量”,他站起身,指指头上破败的屋顶,问儿子:“看看我们这个家,你有任性的条件吗?”

家里经济的破败,林远又不眼瞎,看得清清楚楚,他低声说:“要不换一家,我还去当上门女婿?”他也不想成为家里的累赘。

“哪有那么合适的,夏家就是最好的!”林大昌拒绝了,他怕换一家,给不了这么高的订亲钱。

林远总算看明白父亲的心思:钱比他这个儿子重要。他失望,痛心,血气窜上脑门,太阳穴暴起一条青筋。

袁翠菊看出气氛不对,忙对丈夫说:“夏家做生意的,心是真的狠,把民娃累出一身伤,再回去的话,这辈子怕是难见到面了。”

林大昌劝导儿子,本来就窝着火,袁翠菊一掺和,正好冲她发泄:“民娃的任性,都是你惯的,你看看他现在成啥样了,光顾着自己痛快,哪管全家死活!”

袁翠菊被丈夫吼得浑身发抖,手里的塑料盆哐当掉在地上。她连忙捡起来,冲丈夫说:“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干嘛发火呀。”

“不会说话就闭嘴!”林大昌吼道。袁翠菊抹着眼泪收拾猪草去了。

林远见母亲被连累,坐不住了,脚一使劲,脚盆翻覆,水洒了一地。“你给我说说,我哪儿痛快了?哪儿不管全家死活了?”他指着父亲,声音逐渐哽咽,“你不让读书我就不读书,让去当上门女婿我说啥啦?你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皱过眉毛吗?这都不满意,还要怎样你才满意!”

“你为啥要写保证书啊?没有那张纸,我们家落不到这步田地!”林大昌吼道,他认定儿子搞砸了所有的事情,忍不住揭开旧伤疤,火气倾泻而出。

“我被录取到高中,和保证书没有任何关系,写保证书之前,我的中专已经被搞掉了,这还是你和我说的,你不认账了?”林远懵了,他搞不清父亲是气糊涂了,还是故意找茬。

“那些话确实是我说的,”林大昌认了账,却不打算就此打住,“但你不写保证书,我们还有理,可以翻盘,可以讨说法,一写保证书,我们没理了,你懂不懂?”

“你30多年前上大学被公社一把手搞了小动作,讨到说法没有?翻盘没有?”林远反问道。

这一问,问得林大昌无法回答、无路可退,他气急败坏地说:“少在这儿磨嘴皮子,歇两天,你自己回夏家去!”

林远这下明白,父亲不是气糊涂了,而是故意找茬。

父亲把整个屎盆子扣到自己头上,就是因为自己不愿回夏家当上门女婿,让他还没捂热的100块钱飞了!“不用绕弯子,直说吧,你就是因为那100块钱才发的火。”林远刺刀见红地说。

他之所以要和父亲“拼刺刀”,只因回到夏家,就正中夏春花下怀。说不定夏春花早搬了板凳,坐在屋檐下,翘着小短腿,嗑着五香瓜子,等他这个猎物自动送上门。

“100块钱不是钱?你本事大,挣100块钱让老子服你!”林大昌骂道,他光着双脚,蓝卡其布衣服前胸后背破了三个大洞,露出晒成紫红的皮肤。

林远了解父亲的脾气,一般父亲话里带出脏字,他这个做儿子的就应该闭上嘴,溜之大吉。但今天他不打算退缩,父亲把他排在100块钱后面,他有什么理由忍辱负重?

林远决绝地说:“既然我还没100块钱重要,那我告诉你……”

林大昌不等儿子说完话,甩手就给他一巴掌:“滚!”

上初中之前,林远没少挨父亲的揍,他算不上一个老实听话的孩子,父亲的拳脚或棍棒落在身上之前,他早一溜烟跑没影了。

这一次,林远没有躲,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粗砺沉重的手掌抽在他左脸上,他左耳嗡嗡直响,眼前冒出一簇簇小金星,四处飞舞。

“啊……”袁翠菊惊得扔掉手里的猪草,想过去看看儿子。林大昌冲她大喝一声,她像被施了魔法,一动不敢动。

林远只是偏了偏头,都没揉揉被扇的左脸,仿佛那张脸不是自己的。他默默穿上布鞋,拎起黄绿色旧书包,对着林大昌的方向,强硬地说:“从今天起,我不花你一分钱,你也别管我!”

说罢,大步向隔壁二伯父林大富家走去。

袁翠菊没想到是父子决裂的结局,惊慌失措地问林大昌:“怎么办,该怎么办?”

