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中计（1/1）
轻瑶刚开始说的那番话，分明就是有备而来的，可隔夜而过，她却再未向乔兰芷提起相关的事情。云草倒是与前一日一样，只低头做事，每每有人从她身侧路过，她便畏缩着停缓手上的动作，乔兰芷见她这个样子，忽然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而轻瑶只是在旁边学着云草的样子胡乱擦擦扫扫，俨然一副没干过活的模样。
现如今的头等大事是那些命案，既然轻瑶不说她曾见过木鸟的事，乔兰芷便只好亲自去问了。轻瑶将外衣的袖子卷至手肘上方，拿着扫帚胡乱拂着地面，见有人过来，赶忙弯腰假装认真起来。
乔兰芷若无其事走到她身旁，漫不经心道：“轻瑶姑娘，累了便歇一会吧。”
轻瑶直起身揉揉肩膀，笑道：“方才还没觉得有什么，霜姐姐这么一说，还真感觉有些累了。”
说罢，她便将扫帚随意丢在了一旁的树下。
乔兰芷轻笑：“我是想问问你，昨日听你说，你曾见过那只令各个衙门头痛的木鸟？”
轻瑶怔了一下，乔兰芷察觉她的眼神有这么一刻闪躲了。她点点头：“是啊……夜里我正要睡下，忽然听到外面有什么声响，便开窗看了眼，结果见一只木鸟撞在了对面的墙上。”
“你是夜里看到的？”乔兰芷垂眼略思，“你还记不记得那是什么日子，又是几更？”
“嗯……”轻瑶想了片刻，摇摇头，“这个不记得了。”
“那晚，你可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这个嘛……没注意。”
乔兰芷心中不免大失所望，她从一开始就怕这小丫头是为了进大理寺而故意撒谎骗她的，如今一探，恐怕果真如此了。先不说夜里她能不能看清那木鸟是个什么东西，就那东西吓人的模样，以她的性子第二日定然会将当晚所见所闻全张扬出去，而不是一直瞒在心里，她还甚至连那样怪哉的鸟鸣都没有留意。
“好，你先忙。”
“等等！”乔兰芷正要离去，轻瑶忽然又将她叫住，“那只木鸟做工并不精细，不像是老熟的木匠做的，倒像个新手。”
乔兰芷讶然，眉头不禁蹙起来，若真是夜里见到的，轻瑶不可能将那东西的做工瞧得一清二楚，可看她说这话的样子，又不完全像是假的，她没必要再编造个这样的理由，若因错误的信息而耽误的案子的进度，可不是小事。只能说，轻瑶的确隐瞒了很多，但她见过木鸟的事，或许是真的。
就在这时，云草端着盛满衣服的木盆过来树旁晾晒，她抬起脚尖将衣服朝竹竿上放时，乔兰芷看着她抬起来的脸，还是有些面熟……
正当疑惑，从外头传来了陈六没好气的声音：“跟你说话连声招呼都不打！”
话音刚落，乔兰芷便见背着行当、行色匆匆的赵黔直入大理寺正堂。听说前些日子他被刑部直接带去了济州，不知为何这么早便回京了。乔兰芷跟去大堂时，赵黔正巧放好东西出来，二人打了个照面，赵黔与以往一样点了点头就当打招呼了。
几日不见，兴许是这段日子都未休息妥当，赵黔本就衰颓的模样，显得更甚。
“济州之事，可有结果了？”乔兰芷问。
“没……没……呃，也……也算……算有了……一点。”
“几日路途颠簸，定然累了吧。”乔兰芷见他这幅俨然要倒的身子，便也不忍心再问些什么，“这几日好好歇息一番吧。”
“唉——”赵黔长叹一口气，“歇歇……歇不……不了……尸体都……运过……过来了。”
“啊？”怪不得他们这么快便回京了，只是……尸体为何不在济州查验，而是要运到京城？这类事情乔兰芷也不懂，便也不再多问了。
不日，外出寻找京城方圆几百里所有木匠的大理寺捕快与锦衣卫便回来复命了。从众木匠中挑挑选选，最终符合嫌疑条件的，共有十余人。那木鸟是否出自他们其中之手，还需进一步探查。
“北镇抚司有请！”一众面带不善的锦衣卫来到大理寺，直找乔兰芷，“走吧乔姑娘。”
这架势倒像来押犯人的，乔兰芷一时不知如何招架。
“呃……方大人可说，叫在下所谓何事？”
“去了便知。”
领头的锦衣卫说着便要去拉乔兰芷，她侧身闪开，引得对方有些恼火，怒言脱口而出：“还没有北镇抚司叫不动的人！”
他们也不像是能好好说话的，放恣之态引得大理寺其他人颇有微词。大理寺也当真是八面受敌，与哪个衙门都莫名结仇，乔兰芷也不愿因为自己而让大理寺与北镇抚司构怨，眼看对方便要动起身来，乔兰芷慌忙道：“去便是了，劳烦诸位大哥了。”
