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心机皇子6(1/1)
苦恨不达天听。
疼的彻骨,泪都流干,七岁的躯体蜷缩在一起,赵翮又在梦中惊醒。
周遭的一切让他感到陌生:雕刻花纹不算细致四方桌,和一旁的黄花梨木做的榻,他瘫软在地上,看着桌上极细的烛芯,这应该不是一个主子的房间。
捱着腿上的疼,赵翮伸出手抓着桌子腿,一点一点把自己拖向门。冷汗慢慢的打湿衣襟,干涸的血与地上的灰黏在身上,冬日里寒气入体,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在不断加重,力气在不断流失。
腿脚在身后拖着,一个不注意撞到了桌边的靠背椅,未好的伤疤又裂开,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赵翮回头一看,果然凝固的殷红色血迹又被新的鲜红覆盖。
而门就在咫尺。
得救的希望就在眼前。
赵翮终于冒出了除了痛苦之外的表情,只剩一点点,他只需要再往前爬上一点点,腿上的痛突然成了他前进的动力,他粗喘着气,想象着门外的天光落在他身上,有人将他救起。
只要他再努力一点,就能触摸到冬至前夜的雪。
只要一点……
等待希冀的笑意凝固在脸上,那扇关着的门“嘭”得一声,被人猛烈的撞开。赵翮愕然抬眼,那伸出的手还未收回,就被眼前的人踩着碾压。
“你就是三皇子送给咱家的冬至大礼啊?”鹤发披散肩旁,在长眉之下,阴翳的眼睛好似进不去任何日光,暗如墨点,像只一直附在暗处的蝙蝠被放出。
前来索他的命。
“你好好,给我咳咳,看清楚,”赵翮吐出一口血沫,他感觉他的手指骨都被踩碎了,他想露出脸,让这个奴才好好看看,如今欺辱的人是谁。
“我是七皇子,赵翮。”
他终于抽回了自己的手,沾满了鞋底的灰,落得满手青紫,快要断了一般做不了任何动作。他突然恐慌的意识到,现在他连爬都爬不出去了。
“啊,这无碍,明日咱家即可宣称七皇子殿下殁于火灾。”太监服下高瘦的身躯,轻而易举将赵翮一把拉起来,一只苍白的手掐起他的脸,说着他接下来的死亡之因:
“毕竟容妃被打入水云阁,而皇子尚年幼,一时不慎撞翻了烛台,烧了皇子所,被烟呛喉管而殁……这不是你母妃的惯用伎俩吗?再用一遍在你身上,这太合理了。”
“李刍,你之前咳可还在我母妃身边呆过,你怎么能……”
“那个一心不愿受皇恩,入宫多年也毫无长进的女人就活该这个下场!”
李刍微白的眉毛皱起,嫌恶的目光一闪眸底,枯僵般的手死死掐住赵翮的脖颈,离眼前人的死亡只在他一念之间。
“而殿下不同,殿下和其他孩子不同。”一声自喉底的笑声阴沉沉的落在空气里 冬日里比吹进门内的寒风还要冷上三分。
“咱家瞧着殿下一日日长大,一日日像小兽一样成长,皮肤、骨头、头发,都是在咱家亲眼见证下生出来。”
李刍冰凉的手指缓缓挑开他被血浸染的衣服,斑驳的伤痕和未干的血迹,显在霜白的皮上。
他眼睛里冒出看见猎物时的光,绿阴阴的,像饿急了的狼,又像随时索命的无常。
天知道这口稚儿的香气他肖想了多久。
需得慢慢品尝。
赵翮恳求在嘴上,恨意在心里。他逐渐意识到,眼前这个发白恶毒的太监要对他做什么。
此日子时一过,便是冬至。
可是他不知道他的命还能不能度过今年冬至。
那苍白的指尖离开他的脖颈,朝向更细弱的部位侵进。烛火被点燃,那极暗的光微微闪着,仿佛只要一息就熄灭,像他若有似无的去路。
他早就无去路。
心如死灰时赵翮开始祈祷,祈祷神佛显灵救他一命。
可赵翮也知道,他神龛上只有一位神,神不爱世人。
她就在应怜轩灯火辉煌,着华裳,舞歌乐;他就在奴仆房灯火细微,褪血衣,苦断肠。
她岂能知,岂能知她的信徒就今死在冬至前夜?
