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风雪灌云涧(1/1)
孙成将两万大军分七路,埋伏于各个匈奴必经要道,言明依陆先生之计,只在匈奴满载缓行而归之时奇袭劫杀。各路将校领军而往,孙成自驻葫芦关,居中指挥接应。
灌云涧离金昌大营最远,领兵伏于此处的是孙家老将张勋。张勋调兵妥当后,于高处望着已是白茫茫一片的灌云涧,心中满是踌躇。
匈奴会走此处吗?何时来?多少人来?
离灌云涧不远处就是孙夫人经营的祁连军屯所在,老弱百姓颇多,一旦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老将军戎马一生,从未如现在这般烦躁不安。
十天过去了,各地多有交火,胜负不详,但灌云涧仍然一片死寂。
突然一天半夜,一匹青骢马踏雪而来,一个胡人模样打扮的中年男子,一晃手中信物,直入张勋帐中来。
“张老将军,匈奴大军将袭祁连军屯,如果断了大军今冬粮草,万事休矣”!
张勋看清来人,暗吃一惊。竟失口说道:
“你是孙安少爷”!
孙安乃孙符之弟,老孙候爷只有两子,嫡长子孙符,次子孙安庶出。早年孙安游学京师,竟与赵萱公主相恋,一时声震洛阳。后老孙侯战死,孙安助兄长孙符共守雍凉,战功赫赫,也是令匈奴谈之色变的人物。后来河阳公主赵萱私逃出宫来到西北军中相寻,二人眼看就要修成正果,但天不随人愿,皇上一纸赐婚竟将赵萱公主嫁与孙符。从此兄弟二人无法面对,孙符赵萱成婚之夜,有人看到孙安单枪匹马向北而去,从此再无音讯。
孙安也不和张勋客气,不顾抖落一身积雪,径直走上帐中案桌前,一把抖开布军地图。
“事态紧急,我知道老将军有很多疑问,但现在我没有时间解释。孙成埋伏在各地的大军把多支回撤草原的匈奴部队打的不轻,眼下有股三万人的匈奴骑兵就在灌云涧西边百余里驻足,本是要从此涧走,领兵之人阿末多颇有头脑,知道此涧险要,闻听别处遭到伏击,不敢冒险。若不出所料,这两日就要绕祁连古道而去,正好穿过我雍凉军屯之地”。
“我就是担心他们不来此处,而走了军屯之地。陆先生神算,如何偏偏这里没有考虑周全。”张勋多日的隐忧终于还是发生了。
“陆老鬼就是要把匈奴往军屯之地赶去”!
“陆先生忠于侯爷多年,怎会如此”?张勋闻言大骇。
“陆老鬼确实忠于你们侯爷,可一点都不会忠于朝廷,别忘了他一家老小都是怎么死的”。
张勋听到孙安称孙符为“你们侯爷”,顿时心中一阵怅然。
孙安看出了老将的心事,但他不想回想太多往事。只问:“现在别的都顾不得了,你在灌云涧有多少人马”?
“步骑三千而已,若靠此涧尚可一战,而军屯之地无险可守,如何是好”。
“三千人马加上那三件物件,尚有一搏。老将军可敢与我前去引敌?”孙安喝了一口腰壶中的烧酒,问向张勋。
“有何不敢,老将与此地三千孙家军但凭二爷调遣!”张勋拜领其令。
孙安扶起老将军,与帐中诸位参将吩咐一番,便跨上那匹青骢马飞驰而出,张勋与百余精骑亲兵紧随其后。
.......
