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宝藏（1/1）
“看到夭夭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家里时，我真的好怕，我真的好怕把我们的小天使夭夭变成一个敏感缺爱的孩子。”
李清遥说话时的鼻音很重，明明上一秒还在说浑话的沈意，下一秒说话的音调也带上了尾音。
“妈，不会的，你放心。”沈意开始掰扯网络上一些鸡汤言论。
说到这真要感谢一下我们正在D市谈生意的沈浊远先生，有事没事就给沈意发些鸡汤文学的文章。
没一会儿，李清遥就笑了。
其实以前沈浊远和李清遥工作没这么忙的，甚至沈意刚出生那些年李清遥全职在家，沈浊远动不动就请假带全家人旅行。
沈意六岁时，全家甚至去到乡下和沈意爷爷住了一年，城里孩子会的有的知道的，乡下孩子会的有的知道的，沈意一个不缺。
哪怕是现在，像家长会这类需要家长参与的活动，李清遥和沈浊远勉勉强强也能算上全勤。
变得缺爱和敏感是不可能的，你要沈意变沈意还不乐意呢。
虽然他们在这两年忙得离谱是真的就是了。
母女两又聊了一会儿，李清遥摸了摸继续躺下玩手机的沈意的脑袋，轻声问：“夭夭，你也高中了，下半年就高二了，妈妈问你，你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男同学？”
沈意握着手机虽然心思已经不在上面了，但她不敢贸然把是视线移开。
她试探性地开口：“妈，你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
李清遥想了一下，“其实没什么态度。”
沈意躺在李清遥的手边心思不明。
李清遥唇齿轻动，声音温淡又轻柔。
“如果真要说的话，年少的喜欢和炽热弥足珍贵，它是一个独属于你的宝藏。”
“是份年少时期独一份的宝藏。”
“但夭夭，宝藏是不能见光的，你要把藏好放好，否则啊，一旦问题和麻烦出现，它本身的美好会被轻易破坏，弥足珍贵的宝藏就成了无稽之谈。”
沈意看向李清遥，头顶的光给她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似梦非梦，真切又梦幻。
“知道了吗？夭夭。”
“嗯。”
“好了，记得喝牛奶，已经温了，我也回去睡了，明早还要赶飞机。”说着李清遥起身伸了个懒腰。
李清遥离开房间之前，沈意喊住了她。
“妈，我会把我的宝藏藏好的。”
李清遥的动作顿了顿，面上表情也有一瞬地凝固，但只片刻她就恢复了。
“嗯，”她说，“妈妈相信夭夭。”
……
三中学子对三中饭堂的评价格外得低，风评呈现一边倒。
但三中作为白云市最好的私立高中，它的饭菜自然不差，菜品也多，饮料水果甜品也是一应俱全。
风评如此差，主要是学生比较挑，毕竟在这儿读书的学生家里大多不差钱，被家里照顾得太好，口味自然尖儿。
这点在沈意和宋晴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两人此刻正皱着眉头对盘里的菜挑挑拣拣，挑到一半沈意没了耐心，抱怨道：“好麻烦。”
“忍忍”，宋晴拿着筷子在沈意的盘子里帮她挑出几根洋葱，“一顿而已。”
话是这么说，宋晴的嫌弃并不比沈意少几分。
原本每天中午都是李姨或者宋晴的妈妈徐美红给两人送饭菜，但今天两人碰巧都有事，沈意和宋晴只能在饭堂将就一顿。
相较于她们，每天都吃饭堂的梁浩正大口扒拉着饭菜，同时还不忘吐槽两句：“艹啊！是金砖砖养的胃也能吃一顿吧！我滴乖乖，这么挑嘴你们以后怎么活啊？”
沈意看都懒得看梁浩，心情不好到骂了句脏话：“傻*”
早知道点外卖了，沈意后悔地想。
“哟？”，宋斯调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老样子带了几人常喝的水，“小姑娘脾气挺冲！”
陆文端着两个盘子落坐，把宋斯的盘子放在他前方，还没留意到当前局面，也笑骂了句：“傻*”
梁浩忙地喝了一大口宋斯给他带的可乐，通顺刚刚被饭菜塞满的嘴巴，哈了口大气，瘫在椅子上。
“舒服！”
宋斯和陆文笑了笑，回神这才注意宋晴和沈意脸上不太美妙的表情。
扫了眼桌子，清一色饭菜的盘子和杂乱配菜放成一堆的小山映入眼帘。
破案了。
“挑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说着，陆文往自己盘里夹了两块鸡丁分别往宋晴和沈意盘子放。