“李公公,季美人亲自赏您一道应怜轩夜宴的菜品。”
房门轻敲,小檀立在门外,拿着一道食盒,一脸笑意等着李刍来迎。
“看来李公公挺忙的,都不理人。”季韫一刻都等不及,越过小檀,抢过她手里的食盒,直直踹开门,闯了进去。
一眼瞧见床上的小少年,满身上下伤痕累累,没一处好地。她憋在胸口的浊气终于呼了出来,差一点,就差一点,幸好她糊弄过了皇帝,想好了赐菜这一出,不然,赵翮就要死在今夜。
“季美人?”李刍慌忙从床上一溜跪下来,膝盖重重撞在地上,“小的不知道您要来?小的这就为您沏茶……”
“李公公,您这是做什么呢?是我打搅了您的好事吗?”季韫边说边将披在身上的大氅摘下,越过李刍,迅速的将大氅裹紧眼前瑟瑟发抖的少年。
她凛着眉眼,这是头一回,向来笑脸迎人的新盛美人面上怒意难忍,“好娈童?嗯?”季韫语气冷硬,一脚踹向双股颤颤跪在身前的太监,踹的他头磕向了那微弱的烛火。
“这高祖时期就被列入第一等刑罚的罪行,李公公怎么还在犯啊?”
季韫一脚踩在他的脸上,慢慢磨着他的牙齿,她的脚微动,那底下人牙齿碰撞的声音就跟着一起,像碎了的珠子碰在一起,清晰的动听:
“李公公,你想死吗?想怎么死?这样吧,我比较有主见,我帮你选死法,你说,死在火里怎么样?
“前些天我看落珠轩的大火,映的冬夜亮如昼,极动人心魄,我十分喜欢,想李公公一向忠心,为主子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不会连这个要求都不愿意吧?”
季韫脚踩的累了,一个用力,牙槽骨碎裂的声音,她露出一个满脸歉意的笑:“不好意思哈,脚刚才快了。”
然后信手拿起一旁那欲熄未熄的烛火,看那簇火苗微弱的烁着,只能到来一点光明。
隔着微火,她对上了大氅里黑溜溜的眼睛,季韫笑着,笑着看他,赵翮不懂她此刻笑容的含义,再抬眼,却看见她的眼泪灯下浅落了一滴。
心陡然一悸。
季韫将手中的烛火递给他,温柔的眼尾映着烛光:“殿下,人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同样,这微弱烛火也能让一室变为灰烬,能让人化为白骨,”季韫一顿,眼底暗处一扫疼的缩在一起的李刍,说的话毫不客气:
“且就由你的手,烧了这污浊之地。”
“目标人物赵翮爱慕值+25,当前爱慕值55,黑化值-10,当前黑化值60”
身后是浓烟滚滚,伴着四散的烈火,燃在不起眼的皇城一角,灼的刚入睡的宫人们纷纷惊醒,奔走相告,大声喊叫:“走水啦 李公公院里走水啦!”
只是除了月亮和应怜轩里的两人,无人知这火源只是因为一盏极细的烛火。
“这不是去皇子所的路。”赵翮卧在软轿里,说话有气无力。
“嗯,我们去应怜轩。”季韫回应,黑夜里一个人的脆弱清晰可闻:
“为什么不把我送去皇子所?”
“皇子所里你的待遇最次,我将你带回,怕你熬不住今冬身死,我已向陛下请愿,让你暂住我宫中。”季韫捏起一块枣泥糕,送到赵翮唇边。
那满脸污痕的小少年,却只睁着透亮的眼,瞧向她鬓边那只随轿辇晃动的玉簪。
“我会做玉簪,你想不想要一个?”
“好啊,你先吃,先把肚子填饱了,再把伤养好了,之后给我做一个全天下最独一无二的簪子。”
季韫安慰着小孩,回望向他漂亮的眼睛,“要不要再吃一块?”