林大昌对着林远的背影骂:“逆子,看你能嘴硬几天!”然后若无其事收拾猪草去了。

他活了50来年,别的能耐没有,有一个道理揣摩得很通透:没有饭吃,玉皇大帝也神气不起来。林远说不用他一分钱,吹牛!到时吃回头草,你不跪下认错想都别想,老子一定要揪掉你身上的逆鳞。

他笃定林远除了向他认输,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林大富知道父子决裂的事后,认为小侄儿说话过头了,16岁的年纪,靠什么独立养活自己?

“我去找你爸说说好话,一家人嘛,吵吵架,说点气话,正常,火气消了,该怎么过还怎么过。”说罢,林大富吸一口叶子烟,扶住躺在床上的林远,小心扒开他的衣领,看见小侄儿的肩头肿得发红发亮。

“我X他夏驼背祖宗,真不把人当人!”老实的林大富很少骂人,但这次忍不住了。

“二爸,我回夏家继续当上门女婿,可能以后真见不到你了。”林远在二伯父面前露出柔软的一面,声音带出点呜咽。

“不回夏家,你上哪找饭吃?在家里,你阿爷肯定不愿意。”林大富叹气道,用旱烟锅敲敲花白的脑袋。即使敲得梆梆响,也没想出什么主意。

“二爸……”林远突然说,两眼在昏暗的房间里熠熠闪光。

“唔……”林大富答应着,不禁抬起头,他知道精灵古怪的小侄儿有主意了。

“我想……你可以……”林远吞吞吐吐,明显的不好意思。

林大富以为他想和自己过,便指指靠着粮柜摆放的简陋的书架,书架摆满林远搜罗、购买的书,大概有百十来本。

“民娃,看看这房间,我一直把你当亲儿子,你八岁大,我就想抱养你,但是你娘你阿爷不愿意,所以……你想和我过,我一点没问题,就看你……”林大富越说越激动,不小心把多年前的事翻了出来。

林远这才明白自己在二伯父心中是亲儿子的地位,难怪他对自己那么好,对哥哥林建利就很平淡。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二爸,我想向你借钱。”

“借钱?”林大富真没想到会是这个,旱烟锅掉在地上。

“我一定会还你的,二爸。”林远知道二伯父的钱来得不容易。

“用钱干啥?”林大富捡起旱烟锅,用袖子擦擦烟嘴。

“我想考大学,到良江市打工,凭自己的能力挣钱考大学,不用花林大昌一分钱!”林远说出自己的计划。这也是他目前能独立自主的唯一出路了,走通了,人生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走不通……嗐他没有选择呀,走不通也得走通!

没有说话,林大富只是低头吧嗒吧嗒抽烟,屋子里云雾缭绕,像着了火。他在努力思考,但粗陋的头脑理不出任何头绪,担忧倒是很清晰,他和林远,到过最远的地方,是涌泉镇,孤身一人去400里外的良江市,出事怎么办?这个城市,是比不上成都,但在川省,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城市了,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啊……。

林远见二伯父不做声,以为他不愿借钱,便说:“二爸,钱的事,我就是随口说说……”

“钱你拿去用,不要说什么借不借的,”林大富从嘴里把出旱烟锅,往鞋帮上使劲敲敲,敲出烟灰,“你蹲在家里,确实没有出路,不如出去闯闯,可能还有路可走。”

“二爸……”林远喉头有点哽咽,他想不到二伯父会真的支持,刚才他只是随口一说,毕竟是动棺材钱呐。

“需要多少?”林大富站起身。

“30块钱就够了。”林远说。他的想法是,只要买到车票,进入良江市区,找个挣钱的工作还不容易!住旅馆?他都没考虑过,桥洞、公园长椅、大楼墙角,靠一靠眯会儿眼就行。

“30块哪够!60块吧,出门在外,多带点钱方便。”林大富从枕头下红布包里找出11块2毛钱,然后从粮柜里翻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十几沓棉线捆着的钞票。取出49块8毛后,鼓胀的塑料袋迅速干瘪下去。

林大富又拿出两条新裤衩,这是他赶集时买的。“出远门,钱放在这里最安全,”林大富将裤衩交给林远,“城市不比涌泉镇,啥人都有,你得小心点。”

林远答应着,接过裤衩一看,果然设计有点乾坤,在尿尿的位置,有一个带拉链的暗袋,可以放钱。钱放这里,都能被偷的话,确实笨的可以。

林大富想起什么,指着裤衩说:“本来是给你中专开学用的,现在正好用上。”

林远留足车费,往裤衩暗袋里装钱时,林大富又塞给他10元钱:“拿着吧,出门在外,多带点钱,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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