如此，这帮人的气焰才稍稍熄火。路上行了近一盏茶后，乔兰芷才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凡是有职位的锦衣卫多为官家子弟，他们有些视人菲薄倒也不奇怪，然而这几人身上却总觉少些世家的矜持。此类矜持倒不是说身姿样貌，而是指一个人若是自小受教文墨家规而成，那自上而下多少都会显出一丝缚态，就算是方逸礼之辈，也能从他的行止中瞧出些儿时便养成的拘泥。再者，北镇抚司规矩的森严是出了名的，又怎会训出这么群姿态紊乱，行个路都亵慢啷当的锦衣卫来！
乔兰芷心中大为慌乱，可此时敌众我寡，不是贸然揭穿的好时候。即便她试着让自己平复，一些小动作还是引起了身旁之人的注意。
“怎么了乔姑娘？”
“无……无妨，只是忽然有些，有些不舒服。”
对方语气随意：“暂且忍忍吧，马上就到了。”
自随师父上山后，乔兰芷就有了个毛病——但凡遇上危变，心里头便会忍不住的吃紧。起始那会，她遇上事整夜睡不着，缩在床头浑身发抖，一闭眼就是娘亲遽尔拽姐弟二人上马车的景况……
好在……
好在这几人没再理她，只是想尽快完成押她过去的任务。乔兰芷心中暗忖，这些人应该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吧，他们若是坏人，为何还敢来大理寺？这般想着，她也渐渐松懈下来。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后，他们在一座偏僻破败的院落前停了下来。抬眸望向面前的建筑，不由得微微一惊。这里不仅破败，而且荒凉，四周一片寂静，除了偶尔几声狗吠外，竟再无任何声音。院内有两间房屋，院中的草地已被踩踏得乱七八糟。乔兰芷心中暗暗诧异，来者确有不善，若一开始发觉不对时便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便也不会落到如此被动的地步。
“这是......”她压低了嗓音，故作疑惑，“哦，此乃北镇抚司衙门？”
“指挥使只让把你带到这儿，等着就行了。”
说罢，这人猛推了乔兰芷一把，她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紧接着身后便响起了沉重的关门声和急乱的铁链声。
“喂！”
乔兰芷知道自己被他们锁在这了，顿时急了：“喂，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喂！放我出去，你们到底是谁？”乔兰芷急的直跺脚，她虽不知道那些人是何用意，但既然敢把她锁到这儿来，必定是有目的。
“乔霜姑娘。”
应声回头，竟是方廷瑜负手站在那破败的房屋前。
方廷瑜的神情看似平淡，然而眼神却很犀利。这种眼神让乔兰芷感到一怔惶恐，不过一瞬，她便忽然想到，难不成真是方廷瑜叫人把她带这来的？
“为何要来此处？”
二人异口同声。
方廷瑜嘴角轻扯，勾起一抹浅笑："路过罢了。你呢，听着像是被扔进来的。”
乔兰芷皱眉，正欲反驳，却见对方朝她眨了眨眼，便不再理她，径直转身离去。
“......”乔兰芷气闷，心想这厮什么意思，到底是不是他叫人将她带到这的？
方廷瑜负手在屋内四处查探，片时侧身对乔兰芷疑惑道：“此处倒没什么特别的？”
“啊，什……”乔兰芷越发搞不清眼前的状况，"大人。"
"怎么？"
乔兰芷试探问："大人……找我？”
“我找你？”方廷瑜转身面向她，眼底也尽是狐疑，“是大理寺的人让我来这，说是你找我。”
如此二人便明了了，这是被人摆了一道。方廷瑜从一开始便也觉得奇怪，因此见到乔兰芷时，先是试探着说了两句不着调的话，就算是路过，谁又会莫名来这破宅子中闲逛。方廷瑜扼腕转身，朝着紧闭的大门看去，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设计之人我倒有些眉目，就是不知此人有何用意。”
这院子的围墙并不算高，他们二人都是有身手的，即便不走正门，也可从墙上翻越而出，设计之人定然知晓这一点，那此人便不是为了关住他们，那又是为何？
方廷瑜神色淡然：“我正巧真有些事要找乔霜姑娘谈谈，既然你在这了，倒也省了去寻你的麻烦。”
被人算计一遭，还如此成竹在胸，看来他的确未将眼下之事当成个麻烦，乔兰芷也松了口气，至少她也不必再担忧什么。
“方大人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