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心机皇子2(1/1)
夜凉如水。
赵啟在她的眼中回不了神,好像心甘情愿为他奉上一颗真心。一个不小心,就被她眼中的忧愁拉进去。
“我为王爷准备好了车马银钱,在芙蓉镇郊外也备了一处宅院。啟郎,若需相助,见信如吾。”季韫在他怀里,一遍一遍诉着真心。
赵啟环着她,唇贴着她的发,一触即分,“本王绝不负你。”
不过一月,只手遮天的摄政王便势力大失,背影显出疲态。该说不说赵翮确实早有算计,但是赵啟也绝非等闲之辈。想要下降他们的黑化值不太容易,得按照接下来发生的剧情见机行事,而这些男人的心里头在想什么,季韫也不敢确保能每一步都猜到。
纵使知道了他们的性格,他们的过去,却参不破他们的未来,今后的青史。
先明哲保身,后谈心论迹。
666探头,瞅一眼发现赵啟走了,晃晃脑袋瓜问:“宿主为啥不留他过夜?”季韫直接上手拍了它一巴掌,“留下来谁陪他睡,你吗?”
“我怎么能行?那些个主系统电视剧里都是男女主睡一晚就好感度上升了的……人家只是说说而已嘛。”
“虽然我不是很在乎贞操,但我也不想跟不爱我的人一夜露水情缘好嘛?你看一人之下的摄政王是很缺女人的吗?这种人去花楼都有属于他的爱情的。”季韫翻了个白眼,顺带在榻上翻了个身。十分不想理那个头脑简单的电子小宠物,算了,还是适当教育一下,免得以后被渣男骗得要死要活。
“再说,看看我费劲口舌也没上涨多少的好感度吧,他又不是皇帝那种纯情小男孩,睡一晚也不会有多爱的,只会背地里感叹:啊,好个廉价的女人,果然爱我爱的不能自拔,愿意为我献身。”
666惊呼一声,然后皱起莫须有的眉头,缩成了电子小木鱼:“你们人类好复杂。”
季韫反手摸了摸木鱼脑袋,轻轻的点了点,“长时间身居高位的人,就算不是很明显表现在脸上,骨子里也是高傲的,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视线,我自认为他是看轻我的,不是德才兼备的人看无德无才之人那种轻视,而是赤裸裸的,遮掩不住的,对于底层人的傲慢。阶级差异似乎永不能磨灭。
“对于赵啟,以色侍他只能让他心软一时,长此以往只会觉得我好拿捏,所以要让他明白,我是一个独立的不依附于他的个体,我对他的好不是为了获得什么,而是因为我爱他。
“如果这份爱的结果还是换不来同等的对待,我会心如死灰的全部收回。”
说完也不管身后666是什么表情了,季韫闭上眼,想着今夜又该有多少人因为她而无眠啊,看窗外天寒地冻,不知何时竟落雪纷纷,好一个适合殉情的凛冬。
“早点睡吧,小6,明日湖心亭看雪。”
翌日晨,大雪覆水云阁,看窗外白茫茫一片。季韫兴致起了,一早便拉着小檀出门。
湖天雪景弄朝晖,清彻如云散雨衣。
自是人间大雅,乘一扁舟湖上,吟诗作对,赏雪观梅。
“小檀记得带酒!”季韫大手一挥,她就好佳景品好酒。于舟上,人不动景移,世事无我处,浮一大白,醉在舟中,梦会周公,她本只是过客匆匆啊,奈何卷进这无边牢笼,若此时有人和一嗓子念冬,那才真算是湖心亭看雪知己难逢。
“娘娘放心,知道您好这口,奴婢早就准备好了。”小檀眉开眼笑的举着精致的玉瓶酒一盅,主仆二人伴一撑船老翁就泛舟湖上。
古人诚不欺我,将至湖心亭时,季韫看眼前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而湖心亭中似有人煮茶,热气朦胧,远观只觉如登仙境,季韫醉眼迷蒙,于小舟上不小心一踉跄,摇摆不定,倒惹住那亭中人的注意。
舟越近,越想看得清共赏雪的人是谁。
而季韫虽醉的较平时有些过了,也模糊的能认出眼前人。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
恰逢此时,雪初停,人微醺,不同于这雪色,甚至更胜雪色,眼前女子芙蓉面若绝色,眼波流转,朱唇皓齿,笑意恬然,身前一丈站定,“莫说我痴,更有痴似我者。”
