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赴死之日（1/1）
冰洋，英灵殿。
几十年来，在这座掏空岛屿的大殿内，汇聚了由“瓦尔基里”接引来的“英灵”。
他们白日比武修行、日落欢宴狂饮，如磨砺刀锋般磨砺自己，等待着奥丁口中的诸神黄昏。
那个属于巨头们的末日。
此刻，奥丁抱着肩膀，仰头看向那悬挂在石质大殿穹顶的战争时钟，独眼中是如冰雪般的平静。
巨大的青铜指针缓缓移动，就要指向正上方。
“奥丁。”
披挂战铠的女武神走上前，手里捧着属于奥丁的盔甲。
“该出发了。”
奥丁闻言转头看向自己的瓦尔基里，独眼中那不化的冰雪稍稍颤动。
而那令冰雪消融的女武神，只是大方一笑。
她无这座大殿内的无数人一样，早已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奥丁低头走上前接过战铠，在女武神的帮助下完成披挂。
随即，他转过身，望向已集结在他身后的“英灵们”。
三千四百五十六人。
从二零七八年，到二一一零年。
从一个幸运的渔夫拉尔夫，到人人敬畏的“奥丁”。
整整三十二年的积累，三十二年的等待，都将在今日一决胜负。
此刻，三千四百五十六名英灵注视着那要带领他们赶赴诸神黄昏的男人。
英灵们没有欢呼，没有怒吼，没有半点歇斯底里，只有长久期待后的得偿所愿。
短暂的静默后，前方那披挂战铠的独眼大汉抓起了手边的碧绿木矛，低沉的声音回响在殿堂之中。
“冰洋人相信，英勇的战士将在死后化身英灵，在瓦尔基里的接引下踏入英灵殿，等待诸神黄昏的毁灭战场。我效仿传说建立了这一切，直到今天，我将带领你们赴死。”
奥丁用独眼在那一张张面孔上扫过，感受着那皮囊下包裹的战意与狂热，突然道：
“可我告诉你们，在我们死后不会有漂亮的女武神接引，不会有宏伟的英灵殿，更不会有什么该死的毁灭战场！”
大汉陡然抓起木矛高举头顶。
“我们将终结这一切！这虚伪的轮回！用血与火清洗世间的污浊，将那该死的送入死亡，让那该生的幸福安康！我们不需要成为神话中那虚无缥缈的野鬼！此后，我们就是后人故事中的英灵！”
“轰~”
在奥丁的咆哮声中，众人脚下的大殿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晃动。
但没有人惊慌，没有人害怕。
他们知道那是什么！
他们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
“我，冰洋的孩子！幸运的渔夫！拉尔夫·奥丁！将带领你们，成为真正的英灵！伙计们！英灵殿再相聚！”
“吼！！！”
狂热炽烈的怒吼在人群中爆发。
身披甲胄，手持利斧机枪的冰洋汉子在这战争宣战中仰天怒吼！
直到一声巨响！
青铜指针指向了那命定之时，发出代表死亡的轰鸣。
庞然大物自冰洋中涌出，扑向了停靠着舰队的港口。
在海岸警卫队惊恐的注视下，名为“英灵殿”的岛屿犹如一头破浪巨兽，以无比蛮横的姿态撞进了军港！
旋即，土石开裂，身披战甲的高大身影一马当先跃出那已在坍塌的大殿。
如潮水般的士兵跟随在其身后，于震天的战吼中冲入军港！
那奔行在队伍前方的男人高高跃起，狂风在其身边环绕，化作迫近的风暴，与那翠绿木矛一道掷出。
地动山摇之中，接二连三的爆炸响起，巨量的火与油在水上蔓延，却无法阻止那狂奔的身影哪怕一秒。
“吾乃巨浪！吾乃风暴！吾乃降生人间的死亡！”