他柔声安慰：“随便吃点儿，晚饭就能回家吃大餐了。”
叶明辉也在旁边劝：“多少吃点，看你们能吃哪个菜我们分点儿给你们。”
“不用”，宋晴拒绝得很快，想着午休还有测验，努了努鼻子后妥协：“算了，我尽量把能吃的吃了。”
另一边沈意倔得不行，双耳失聪，双手抱胸没有半点动筷的迹象，一副饿死也不吃半口的气势。
梁浩见状：“沈奶奶跟菜玩一二三木头人呢？”
见状，宋斯干脆地把筷子往餐盘一甩，铁与铁之间发出的声响引得沈意看向他，他整个人漠得不行。
要不是知道他此刻脸上是没表情的状态，沈意都想给他两拳，沈意扯了下嘴角：“你有病啊？”
“口水哥说得好，要向成绩好的同学学习，你在我上头呢，你不吃肯定有你的理由对不对？”
不等沈意答，宋斯继续道：“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我愿意相信我们的沈夭夭班长，她不吃的饭菜说不定有什么影响智商的成分在，所以……”
在沈意逐渐无语的神情中，宋斯抬起下巴一副要跟她一起耍无赖的样子：“你不动筷，我可不敢吃。”
沈意：“……以前我带饭盒来饭堂一起吃的时候，你怎么不要求我跟你吃一样？”
“我记忆不好，今天才想起来。”
这就是耍无赖。
沈意：“……”
不能跟无赖比无赖，不然这会变成一场毫无下限的争斗。
最后，沈意在宋斯逗弄的视线下动筷吃着这盘勉强入口的饭菜，虽然动作慢吞吞得，但起码动筷了。
梁浩在心里默默地给宋爷比了个赞。
“这就对了。”说完，宋斯往沈意盘前放了颗糖，“奖励给听话的好孩子。”
闻声，宋晴抬起头来，嘴里还有没咽下的饭菜，视线从糖移到了宋斯的脸上，最后又移到陆文脸上。
陆文从宋晴晶莹剔透的眸子里读取到了「为什么我没奖励」的信息。
陆文：“……”
他又往宋晴盘子里放了块鸡丁，用着哄小孩的口吻：“呐！青青小朋友这是你的奖励。”
“娘了吧唧的，”梁浩在旁边不忍吐槽，目光有丝丝暗淡。
吃个饭都要人哄，还要奖励，幼稚。
下一秒，几人都动筷夹了梁浩最喜欢的茄子给他。
宋晴和沈意料事如神地调笑道：“我们浩公主不挑食好好吃饭也有奖励。”
一般听见浩公主这个诨名，梁浩怎么也得呛两句，难得的，他今天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扒饭。
“慢点吃，对肠胃不好。”叶明辉在旁边小声劝。
梁浩：“没办法，好吃。”
沈意和宋晴的吃饭速度一直都比他们男的慢，今天挑食耽误了会儿就更慢了，四个男生也不催就在旁边聊天。
聊到什么，梁浩突然问了一句：“陆文你是不是有一个哥哥啊？”
哥哥？
从来没有听陆文提起过。
宋晴倏然想起陆文年夜饭照片里那副静悄悄待在他手边的空碗筷，她没什么表现，继续扒拉着米粒点儿吃，暗暗留意他们的动静。
陆文没答，是宋斯先开得口，音色比平时多了分克制，不然调子肯定得冷过寒冬：“听谁说的？”
气氛凝固了几秒，梁浩心觉自己说错话了，他打着哈哈应呼着：“啊，是16班那个孟则识，篮球队打后卫的，跟他吹过牛而已。”
“他跟你们是初中同学吧，我之前听他随便提了一嘴，想到了我就问问，没什么别的意思。”
其实梁浩没说完，孟则识说的时候对陆文哥哥的评价特别不好，顺带贬低陆文，当场梁浩跟他发了飚，但他忘性大很快就忘了这茬儿。
空气里依旧蔓延着一种别样的令人蹙眉的味道，沈意想开口打断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什么事会有这样的反应。
而且感觉宋斯他们并没有打算过多聊下去的欲望。
不是过多，
是根本没有。
“陆文是有个哥哥，但我也有个妹妹啊。”叶明辉打了个岔。
梁浩赶忙接着：“你有妹妹？怎么没听你提过？”
“不对啊，你们家不是就你一个人吗？”宋晴问。
叶明辉淡声答：“被我外婆她们接走了，一个小女孩总不能像养我一样养着吧。”
这话听着很不舒服，沈意抿了下唇：“你也不能被你爸这么糙着养啊。”
叶明辉家里的状况，大家都知道个七七八八，他也不怕让大家知道得更详细，“我外婆她们蛮不喜欢我爸的，我妈如果没出意外，离婚也只是迟早的事。
带走我妹是她们早就决定好的，而且我跟我妹没有联系也没什么感情，她长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
“不过应该跟我长得差不多，我们是双胞胎。”
梁浩安抚似的拍了拍叶明辉的肩，这件事的打岔转移了对陆文哥哥的注意力，宋斯补了句：“我也有个弟弟。”
几人都知道宋斯一家人在帝都，他一个人在白云市，有个房子是跟陆文一个小区，但他平时都住他奶奶生前的店里。