平日里无论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笑不露齿,循规蹈矩。从未见过有女子如此,性情洒脱,笑得恣意,好像身处之地不是宫廷,而是江湖。
“京城难见大雪如此,皎洁随处满,琼华镜湖中,可算不得‘痴’。若知晓此情此景却不来细赏,那才算痴。”
季韫醉了,眉眼弯弯:“公子真是妙人,不知公子可听过范大家写过的一句,嗝”季韫有些难受,微红着脸比划着,不小心打了个嗝,歉意的笑了笑,“玉山亘野,琼林分道。”
眼前人瞧着她神志有些不清的模样,眼眶都有些红了,确是性情中人,从前宫中怎无此志同道合之辈,“只是此句寂寥,若是深究,倒不像是在咏雪了,可能是在咏心。”
“恕我谈词只谈表面,见识短浅参不透情境深浅,说雪景若大雅,那便是大雅,若小意,那便是小意。一眼看透的景,跃然纸上矣,何必深究呐?”季韫笑道,自有闲云野鹤问世之道。
“公子同我有缘,我请酒一樽,还望公子赏脸。”抬手召唤小檀,小檀应声为那青衣大氅下的有缘人递上一杯。
“那在下却之不恭。”舟中以温炉烘着,酒入喉还是热的,入腹暖肺腑,倒是显得他之前入口的茶失了几分烈性滋味。
“大雪纷飞日,宜烈酒宜欢歌宜诗词。可惜我无烈酒,只有这花酒解解馋。曾有青州小娘酿闻名天下,我有幸也品鉴一二 确是不可多得的佳酿,可惜我酒量尚浅,浅尝便已醉了。”
很明显感受到身边人在听到“青州”二字时手中的杯盏一顿,几滴轻薄的酒液落在他的衣袖,分出了深浅。
“青州小娘酿确实烈,入喉三两可浇愁。”
“那我可得喝遍青州,消我无尽愁。”赏景之初是为雪,越赏越醉,檀口处酒色微微,眉眼却染愁绪,倒比这眼前景更让人觉得空寂。
“姑娘到底还是词中人,不解意境,却在意境。”青衣衬雪,还是雪衬青衣,眼前虚实不定,映入眼帘好似幻影。
飘飘渺渺幻成旧忆。
“公子像我的一位故人。”季韫眯着眼睛,眼泪瞬息而下,记忆落入酒壶中旧事缠绵悱恻,“一位负我心的故人。”
他一刹被她眼里的泪光晃了神,镜湖映雪影也映人。
“故人谓谁?”手指捏着酒杯微动,他拧眉心恸。
“青州许萦怀。”
“目标人物许霁,当前爱慕值40,黑化值70,请宿主选择是否注入回忆消耗剂?”
季韫指尖一点跃入记忆洪流。
青州
“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青州刺史肠。被贬文人多无路,雨霁云开登许门。”说书人醒木一拍,惊堂声寂寂。
“前半句说是许霁许大人反对新法,述其弊端,百姓怨怼,被贬青州,听旧宫曲忆起京城,李逢青李司空早已听惯,许大人却听的柔肠百转……”
仁和六年,许霁初来青州,一路风尘仆仆,发觉此地虽处南荒,却以园林奇绝。
巧夺天工,匠心独运。
而少年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识尽愁滋味,看其假山林木灵秀,只觉得失意之苦无处诉。
他心中想的是肝胆为国,纵使冰雪裹身难辨,当有赤子之心定夺。一朝亲点探花郎,一日看尽长安花,掷果盈车无穷数,回首盛年不重来。
醉酒当歌,人生几何。吐进寥落,还吞苦果。
青州太守设宴清和园接任刺史。
环绕圆墙,劈月洞门,露而不尽,引人探幽。许霁落寞,喝三大白酒醉,观此绿树浓荫春意浓,一番兴致起。
宽袍踩屐寻洞门而走,园内有园,层叠错落,苍翠入眼,泉水叮当,浑然不觉自己走了多远。只见眼前水清游鱼相戏,细看戏影,映出他微红的脸,照出眉宇间的怨。
忽的耳边念起一声白,唱词惊落人间,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许霁心神一荡,只觉酒意上头,无寻处,唯有耳边昆曲绵绵续。续的人发冠散,心亦乱。
对景庭院中竹石小景精巧绝伦,和着那唱曲缠绵,引得人酒意上浅。
他疾步踏过海棠洞门,又一处繁复的园景绕人,那歌声似海妖惑人,他一步一步趋着耳畔的声音,魂不守舍步履难停。
终日乾乾,与时偕行。放纵这一回,又有何妨?