“吾乃奥丁！”
这世界上的任何一次征伐，都是一个男人先站起来，随后一群男人跟着他冲向战场。
一如今日。
他们将千军万马踩在脚下，去奔赴盛大的死亡！
——
冰洋极地，岩与冰下。
瓦特阿尔海姆的全体工匠今日披上红袍，手持喷洒纳米修复机械人的香炉，向他们的造物进行那最后的仪式。
与一些一味遵从肉体原教旨主义的超凡者不同，瓦特阿尔海姆的工匠大多将身上的一些部件更换成了机械。
他们相信血肉与机械的融合，可以让他们更加理解机械与铸造。
哪怕他们达不到人人都能手搓动力装甲这样的离谱程度，但在工匠们的协作下，瓦特阿尔海姆终于创造出的他们的奇迹造物。
卡梅大师梦中的构想，来自机械之灵的启示。
前后足足花费二十七年打造的神之机械。
此刻，足有六十米高度的双足巨人伫立在工匠们的包围之中，粗壮的钢铁双腿立于土地。
相对臃肿的上半身探出双臂，坚实臂膀与背负的钢铁圣山上，每一寸皆被巨量的武器与炮塔覆盖，层层防护下仅露出半个座舱，好似这巨人的头颅。
他将整个瓦特阿尔海姆背在了身上。
是的，他。
这尊工匠们的铸造的奇迹，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灵魂。
“巨子”钟胜的“启迪”持续了整整一天，那个庞大懵懂的意识便诞生在了这尊神圣的躯壳中。
于是它成为了工匠们的孩子。
他们亲切的称呼他为——
瓦特阿尔海姆。
此时，那最终仪式终于进行到了最后一步。
工匠们依次沿着那双足外置的悬梯攀登，高声诵唱着他们为瓦特阿尔海姆编纂的祷词。
“吾等予汝油与铁，从此，二者将为汝生命之源。”
“吾等赠汝血与火，自此，汝为敌人死亡与恐惧。”
“吾等教汝仁与义，至此，公义的冠冕为汝而存。”
“当你心跳之时，大地开始战栗。炮火反射在你身躯，并萦绕在你的灵魂上。”
“你将行进，就如毁灭靠近。你将呼吸，贪婪与野心将被你嗅食。”
“赞美瓦特阿尔海姆！”
“赞美汝将见证的新世界！”
最后一声祷词落下，整个地穴开始颤动，无数土石坍塌，落于工匠四周或是钢铁之上。
纳米机器人化作的烟雾缭绕在机械之上，那些微不足道擦痕被修复，钢铁巨山下的巨人头颅，那如双眼般的观察窗缓缓亮起浅绿色的光芒。
在整个瓦特阿尔海姆工匠的欢呼中，在瓦特阿尔海姆建立的地穴崩塌中，一道事先计算爆破出的斜坡成为了新生儿的阶梯。
随即，他迈出了第一步。
名为“瓦特阿尔海姆”的机械奇迹，屹立大地之上。
“最初泰坦”瓦特阿尔海姆，诞生在这漫长旧夜的最后一天。
——
决心号战争飞艇，甲板。
金色的甲胄将魁梧身影包裹。
“英勇骑士”高文。
欧陆骑士团的灵魂，曾经的团长，此时就这样单膝跪地。
那把当年交给同伴带走的灿金巨剑就立在身前，这些年一如主人收敛的锋芒。
直到今日。
“嗡~嗡~嗡~”
甲板上亮起警示灯的光芒。
象征着这艘飞艇就将进入危险领空。
高文缓缓起身，决心号至此撞破云层！
五光十色的繁华城市映入骑士们的视线。
那座几十年来数次进攻失败的“赫尔伯特”总部，已然近在眼前！
除去“谦卑骑士”罗兰，其余美德骑士尽数聚集在甲板上，等待着前方的高文下令。
在他们身后，是欧陆骑士团最后的兵力。
欧陆骑士团全员。两千名正式骑士。
超凡的铠甲搭配可以叠加的超凡领域，他们将化作锋矢，刺入赫尔伯特的心脏。
在自云层现身的短短几秒，下方城市的守卫力量终于开始攻击。
舰桥上一片警报闪烁，侍从与学徒们奔走在这艘还算陌生的战利品上，谦卑骑士罗兰亲自把控轮舵，任由飞艇在连绵炮火中不断颤抖，却没有半点退缩。