如果他有个弟弟那他肯定不在白云市，那就是和他父母待在一块儿了。
那……为什么呢？
身后的原因不用想也知道是件不值得开心的事情。
沈意眼睑颤了颤。
宋晴轻轻“啊”了一声，“如果不想说就不用说了。”
宋斯的嘴角向上扬了扬，散漫张扬的神情没改，“没，表的，在沪上，跟我一样一个人住。”
沈意无语地笑了：“你们家系挺注重小孩独立性培养呢！”
“一点点，”，宋斯拇指和食指比出一小段距离，朝沈意挑了个眉，“这个程度跟我们之间的感情差不多。”
自打大年初一过后，沈意对这类打诨的话格外敏感，尤其是现在这种。
沈意脸热，但还是冷下声调：“……走开。”
很快，热闹的气氛回归，众人闹闹哄哄地回了教室。
一路上，陆文的脸都板着没舒展，幸亏他五官没宋斯锋利不然校园贴吧里的校霸一咖得易主了。
晚上洗完澡，陆文那件事一直在宋晴心头挥之不去，明明知道是陆文不想提及的经历，但她还是忍不住去想，去猜。
她觉得她脑袋要乱成麻花了。
最后，她给沈意发了消息，两人一起骑单车去城中村的小集市吃个烤串，顺便通通气。
三月夜晚的凉风能透过宋晴穿的外套给宋晴来一激灵，两人来到熟悉的摊档随便点了点烧烤，随手拿了酒水。
刚坐下，冷劲儿还没缓过，宋晴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余光扫去，是宋斯陆文还有一个长得出众的男生。
她一把拉过准备跟着她往后看的沈意坐下，现在两人是背对着他们，两人的衣服是新买的也不是修身款，两个人都扎着丸子，碎发毛茸茸的。
虽然沈意和宋晴在人群里出挑，但就着烧烤摊里烟雾缭绕的嘈杂氛围，看背影大概率认不出人。
宋晴勉强松了半口气。
沈意有些茫然欲说什么，一个清透陌生的声音传入耳朵，“我你大爷的，当初就是没把他打服。”
“还tm嚼舌根，怎么不嚼死他个狗日的！你也是，装什么白莲花拦着我！你这么伟大，怎么不趴在地上等着他赏你一脚呢？怎么不再给他个喇叭让他把你的事迹响彻江湖呢？”
一阵喧嚣后是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所以然，随后宋斯冷硬的声音传来：“麻烦。”
中途老板把烧烤端上来，两人味同嚼蜡地意思了两口，偷听得没有半点负罪感，准确来说是一切发生太快，还没来得及感到羞耻。
好半响，那个清透的声音蒙上层沙又响起：“阿文，我tm就是看不惯你现在这副品性。你恶心不恶心，这样过有没有意思？嗯？”
那人应是喝醉了，讲话的字音有些含糊，声调也多了分……哭腔？
“是你的问题吗？是吗！那啊，你哥的事……tm根本不是……”
话还没讲完，陆文出声打断：“夏锦年。”
陆文原本温淡平和的声音变得生冷，宋晴似是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刺得七上八下的疼。
抿了一口酒，下压的心情依旧没得到缓解，宋晴实在讨厌这种状态。
接着又是一阵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和瓶瓶罐罐的响声。
沈意感觉到了宋晴浑身散发出的低气压，没管三七二十一果断把宋晴拖走。
烧烤和酒水都没怎么动，沈意悄悄跟老板交代了一下，让他们当做活动把这些送给后桌的那几个男生。
宋晴被沈意半推半拉带到了附近的小巷子，巷子很窄，沈意背靠着墙，昏暗下只有两人的眼眸微微发亮。
“青青，你太在意了。”
朋友之间有点隐私，有点不能告诉对方的秘密是很正常的，这点不会有人不知道。
沈意算得上一个好事的人，见谁的事都想掺和一下帮一下，但这件事，就连陆文身边的好友都讳莫如深。
最好的选择就是当个聋子哑巴瞎子，等他自己好，自己说。
但是，宋晴对陆文这件不打算告诉她们的往事表现出来的情绪太浓烈了。
好半晌，宋晴低声道：“我也……不太清楚。”
情绪本身是不能被人为控制的，这句话其实是错的，情绪是可以人为控制的，只不过这个人不是自己是别人。
一喜一怒被一个人完全牵动着的感觉并不好受。
但很多人面对这种状态时的心情都是，
听之任之，心甘情愿，乐意至极。
甚至肝脑涂地。
巷子里很安静，静得只有沈意宋晴轻微的呼吸声，明明热闹的小集市就在拐角之后，这里却依旧像是脱离尘世的角落，秘密且清幽。
或许……
宋晴和沈意同时想到了那个可能。
李清遥说的每个人青春热烈时年少的宝藏，宋晴好像也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