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土改（1/1）

很快，李氏兄弟的美梦就彻底破灭了。这一次的改朝换代，与以往大不相同。鲁西解放后，工作队的吕队长主持了镇上的工作，各村村长也都换成了穷人的后代，齐格挡村的村长换成了长工老夏的儿子夏社忠，副村长换成了堂弟齐恭和的儿子齐万山。

对此，齐恭谦尽管有些不是很满意，但也没有说什么。他从内心里是希望让继儿子齐万丁过去当村长的，但是女儿淑萍临行前反复交代过他一定要配合吕队长的工作，他也就没有说什么。反正自己的女婿在部队，自己的女儿在区上，自己又资助过八路军，党和政府怎么也不会对自己太差吧？

世上的事情，有时候真的很玄，难怪几千年来有无数人在感叹命运的难以捉摸。不久以后，齐恭谦等人就迎来了新的考验。这次考验让他感到了刻骨铭心的痛苦，也让他好长时间都愤愤不平。

新的基层政权都在按照上级的要求有条不紊地开展各项工作。齐淑萍在区上，早早接到了上级关于开展土改工作的通知。看到文件，她从内心里生出一股隐忧：自己的父亲齐恭谦应该怎么定性呢？要按过去他拥有的土地数量，铁定被划成地主。可是这些年，父亲资助过八路军很多钱和粮食，算是对革命有功，就是被划成地主也是开明人士。关键是父亲现在已经落魄了，只剩下十几亩地，不过因为身体有病，仍然没有从事生产劳动，还是靠收租过日子——要按现在的土地数量可能要被划成富农，要按有没有参加劳动，可能还要被划成地主。父亲被划成地主，自己和双喜后面肯定会受影响。不过，自己当不当干部倒没什么，关键是父亲已经六十多岁了，恐怕从心理上接受不了。她不知道该和父亲怎么说，可是党的政策又不能不执行。

鲁西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土改运动。吕队长带领工作组深入各村老百姓家里进行了深入的调研，最后结合收集上来的意见，决定把齐恭谦仍然划归地主成分。齐恭谦听说消息以后，非常气愤，找到吕队长说：“几年前，我冒着杀头的危险给八路军赞助了很多大洋和粮食，我这算不算有功于革命？再说我现在只有十几亩地，我怎么能和赵公茂等地主划成一类人？”吕队长说：“如果你确实资助过八路军，当然算有功于革命！不过，有人能证明你资助了多少钱和粮食吗？我们部队有没有给你打收条？”齐恭谦说：“大洋和粮食都是经我女婿赵双喜的手送给八路军的，当时没有要收条。银元有两千多块，粮食大概有五千多斤。”吕队长说：“你还资助过什么？”齐恭谦说：“还给部队十支枪。”吕队长说：“你说的这个情况，我要向区上汇报，核实一下再给你说最后到底咋定你的成分。”

吕队长向区上汇报了镇上土改的进展情况，重点汇报了各村地主富农成分的初步划分打算。齐淑萍看到了吕队长的书面报告，因为党的政策要求亲属必须回避，她只好把自己家的情况给赵区长进行了专门汇报。赵区长是个基层经验丰富的老革命了，他对齐淑萍说：“你父亲的情况比较特殊，按他的贡献来说，可以算有大功于革命，不能再划成恶霸地主。”后来，赵区长在会上就各地的土改工作发表了最新讲话，要求各工作队队长一定要深入百姓家中调研，绝对不能冤枉那些给革命做过巨大贡献的开明地主。

吕队长在和其他干部商议如何划分齐恭谦的成分时，四分区的一个干部刘正平说：“齐恭谦这个老家伙，就是投机革命，他居心不良，当年他给八路军送的粮食都发霉了！”吕队长说：“有这回事吗？你能证明吗？”刘正平拍着胸脯说：“我敢以党性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我说的是假话，请队长枪毙我！”吕队长又到村里调查了当初几个参与挖粮送粮的长工，大家都唯唯诺诺地说：“当时大概有一小半粮食都发霉了，这是事实，我们几个都在场，可以作证。不过，当时齐大爷也给双喜说了，如果不能吃就把发霉的粮食扔掉吧。双喜说，晒一晒没有事，磨了还可以吃。齐大爷就让双喜把粮食拉走了。”

吕队长把情况反映到赵区长那里，赵区长勃然大怒：“吕子明，你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齐恭谦在日寇对我们扫荡之际，冒着杀头的风险，把藏在地下舍不得吃的粮食送给八路军，这是什么行为啊！这是投机取巧吗？这是雪中送炭！就算有人说他是投机取巧，我希望像齐恭谦这样投机取巧的人越多越好！我们在快要饿死的时候，还能挑食吗？你们这样做工作，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以后谁还会支持我们共产党的工作？”吕队长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小声说：“那也不能啥都由他们自己说了算吧，他到底捐了多少银元，也没有个收据，都是他自己说的，知情的只有他的女婿双喜最清楚，现在双喜到大西南剿匪去了，问谁也问不清楚啊。”赵区长说：“想办法问双喜的上级领导，当时那么多银元、粮食和枪支，不可能没有人知道的。”

等到吕队长试图向四分区的领导询问情况时，得到的答复是肯定有这回事，不过具体数量现在查不清楚了，因为四分区的官兵有一部分到东北参加抗美援朝去了。吕队长的工作陷入了僵局，双喜在大西南，他的领导在朝鲜，吕队长不知道该怎么给齐恭谦下结论。后来，还是赵区长说了一句话，“就按富农划分吧。”后面又追加一句：“就是把他划成富农，也不能和其他人一样对待，一定要把齐恭谦当成有功之人看待。如果有人提反对意见，就把他资助八路军的事情讲一讲，问一问他应不应该优待。”最终，齐恭谦被划成了富农。

李书贤和赵公茂等汉奸和地主看到结果大呼不公，说：“齐恭谦和我们一样，还给日本人当过汉奸。怎么现在我们成了汉奸，他倒成了好人；我们成了地主，他却成了富农。是不是他的女儿齐淑萍在徇私舞弊？”吕队长说：“你们和齐恭谦不能相提并论，齐恭谦给八路军赞助过银元、粮食和枪支，你们给八路军赞助过什么？你们欺压百姓，投降鬼子，联合国民政府围剿八路军，不给你们算总账，你们还倒咬一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李书贤一伙本来还想混水摸鱼，给工作队制造困难，这下子再也不敢吭声了！

虽然平息了李书贤、赵公茂等人的捣乱，但是工作认真的吕队长还是心里有点不踏实，毕竟齐恭谦资助八路军的事情都是他自己说的，几个关键证人现在都不在场，在场的村民又大都不知道具体数量，万一弄错了后面就是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