甲板前方，那头沉默的狮子终于有了动作。
他转过身看向弟子们，威严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而后望向后方整装待发的骑士。
警告的灯光与极速下坠带来的失重感没有为他们带来半点影响。
欧陆骑士团，作为除百家外最早可以系统性培养出骑士的超凡势力，超凡力量带给他们的不过是略逊机械的体魄，与靠着佩剑施展出的领域。
但他们却拥有着不可磨灭的意志。
这就是欧陆的骑士们。
他们沉默的冲锋，沉默的死亡。
仅将自身意志保留在佩剑之中，传承给自己的学徒。
此刻，高文的目光终于记录完毕最后一名骑士。
他将他们的形象烙印在脑海，记录进自己的领域。
随即，他缓声道：
“我记得我的父亲是一名消防员，我的母亲是联邦时代的公民教师。很小的时候，父母告诉我，这个世界是我的摇篮。但在联邦解体后我发现，这个摇篮成为了陷阱。”
“这个时代的出生就像是一个错误，需要用自己的一生去纠正，才能得到片刻的喘息。就连死后是否落入地狱都不重要了，因为人已经生活在地狱中了。野心家与肉食者，通过血肉工厂、电子脑、信息茧房将我们吞吃殆尽。那个时候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成为世界的至强者，去战胜那些高高在上魔鬼。”
“魔鬼中的魔鬼。”
高文手按巨剑，威压的声音依然平静，却隐藏着某种难言的情感。
“我以为我成功了，直到当年率队突袭赫尔伯特分部。从大获全胜到不得不有人留下断后。那是我的失败，也是我的耻辱，更是超凡与巨头之间无法弥补的差距。那一次我留下其实已经做好了死去的准备。但意外的是，我活了下来。”
“这并不值得庆幸。骑士团的绝命一击只能捣毁一座分部，但我们已经是当时数一数二的超凡团体了，如果我们都只能做到这一步，那么还有谁能胜利？还有谁能战胜那些魔鬼？！”
“我看不见胜利的希望！只能眼睁睁看着世界一点点腐烂！我试图死在那场断后的冲锋中，却又一次失败！可有个男人，有个九夏来的男人，比我强的多的男人告诉我！高文！你不能死在这里！你该死在更重要的战场上！”
苍老的狮子握紧拳头重重敲击着胸甲，大声道：
“我相信他，因为没有比那个男人更有希望胜利的人了！所以我在海牙监狱下面待了十一年！这十一年我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在我死前，能否见到那承诺我的，重要的战场！现在，它来了。”
高文双手拔起巨剑，重重刺入甲板，头盔下的金发微微拱起，无形的领域开始张开，将所有骑士包裹。
此乃英勇誓言！
“我将在此战死！因为千百年后在这片土地上欢笑的人，不必是我！”
这一刻，战争飞艇生生撞向那总部，庞大的战争机器甲板倾斜，护盾与护盾的摩擦中，如雄狮般的男人拔剑跃下。
灿金的巨剑上爆发出灼热金光，仿佛一轮以勇气为薪的烈阳，在短暂的停滞后，撞破了那建筑上方本应坚不可摧的护盾。
下落的老骑士踏空而行，举剑怒吼。
“冲锋！”
披甲执剑的骑士们自他身后天际落下，犹如壁画上描绘的骑士，带着一身瑰丽色彩，迎向旧夜的炮火，向这旧夜的巨头发起决死冲锋。
新世界的刀剑，将在今日埋葬一切不应存在之物。
千百年后，自有这片土地证明他们来过。
欧陆骑士，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