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目标：面壁者（1/1）

魏成确实是个慵懒且不善交际的家伙，他的供述啰嗦且乏味，更别提大壮已经知道了所有经过和流程。

因此尽管在招供阶段，但大壮的思绪更集中在刚刚得知的一个消息上：

史强说，申玉菲身中两枪，现在正在ICU抢救。

而在《三体》里，申玉菲是在魏成被威胁人身安全之后报警，随后警察去她家搜查时直接遇害的，而且是身中三枪。

时间也对不上，里汪淼是凌晨三点被大史叫去听魏成供述的，现在是中午十一点。

加上昨天潘寒对他的刺杀未遂，大壮发现世界起了变化。

以上两件事都可以直接归咎于大壮那个测试智子的提案被完成，他之前认为自己只是轻微的搅动了一下历史，这些改变和主线发展几乎平行。

但现在看来，自己已经彻底改变了三体时间线，尽管很微小，但世界的正在变得不可控。

仔细回忆的话，从他在《三体》游戏里竖起中指，被明雪注意到开始，他就已经搅动了太多人的命运。

明雪，或许她会作为叶文洁的亲信普普通通地在马上要开始的抓捕行动中落网；

杨子轩，这个有些离经叛道的年轻天体物理学博士也是因为大壮的一句话接触到了作战中心的。

还有汪淼、丁仪...

更别提之前分析智子性能的那场会议，彻底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轨迹？

魏成还在用他不讨喜的声音说着他在庙里手搓三体理论的故事，大史不耐烦地吸着烟。

大壮又开始回忆起昨天和明雪的谈话，她看起来很困扰，大壮动摇了她的信念，然后拒绝了她的邀请，用的理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称不上承诺的猜想。

没想到我还挺有渣男潜质的，大壮想，这大概就是四十年单身阅历的沉淀吧。

他不是不想给人承诺，特别是明雪。但她追求目标太沉重宏大，大壮一直觉得自己没这个能力。

一直到今天，大壮突然发现他的行为切实地改变了世界，即使是自认普通的大壮，他也办到了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错了，他想过，大壮的记忆里也有过想当英雄的时候，但有一天他意识到推动人前进的不是梦想，而是生而为人都应该承担的责任感。

英雄是用意志和能力去承担远超一般人责任的家伙，所以普通人歌颂他们。

大壮两项特质都不配，于是英雄大壮就这么被现实杀死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那一天非常普通，跟现在一样。大壮也没有经历什么事，只是之前的生活经历叠加在一起，啪地一声，大壮就想通了。

而在今天，他只是站在房间里吸二手烟，听一个数学天才说着一些对常人而言荒诞不经的故事，却突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他其实已经掌握了成为英雄的能力。

他一直以来以为没啥用的三体知识，对这个世界来说其实是真理和预言。

他现在或许比三体人自己更了解三体文明，只要能够调动资源，他能把人类文明引向更高更光明的未来。

说起调度资源，他想起人类很快会执行的“面壁人”计划，还有什么比面壁人更好的身份去调动社会资源吗？

就算无法成为面壁人，他也一定要在计划启动后继续留在作战中心，尽自己所能去改变还未发生的历史轨迹。

决心突然喷薄而出，尽管大壮现在还不想承认，等到他真的成为面壁人之后回顾今天的决定，才发现他只是不想再看到一个姑娘失望的眼神罢了。

不过大壮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干，他还没有罗辑那样的幸运，想要以全球都认可的面壁人为目标，他必须现在就展现出足够吸引人类决策层的能力。

问话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史强还要带队去凶案现场调查，汪淼忧心忡忡，对魏成所言与自己在《三体》游戏里隐约窥见的真相烦恼。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大壮逐渐坚毅的神情。

下午是搬家时间，但他全扔给了中心的几位同事操办，反而自己又跑到商圈一个有V装具的游戏厅开始玩《三体》。

看来之前有姜子牙出现的《三体》游戏内容确实都完全由明雪在操控，大壮在游戏里发现自己之前在游戏里做的事完全没有痕迹，NPC们只是当他是发现了三体星系规律的伟人。

他回忆汪淼的游戏经历，尽量按部就班，想要速通掉游戏第二和第三部分，然后接受ETO的面试和邀请。

这是他能以合理途径进入那场ETO会议的最快手段，进入会议之后，解决掉会场的微型核弹可以成为一个吸引作战高层注意的好方法。

怎么去解决核弹？大壮没想好，但从当面壁者这个目标出发，他暂时没想到自己的交际圈有谁能帮得上忙。

已经身在作战中心阵营是他唯一的优势，而他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让决策层看到他。

游戏推进很顺利，很快系统就提醒大壮，《三体》的游戏目标变为了航向宇宙，寻找新家园。

接下来就是等待ETO接洽人员的联系了。

他编好了自己的职业和学历，以防达不到ETO标准，甚至想好了自己如何厌恶人类的理由。

但一直到他坐车回到作战中心宿舍，都没有人给他打电话。

大壮有些焦躁，拨通了汪淼的电话，想问问他那边情况如何。

“刚刚收到一封邮件，让我如果没有忘记承诺，就按照地址去参加集会，时间就在明天。”汪淼在电话那头回答。

挂断电话，大壮知道自己动作慢了，负责《三体》破关者接洽的行动已经终止了，每一方的行动都因为他的搅局而加快。

这意味着自己参加ETO集会然后解决事件立功的额计划几乎破产，他必须另外想办法。

他把手机扔到床上，懊恼地锤了下墙。

“怎么回事，陈？”

隔壁铺突然冒出个脑袋，大壮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住寝室了，私人空间被大大剥夺。再一看那颗脑袋，才发现是巴沙组长。