看他手不太方便,季韫索性喂他吃了,手指一触柔软的唇,留有余温。
那早熟的小少年心事难知,暗处那脸骤然红了,不知是羞的还是什么,冒着热气。
他晃动着干瘦的手,抢过季韫手上的糕点,硬塞进嘴里,呛的咳嗽了一声,准备抬手拍一拍胸膛咽下去,季韫却早就把手落在他的背上,轻轻帮他顺着气:
“太瘦了你,以后跟我住必须一天十碗饭。”
赵翮红着脸扭身躲开,伤口的撕扯让他冒出了冷汗。季韫的手落了空,腹诽:死小孩从小就傲娇给谁看,伤成这个样子都不给人碰,疼死他算了。
“宿主忍忍吧,人家可能是在害羞。”666及时出现解释。
然后被季韫一巴掌拍了回去,“他才九岁他懂什么,他还只是个孩子呢!”“但是赵翮设定是多智近妖,心智比较成熟……”
“哦。”不信。
应怜轩
入夜寒凉,小檀贴心的在二人之间放了个炉子,一瞬间暖烘烘的,照的人心都悄然靠近。
赵翮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好,但仍然看着触目惊心。
他卧在榻上,她坐在榻边,隔着帘帷,听见她渐渐压低的声音:“淫羊藿和菟丝子一起放是嘛,太医?”“那这个呢,杜仲又是作何用的?”“这副是接骨续筋时煎的,啊,我知道了……”
还有最后一句絮絮叨叨,“能一天硬塞给他十碗饭加配菜给他补营养么?”
是非说不可吗,这十碗饭还能不能绕过去了?赵翮在床上躺着躺着躺不住了,太医再不为自己发声,他就要自己开口了。
“一次性补太多不仅不能促进痊愈,反而会有异效,还请美人循序渐进。”太医被问的无可奈何,但还是回了。
赵翮一听又安心的闭上眼睛,还好还好,不用伤一养好就撑死自己了。
门外脚步声渐远,季韫守在榻边,一夜未眠,憔悴着脸色,时不时打个哈欠。
她第五次打盹的时候,赵翮睁开了眼。帷幔后的人撑颊浅眠,眉眼若春盛,那碧玉簪就在鬓间,做工精致小巧,却不夺她美貌分毫,似是未休息好,她时而皱着眉。
赵翮不自觉抬手,想抚平她眉心一点愁,却不料那人在此时睁开了眼睛,并无半分恼怒,甚至回握住赵翮的手。
他刚想解释,却听见她的言语抢先一步:
“殿下,怎么我每次见你,你都如此伤痕累累?”
一些话刚到口中就沉默了,赵翮张着嘴 不知如何回答,他想美化一点回忆稍加渲染再告诉她,可他想着旧事,稀薄的忆起也是苦难当头。
曾经至少还有母妃相依为命,日子屈辱些忍忍倒也能过,可是一朝母妃出事,人情冷暖自知,周边人分外刻薄。
“不想说便罢了,日后在应怜轩,再遇到三皇子,就直接上手吧,不用忍。”
季韫撑着脸,感觉更困了,瞧着眼前的小孩倒精神,就是被虐的久了不太爱说话,也罢,“赵翮,想不想见见容妃?”
他眼神亮了一瞬,又黯淡了下去,“不想。”
“哦,明天冬至,我把她请过来。”季韫直接忽略了他前头那个字,转身走了出去,困死了困死了,她实在没精力跟别扭小孩子较劲。
“你……”赵翮那声还没发出就被关在门后。
他看着她远去的身影,那根碧玉簪在她鬓边,翠的像新生的柳枝,他垂眸,一滴泪落在裹缚手掌的纱布上,他匆忙抬手擦拭,可越擦越多。
生冷冬夜,无论是落珠轩还是皇子所,他从不敢放声大哭,哭声意味着示弱意味着被欺凌,意味着不能翻身。
哭是祸端,是无福之兆。
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因为感激一个人而流眼泪,哭声成了他宣泄的方式,成了数年忍气吞声后的云开雾散。
门突然被打开,那人去而复归,一眼瞧他满脸泪痕,紧张兮兮的靠过来,揉着他的脸担心的问,“不是吧,我回来拿个香囊,咋啦你哭什么?不会是谁又在梦里欺负你了吧,用不用我去现实里打他?”
“不是,不是,是神明显灵了,我得偿所愿才哭的……”赵翮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瘦小的身躯颤着,季韫拍着他的背,笑他迷信。
“是哪个神仙?这么有用的话,我下回也去拜拜。”季韫塞了一块饴糖在他嘴里。
赵翮哽着喉咙,破涕为笑,被融化的甜度包裹。
“是你。”
“目标人物赵翮爱慕值+20,当前爱慕值75,黑化值-20,当前黑化值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