阿末多的帐篷里一众匈奴将领已经吵了两个时辰了,帐外的三万匈奴骑兵连人带马,更是喧嚣不止。大雪提前而至,连匈奴人也没想到今年的寒冬来的这么早,这么凶。
一个匈奴万夫长嚷道:“阿末多头领,过了灌云涧不出十日就可返回草原,为何要突然改走祁连古道,天寒地冻,怕是走一个月也不一定能回得去”。
另一个万夫长附议:“区区一个灌云涧,一向没有汉兵把守,即使如今有埋伏,安能困住我们三万草原雄鹰“。
众人均不想绕远,此回劫掠颇多,都想早点回草原过冬。
阿末多用一把冒着寒气的匕首,插着一块生肉在火盆上晃了两下,一口咬下去,肉里的血水顿时顺着嘴角流淌下来。他大口咀嚼开来,更多的鲜血接着流出来,这时大家发现,原来那把匕首早已割破了阿末多的嘴巴,后面流的是他自己的血。
但阿末多确像没发现一样,越吃越有滋味,越吃血也流的越多。
一块肉吃完,帐内的诸匈奴将领早已鸦雀无声。
阿末多站起来,用满是血的舌头舔着匕首来到刚才哪个万夫长旁边,死死的盯着他看,好一会才说道:“杰穆尔,你想来一块吗,味道棒极了”。
那人唯唯回道:“吃肉而已,何必自残如此”。
阿末多又舔了一下自己嘴上的血,走到中间,厉声道。
“何必如此!你们这些蠢猪也知道何必如此。若是草原对决,就是有十万汉军我阿末多也不放在眼里,可那灌云涧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汉军最好的伏击之地,为什么我们还要蠢到去那种地方冒险呢?如今汉军各处伏击我大匈奴,那灌云涧必有埋伏。我阿末多只喜欢吃肉,可不喜欢吃刀子”。
有人提醒道:“可我们带着这些俘虏的汉人奴隶,如果绕行祁连古道,很可能在大雪封道之前无法返回草原”。
“那就处理掉这些麻烦,只带精贵财物轻装而行,汉人别的不行,就是能生孩子,你们还怕以后没有奴隶可用吗”。
帐篷里顿时响起阵阵嘲笑、戏谑之声。
不久之后,帐外开始陆续响起杀戮的惨叫之声。
第二天拂晓,阿末多的大军刚刚向祁连古道开拔,突然只听一阵弩箭呼啸而来,随后多个匈奴骑兵应声中箭落马,更有一面阿末多的帅旗被射落下来。
匈奴人一阵扰乱,随后便发现了百余汉骑立在不远的山坡上。
匈奴立刻回射过去,可却发现,汉军用重弩居高可射中匈奴,匈奴的马弓居低处却射不到汉军。
匈奴先锋赶忙回禀阿末多,请求追击。
阿末多打马向前,观望一番,冷冷一笑:“分明汉军诱饵,不必理会,派二百骑兵驱逐,大军继续前进”。
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先锋官回报,派去驱逐的骑兵队已尽被汉军斩杀,汉军仍在后面袭扰。
阿末多顿时来了精神,大喝一声:诸将随我来,便调转马头向前。只见一员老将立于汉军之前,仔细看去,认出乃汉军名将张勋。
张勋老将军横刀立于前,大喝一声:
“匈奴贼子,犯我边境,杀我百姓,今日雍凉先锋张勋在此,尔等要往哪里逃”。
阿末多呵呵一笑,“老匹夫区区百骑就敢挡我大军,若不是真的老糊涂了,就是想诱我去攻灌云涧吧”。
“哈哈哈,阿末多果然是草原之狐。既如此也无需相瞒,我家军侯令我在灌云涧备上好酒专等你来取关,不想你三万大军竟无胆前来,老夫不得已只能亲自来请”。张勋也是爽朗大笑,匈奴听完都顿时骚乱不已。
“此番过长城,你们汉人的酒我已经喝的太多,现在就想回草原喝一口我们的马奶酒,张老将军可有胆量与我前往共饮啊”。阿末多依旧气定神闲。
“就知道你们粗鄙之人喝不了我汉家美酒,老夫此番要请你喝的正是你家王庭最好的马奶酒。阿末多,你可认得此马”。说完张勋一指旁边一骑,正是张安所骑的青骢马。
阿末多细看大惊,几个万夫长也失口道:“这不是我匈奴右平王最爱的青骢宝马,如何在此”?
张勋哈哈大笑:“就许你们来,不许我们去?!前些时日,我家大公子孙平乘你们大军劫掠在外,率万余虎贲精骑直插右平王王庭,斩杀过万,俘获王子贵戚百余人,这匹大青骡子和几十坛马奶酒就赏给老夫啦,现在尚有一些俘虏就在灌云涧,不知道有没有你阿末多的家眷啊,你要敢前来认领,老夫倒是可以考虑还几个给你,哈哈哈哈......”。
前些时日确实有部分哨骑来报,有汉军骑兵骚扰草原,但并无王庭被袭的确实消息。但眼下这支匈奴兵的怒气已经升到顶点,阿末多也是满面愠色,牙关紧咬。
张勋眼看就要计成,将手一挥,背后一骑打出一杆匈奴旗,正是半面右平王的王庭大旗,此刻却是倒挂着以示降服之意,分外刺眼。
匈奴大军已然点燃炸裂一般,纷纷看向阿末多。阿末多拔出腰刀,冷冷道:
“不管是真是假,今日都要荡平灌云涧,杀”。
三万匈奴骑兵如饿狼扑食一般扑出。
张勋长叹一声,调转马头,退走灌云涧。
一场鏖战即将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