“组长？你怎么这么早就躺床上了？”一直以拼命加班形象示人的巴沙现在正顶着眼罩躺在宿舍床上，大壮觉得有些不协调。

“就像你刚刚电话里听到的，东亚区的《三体》服务器突然就出现了巨大变动，一部分内容宕机一部分内容开放，本来我也以为又要加班，结果行动组那边却说什么‘要收网了’，我自然要抓紧机会像你一样偷偷懒了。”

放松下来的巴沙相对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了，不过说话还是有些尖锐：“怎么，看你刚刚的状态，是觉得中心薪水给太少，想叛逃对面了？”

见大壮不回答，他又说：“开个玩笑，陈，放轻松。不过我猜，你这是担心你的线人？”

“线人？”

“你知道，就那个你发展成下线的姜..什么的。”巴沙自信地分析。

“很明显，他被你说动了，你被那个环保人士盯上的时候，是不是就是那位姜先生提的醒？”

线人...大壮一愣，虽然只猜对了一半，我聪明的组长，但是你给我提供了一个好思路啊。

一个新的计划在大壮心里出现，他在心里感谢这个俄罗斯黑客。

但还有一些条件不确定，大壮还不能贸然行动。

看着巴沙不知道从床上的哪儿摸出来半瓶红星二锅头当水一样喝，大壮觉得这个嘴臭毛子又亲切了些。

似乎是看大壮不说话，巴沙翻过身，从床上半坐起来，自顾自说着：

“陈，别担心，我跟你说个事，苏联解体那年，我和爸妈住在皮扬茨克，我在新西伯利亚当巡林员的外公因为一片混乱和我们失联了。

“四个月！整整四个月，我当兵的爸爸托人找关系，典当掉了家里最后一块还能走的表，也没找到半点线索。”

“倒是我妈妈很平静，她跟往常一样做家务，带孩子，只是开始在晚餐时多准备一人份的食物，那可是1992年的俄罗斯！还带我们几个孩子偷偷祈祷。”

“她当时说：‘别着急，巴沙，你要相信你外公，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相信。’，最后你猜怎么着，陈？”

“呃，你们又联系上了你的外公？”

巴沙点头：“有一天回家，我发现我外公就坐在我们家里，还带回来用猎熊换回来的两瓶伏特加！后来我们才知道，他得知邮政系统瘫痪后，一个人顺着铁路，一路搭车和步行找回了我们家，哈！”

“这是一个用来加深斯拉夫人刻板印象的故事吗？”大壮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

还好巴沙没觉得被冒犯，只是解释道：“不，陈，我的意思是，你看，我们能做的只有我们能做的事。”他停了一下，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有点绕。

又解释说：“就像我之前很焦虑，甚至影响到了身边人，就是我觉得我在做一件做不到的事。”

“而你，陈”他指指大壮：“你告诉了我，他们虽然会写出那种不可思议的代码，但还是会内讧。”

“所以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可以做的，然后等着其他人完成他们该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希望如此吧。”大壮很感激巴沙的安慰，虽然其实这和他的担心没什么联系。

不过知道至少身边所有人都还在尽量积极地面对挑战，大壮有些焦躁的情绪确实有了一定缓解。

至少从力所能及的事情开始吧。他整理心情，在脑子里复习了一下内容，想看看有没有细节遗漏。

首先是叶文洁和潘寒的对质，然后是史强带人突击，接着是围绕微型核弹的博弈，直到抓捕圆满解决。

其实不太需要干涉，整件事里只有两三个ETO成员丧生，但是大壮还是打电话给了史强。

他刻意在阳台上用巴沙正好能听到的声音跟史强交流，详细描述了自己从他的“ETO线人”那里了解到的关于“伪装成工艺品的爆炸物”这件事。

这事得让尽量多的人知道，三人成虎是一个简单的道理。

史强在电话那头质问他为什么不早点报告，大壮用瞎话搪塞了过去，这样最好，最好再来一次审问，大壮想。

在大壮的计划里，这么做一是先坐实自己又ETO内部线人这个谎言，二是帮史强逃过核辐射污染，三则是验证一个猜想。

其实大壮一直有一个疑问，即这个世界的世界线是否是完全按照发展来，无法被改变呢？

尽管刺杀事件和魏成的情况都说明大壮让主线发生了些微变动，但这个变动究竟被允许到一个什么程度？

因为意识到是穿书，大壮其实在最近对世界本身的真实性产生了质疑。是真的成了一个真实世界，又或者自己只是成了里的一个角色？

大壮模糊地记得两个经典科幻构想，缸中之脑和祖父悖论，一个讨论自身存在的真实性，一个讨论因果关系，现在，确认自己穿书的大壮其实对二者都抱有怀疑态度了。

在试着拯救世界之前，他得先确定这个世界是可以被拯救的。

要是有什么世界线收束，时间自动修正的神秘力量出现，那大壮干的一切事其实都是徒劳。

不过这种类似哲学思辨的话题大壮并不擅长，具象一些的逻辑推理更适合他。

然后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联系到明雪，还要让她配合自己演这么一出戏了。

她最干净利落的一点，永远是消失在大壮眼前的时候。利落干净，除了在大壮心里，从来不留下一点痕迹。

他甚至现在都没得到过她的一丁点联系方式。大壮有些伤心。

喝完了半瓶二锅头，巴沙从床上起来，他叫大壮一起去吃完饭。

已经傍晚了吗，大壮看看窗外，作战中心的各个出入口还是有忙碌的人影，这里的所有人都在为一个目标努力。

先做自己能做的事吧，大壮想。希望明早起来，明雪能跟巴沙的外公那样出现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