走至深处,贝叶门,浓绿锁窗。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曲声入耳,如闻仙乐。
未见人影,先赏其裙裾飘飞,淡色水袖空中一扬,亭台间楚腰卫鬓,脚尖轻点若水波荡漾,她着红妆,风姿绰约无双,唱着未曾听过的戏曲。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许霁欺近一步,心尖一颤,朝堂上能言善辩的嘴却是哑然无声。水袖翩跹,若抚他面,莲步轻移,碎入他眼。
素手皓腕轻巧一点。
一舞终了,相对无言。
“敢问姑娘名姓?”许霁乱的发烫,满脸红透,唐突开口,自知失仪,颇有些方寸大乱。
“公子,问他人名姓之前,需得先说自己的。”那女子一笑嫣然,仿若天上神仙,一赏人间风月。
“鄙人姓许,名霁,字萦怀。”
“早有耳闻,是青州新上任的刺史大人。久仰。”
说久仰,她动作却洒脱,恣意的笑着。春日已有花开,淡淡的浅香飘在鼻尖,眼前人恰似蝴蝶,起舞在绿意深浓处,等芬芳馥郁的一吻。
“太守可是你亲眷?”许霁不敢冒昧,只求眼前佳人能多应一句,酒意上脸,他生怕她误会,便向后退了一丈,“我自认精通音律,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小姐之曲,小姐之舞,但其精妙之处无从道,只觉人间难得几回闻。”
君子之慕,方寸之间。
“妾是逃出来的宫婢,准确来说,妾跟了大人一路。”季韫笑着坐在长廊上,撑着脸看眼前人大惊失色,睁大眼睛,慌不择言“什么?你怎么敢?”
这都不脱口而出脏话,果然君子端方。
季韫无事生非,继续逗他,“小女子自年幼时便倾慕左相,惟愿您能赏眼垂青,可自知身份卑微,观左相如观天上星、水中月,此中相思苦只有自己了解。
“而今大人被贬,妾怕为情所困,怕日思夜想,怕青州穷山恶水误了大人前程,怕将来大人无依无靠,更是怕大人有去无回,京城至青州千里,我只愿大人平安。”
季韫一番情真意切,惹得许霁清俊眉眼间一会儿发白一会儿又变红,“姑娘擅自离宫,许某即刻将姑娘送回。”
“大人,一旦入宫,妾便死。”季韫纤手落在他宽薄的肩,心疼的收了回去,“几日不见,大人衣带渐宽。妾的心意大人无需知,只是临时起意,飞蛾扑火罢了。只是妾仍心有所憾,大人能否为我题个字呢?”
见眼前人毫无回应,风中淡色发带坠在她眼睫,垂垂落下,好似她不甘又无忠的感情。
“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她唱腔声又起,赏心彻骨,一片春意她却如寒霜降,刚才的缠绵悱恻哀婉起来,只道是镜花水月一厢情愿。
“大人要妾死,何须送妾回宫呢?”
她直直看着他,一生追随,一生迷恋,就如梦一回。
纵不能得偿所愿。
转头离去,衣袂纷飞,黄昏傍晚蝶似的舞动,又若蝶似的坠落。
“扑通”一声,倩影消失。
许霁匆忙回头,那池塘藻荇交掩处,淡色水袖轻飘,原先那起舞的蝴蝶,没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