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鲶鱼效应（1/1）

嬴政对赵高，是舍得杀的。但对胡亥，实在是下不去手。他总觉得，自己确实忙于事业，对几个孩子的教导都跟不上，有些过于放任了。

子不教，父之过。

尤其是对胡亥。他对这个最小的孩子，只有宠溺，加上一味地信任赵高，反而将他养坏了。

谁能想到呢？胡亥对秦律是所有公子里最为了解的，对廷尉府、中车府的事物又是信手拈来，明明是这么一个有才干的孩子，怎么到继承帝位后……就变得贪得无厌，只图享受？

自己小时候在赵国，食不饱腹，衣不蔽体，每天都忍受着邯郸贵胄的辱骂欺凌，最后总算回到秦国，成了秦王，也从来没有因为物质享受耽误国事过。

扶苏这个孩子也是。虽然自己一直不待见他太过仁义，但也不至于一看到矫诏就真……也罢，也罢，公子高都比他会斗争。

其他的几个孩子，嬴政也很犯愁。郡县制很好，但自商君以来，各代秦王为防掣肘，一直在削减宗室的力量，倒是让他们一点自保之力都没有了。如若加强他们的力量，日后恐会再起纷争。

嬴政叹了口气，也罢，这种问题，回头趁着几个能臣还活着，问问他们吧。

说到能臣……李斯那边查处赵高，回回都能拿出无法辩驳的理由来说正在深入调查中，就好像在暗示自己是个暴君似的。

赵高这个人，嬴政一想起来就恶心，恨不得生啖其肉。他交代李斯，找办法多让赵高出去跑跑少干事，赶紧把中车府查完杀了赵高就完事儿了。旁的，不想再多听。

但胡亥这边的教育可以趁早干预了。

嬴政去找胡亥的母亲去了解了情况。胡姬现在已经会说了几句汉语，只是交谈起来仍旧很费劲。据说私底下她和儿子讲话用的也是胡语，这个得及早纠正。

嬴政便唤身边的宫女上前，问询了解胡亥的情况，听着宫女的描述，嬴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胡亥公子没有玩伴，好像也没有能正常交流的对象，每天只能跟赵高聊得上天。这段时间赵高被李斯找理由时不时发配出去，让这个孩子多少有些暴躁易怒。

当初扶苏还有王将军和蒙将军的孩子陪玩，胡亥这个年纪，着实是有些尴尬了。

都说七八岁，狗都嫌。自己这个九岁的孩子，过了这个年纪还是一样的疯。精力旺盛，无处抒发。

上一世，嬴政觉得他肯学习律法典狱是件好事，现在想来，也许正是这样培养才让他长成那么疯狂的君主吧。

胡姬宫里的侍女还解开了嬴政没搞明白的一个谜。原来，上个月扶苏对着嬴政支支吾吾，脸都憋变色了，最后也没说成的事，便是胡亥跑去把扶苏正在读的圣贤书全祸害了，还嘲弄他读的都是没用的垃圾。扶苏最后没说，一是因为他自己也没做嬴政眼里的好事，二是他觉得自己都要成年了还跑亲爹面前告状实在掉份儿。

这俩孩子，真是……

正好，让胡亥和扶苏互相折磨一下。嬴政觉得，扶苏那么讲道理的孩子，遇到熊孩子或许可以暂时的讲讲礼节，但，一次能忍，次次看他怎么忍得住。

人都是逼出来的嘛。

至于胡亥的性格，嬴政笑了笑，真是和他那个蛮夷母亲如出一辙。如果扶苏懂得怎么对付胡亥，后面再放任他去对付六国之人，倒也未免不可了。

天色将晚，嬴政想到自己还有30斤奏折没批，叹了一口气，就要从胡姬宫中离开。

“父皇~”

嬴政远远的就看到了一身泥水的胡亥兴冲冲地朝他跑过来，旁边服侍的寺人还抱着一只硕大无朋的黑狗。

得知父亲今天来了母亲宫里，胡亥和新认识的小狗打滚打到一半就开心地冲回来了。

行至嬴政身前，在胡姬凶悍的眼神洗礼下，胡亥还是老老实实地立正站直，规矩地行了一个礼。

嬴政招手让寺人过来，仔细看着这黑犬的形状。他还挺喜欢狗的，经常会在休沐的时候蹭老李家的狗打兔子。

但他一直没给自己养狗，因为他懒得经营感情，哪怕是和宠物的。更何况……平常没空照看狗，狗想必是认养他的仆从为主，嬴政不喜欢这一点。

“父皇，这是母妃特意给我寻来的猎犬。”

“是吗，看着不错。”嬴政摸了摸狗头，计上心来，“我听说在你的老师赵高离开这段时间，你暴躁易怒，伤了不少宫人，是吗？”

“那都是他们自己活该！遵从人主的命令难道不是——”胡亥气鼓鼓的反驳被打断了。

“你读了那么多秦律，都读进这条狗的肚子里去了么？”嬴政厉色斥责道，帝王的威严使周围的宫人都深深低下头，“当初，孝公的胞弟公子虔犯法，都被商君劓了鼻。你如今明知秦法为何，却仍旧故犯，是漠视我嬴秦的立国之本吗？”

胡亥的气焰熄了下来，“儿臣不敢。”

“既然犯错，这狗，就不必再养了，拖下去处死吧。”

寺人应下声来：“喏。”

胡亥立刻向嬴政投来求助的目光，“求求您了父皇，让我养着小狗吧，我保证乖乖的，我再也不乱发脾气了。”

“想要养狗，很简单。”嬴政勾起了嘴角，“你跟着你大哥扶苏一起生活学习，这狗就暂时归他管。”

“啊？”

“怎么，不愿意？”嬴政拉下了脸，“不愿意今晚就吃狗肉火锅。”

胡亥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大哥性子那样软，是个好拿捏的，答应了也无妨。

“喏，父皇。儿臣一定尽心尽力学习，为公子扶苏分忧。”

嬴政满意地点了点头。

扶苏其实是个样样都好的孩子，唯一不好的地方在于，受到那群楚国人教养多了，总是会说出些不像秦人的话。嬴政看到他，总会想起自己的父亲嬴异人，为了讨好楚国嫁过来的华阳太后，自己都要改名叫做子楚。

他嬴政是秦人，不是楚人。扶苏也应该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要总是被那些六国余孽所迷惑。

天下早就不是周天子的天下了。从今往后，天下都应该姓嬴！

希望这两个孩子，能互相折磨出一点功效。

嬴政甩甩袖子，在阖宫人的恭送下返程。剩下的三十斤竹简子……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