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解放（1/1）

内战期间，国民政府疯狂征兵，村里有二十多个青年被迫加入了国民党的部队，也有几个人悄悄加入了共产党的部队，这在齐格挡村的历史上是从来没有的。齐恭谦有几件事想不明白：抗战期间，面对日本鬼子的侵略，蒋总统也没有征那么多兵，现在把日本鬼子赶走了，却要征那么多兵，有这个必要吗？国共两党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能坐下来谈，非要兵戎相见，拼个你死我活？女儿女婿参加的八路军打了那么多胜仗，前面你蒋介石还夸奖他们仗打的好，怎么日本鬼子刚刚一走，你就把八路军说成了一文不值的反革命？这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

齐恭谦已经五年没有见过女婿双喜、六年多没有见过女儿淑萍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特别想看看女儿女婿和外孙。最近因为内战爆发，他又特别担心女儿女婿的安危，他曾经梦到：女儿女婿在和国军战斗的过程中负伤了，在生命垂危之际他突然醒来了，还出了一身冷汗。齐恭谦心里想：如果不发生内战的话，自己好歹也算个部队家属，过去还曾经资助过八路军，这是他一生引以为荣的事情，现在一夜之间八路军竟然成了政府口中的匪军，自己资助八路军的光荣事迹在李书明为代表的政府官员眼里又成了他资助反革命的确凿罪证。齐恭谦经历了太多的苦难，从内心里特别想过几天安生日子，所以特别反对内战，有时候甚至糊涂的想让人给双喜他们捎个话，让八路军的长官接受蒋介石的领导，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李书明等人认为，八路军充其量就是一伙乌合之众，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如果不是日本人过来，蒋总统早就把共产党消灭干净了。现在国军有八百万军队，共产党怎么会是对手？鉴于李书明在日据时代有过当汉奸的污点经历，所以他在征兵征粮等方面特别卖命。齐格挡村的老百姓刚刚喘了一口气，又背上了沉重包袱，很多人非常后悔如果逃荒时不回来该有多好啊！

谁也没有想到，短短的三年时间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和游击队竟然彻底打败了拥有八百多万的国民党军队，解放了全中国。鲁西实际上解放得更早一些，双喜所在的解放军冀鲁豫四分区部队以四战四捷打败了国民党保安团，团长史明伦举白旗向解放军投降。被国民党收编的土匪李老二时任保安团副团长，他考虑到自己罪大恶极，杀过很多老百姓和共产党人，担心投降后会被共产党清算，所以拒不投降，带领一小股人员逃跑了。双喜让人传出话来，说部队马上去西南参加战斗，白天大张旗鼓地带官兵离开了鲁西。李老二不知是计，晚上潜回老家大三李村。双喜接到情报后，趁着黑夜带官兵包围了村庄，李老二一伙人垂死挣扎，冲出包围，向黄河方向跑去。解放军穷追不舍，终于在他们登船前把李老二一伙乱枪打死在黄河滩边的柳园渡口。

第二天，解放军把李老二的尸体悬挂在镇里的城墙上。李老二的覆灭极大地震慑了国民党中的顽固分子，标志着鲁西地区的彻底解放。十里八村的老百姓群情振奋，都纷纷前去观看李老二的尸体。齐恭谦也拄着拐杖走了几里路，亲眼去看自己仇人的下场。在城门下，他老泪纵横，双膝跪地，对天长啸：“老天爷！您今天总算开眼了！李老二这个杀人恶魔恶有恶报，终于被您收走了！您要把他关在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由于太过激动，他晕倒在地上，被不放心赶来的齐万丁用驴子拖走了。

齐恭谦醒来的时候，三太太温氏、继儿子齐万丁、女婿赵双喜、女儿齐淑萍、老中医张国泰等都在跟前。看到大家都在，齐恭谦说：“我这是在哪儿？怎么大家都来了？”温氏哭泣着说：“老爷，你这是在咱们家里啊！你已经两天两夜没醒了！泰叔诊断说你这是太过兴奋引起的晕厥。”齐恭谦看到双喜旁的年轻女性，说：“这个妞咋这么像淑萍啊？”齐淑萍泪流满面，听了父亲的话号啕大哭：“爹，我是您的不孝三妞淑萍啊！这俩孩子是您的外孙和外孙女！”说罢把两个孩子叫到了床前，让两个孩子跪下磕头。齐恭谦说：“不要磕，不要磕，活人在床上不能磕头，等我起来了再磕！”

又静养了一天，张国泰说：“没有啥问题了，可以起床了！”齐恭谦起来以后，精神特别好，吃的也很多，话也特别多。淑萍趁机把几年前妈妈被日军流弹击中身亡的消息及大姐淑雅在李老二死后和一个商人不知去向的事情告诉了他，齐恭谦顿时感慨得流下眼泪。为了安抚他，双喜又给他讲了一个好消息：“作恶多端的李书明已经被抓起来了，李氏兄弟以后再不能在村里作威作福了！”齐恭谦激动地说：“好！好！好啊！”然后问：“那以后谁当村长啊？”双喜说：“这个由驻村工作队的吕队长负责安排，我已经把村里的情况都给他说了。”齐恭谦从内心里希望双喜能留下来当村长，可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过只要李家人不当村长，啥都好说，他已经吃过李氏兄弟太多的亏了。

几天后，双喜带着官兵去解放别的地区了。淑萍在家里总共住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来是齐恭谦一生中最幸福的一个月。他享尽天伦之乐，天天和外孙、外孙女在一起玩，有时候带两个孩子去黄河边看船、捞鱼，有时候让继儿子齐万丁带他们去河滩柳窠里打野兔和乌鸦，在家的时候就给两个孩子讲老祖宗从山西洪洞县大槐树下搬迁的故事……

一天，当他们在门口玩得开心的时候，过来一个战士，说要见齐副区长。齐恭谦说：“谁是齐副区长？我们村姓齐的很多，你到别的地方找一找吧？”那个战士说：“齐副区长是个女的。他们说就在这里啊。”齐万丁说：“齐副区长是不是淑萍妹妹？”齐恭谦恍然大悟：“我病刚好的时候好像听她说过在区上工作，但没有说她是副区长啊。你去屋里问一问，看是不是她。”齐淑萍早已听到了门外的对话，她说：“我不是副区长！”战士说：“您是刚刚被选上副区长的，赵区长让我通知您赶快回区里开展工作。”齐恭谦非常希望女儿能留下来多住一段时间，可是女儿现在是公家的人，不能说不去就不去。他对女儿说：“能不能把两个孩子留下来多住一段时间？”淑萍说：“中，爹，等我那边工作安排好了，我再抽时间来接他们俩。这几天就让他们俩搁你这里好好玩一玩吧！”

李家这边的日子可就没有那么好过了，一家人如丧考妣，惶惶不可终日。李书贤读过几年私塾，听说过五代十国时候的冯道是个历经五朝的政坛不倒翁，他希望李家也能像冯道一样永远统治着村里人，李家在大清国、民国前期、日据时代及民国后期都挺过来了，能不能在共产党的天下蒙混过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