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喝了这杯还有亿杯（1/1）
大壮没想到作战中心的组织度比想象中要松散一些，又或许是大家都太忙顾不上其他，他们竟然让大壮刚出审查室就重新回到岗位。
等回到作战中心二楼，巴沙已经在电脑前敲键盘了，大壮道谢，但对方并无回应。
跟往常一样捱到下班，在出中心大门前大壮接到了电话，是汪淼打来的。
他说自己的人脉还没丰富到能整个地球都是朋友，对大壮的条件无法满足。
确实，想要在智子这种超规格的机动性面前揪出其短板，需要调用的资源太多，汪淼只是个搞材料学的科学家，要求他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无可奈何，谢过汪淼之后，大壮只好期待中心那边愿意调动一下资源了。
忐忑中，大壮又这么度过了一天。
第二天下午，大壮终于接到通知，中心会协调在南美跟北非的两个天文观测站将当天的数据同步一下，同时国内的乌鲁木齐观测基地和北京近郊的射电观测站也会确保时刻待命并且同步数据。
以及经过争取，欧洲的两台高能加速器会在同一时间保持运行并提供数据。
不算太完美，但是验证智子性能应该够了。
没记错的话，汪淼应该就是在北京近郊的射电观测站，看到那令他惊骇的宇宙闪烁的。
然后他就接到了杨子轩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在慢条斯理中多了几分兴奋：“大壮老弟啊，我跟你说，我这边争取到一个大惊喜。”
“作战中心通过了我的猜想是你给争取的？厉害啊轩哥！”大壮有些惊讶，这个狗群主面子好大啊。
“什么？你那个假说通过了？嗯，那还真是了不得，不过我倒不是说这事儿，是另一个惊喜。”杨子轩也有些惊讶，看来他还没收到这个消息。
这下轮到大壮疑惑了：“还有惊喜？是什么？”
谁知道杨子轩竟然卖起了关子：“嘿嘿，今晚我请客，我来给你们宣布个大新闻。”
“你们？轩哥你还叫上了谁？喂？轩哥？”
没等大壮仔细询问，对面就挂掉了电话。
然后杨子轩发来一条短信：
六点半，鼎轩饭店
下了出租车，大壮心里开始暗骂杨子轩：真抠啊。
这个鼎轩饭店，看起来更像是个大排档，油腻的桌椅和昏黄充满年代感的吱呀呀吊扇，混着后厨飘出来的烟火味儿，至少生活气息很浓，大壮安慰自己。
等了两分钟，杨子轩才到，很熟练地点了一桌子菜，最后还不忘嘱咐说：“三叔，今天您得给我们兄弟几个好好露一手才行啊。”
原来如此，家族企业，那难怪了，大壮又在心里暗骂一句：真抠啊。
等上菜的时候，一个憔悴的男人也坐上了桌。杨子轩介绍道：“这位是丁仪，丁博士，搞微观物理的。”
“哦哦，丁博士！你好你好。”大壮又见到一位作品里的人物，有点激动。
“你们认识？”杨子轩有点疑惑。
大壮想起杨子轩虽然抠门又有点烦人，但是观察力相当过人，赶紧解释：“哪里哪里，虽然我没什么文化，但是也看新闻啊，丁教授发现的那个什么宏原子，很有名的好吧。”
蒙混过去后，大壮反问道：“那你们俩又是怎么认识的？”
开口的是丁仪：“老杨跟我在大学时分到一个宿舍，虽然专业不同，但是毕业后也一直都有联系。”
“这次把我叫出来，也是看我最近...经历了很多事，说是开导开导我。”
看见丁仪的黑眼圈和胡茬，大壮也不知说些什么安慰才好。
等菜上齐，大壮才开口问杨子轩，到底是什么大惊喜。
杨子轩得意洋洋地掏出手机，打开邮件，展示给大家看，塞班机简陋的界面上是一长串英文，大壮的视力和英语水平都不支持他看懂写的什么。
“翻译翻译，轩哥，什么叫惊喜。”他催促。
“别急嘛别急嘛，我搞到了NASA那边的同事分享的PnckⅡ号数据权限。”
“PnckⅡ号？普朗克一号不是都才升空不久呢嘛？”大壮努力积压着大脑里不多的科学新闻存货。
“不错嘛大壮老弟，还知道普朗克一号。”杨子轩点点头，看见丁仪也有些疑惑，开始解释说：
”普朗克人造卫星基本是用来观测宇宙背景辐射的专用卫星，其实在地球轨道发射一颗收集数据就够了，但Ⅱ号发射时其实更类似一种技术测验，实验更远距离的长时间信息传输和延迟处理。”
“所以其实pnckⅡ更像是钱多了烧的花不完，NASA射去火星玩儿的一个备用设备。”
大壮有点震惊：“美国人现在有一颗在火星轨道的宇宙背景辐射观测卫星？！”
虽然技术上可行，但这依旧是杀鸡用牛刀的行为，大壮有些感叹。
突然插进一句带口音的普通话：“没错，而且杨基佬们担心成功率，是很低调地发射并测试的，本来想成功之后再公布，但启动时pnckⅡ号失联了十几个小时，以及其他一些原因...”
桌上的三人看向门口，是巴沙，这个俄罗斯人看起来真的很喜欢不请自来。
“为什么看着我？噢，对了我以前在SVR就是干监听杨基佬的工作的，NASA正好是目标之一。”
巴沙面不改色，说出了非常劲爆的发言。
这是可以说的吗？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巴沙倒是无所谓，直接坐上桌来。
然后用非常标准的中文说：“老板，加两瓶白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加酒这句中文这么地道。
丁仪憋不住了：“呃，这位...同志。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来找陈，有一些工作上的问题要讨论，但是刚刚已经解决了。”巴沙言简意赅，也不客气，自己抽出筷子大口夹菜起来。
丁仪又指着大壮问：“那这位小陈，是老杨找来说有什么大发现开导我的？”
“没错，今天呢，一来就是为了告诉大壮这个好消息，二来就是让大壮来跟老同学你解释一下他的假说，也许能给你树立下信心呢。”杨子轩倒是直接无视了不速之客，自顾自解说着。
原来如此，大壮懂了，丁仪就是那种典型的学院派，会被智子彻底摧毁信仰的理论学者，大壮的假说如果成立确实能给他们带来一点希望。
而且杨子轩带来的能调用PnckⅡ的数据这个惊喜，其实比他自己想的意义更大。这代表着智子即使二维展开绕地球模拟宇宙背景辐射，也必然被地球轨道之外的火星观测点证伪，能直接用事实证明操纵宇宙背景辐射的范围没有到火星轨道。
不过这一点大壮还不想直接抛出来给大家听，一是避免自己看剧本的事暴露，二是他真不想看杨子轩再嘚瑟了。
于是大壮又在饭桌上一边敬酒一边跟丁仪解释了一番他的理论，期间巴沙也插进话来，大壮开始惊讶于这个网络问题专家丰富的物理学知识。
不知不觉，桌上已是一片空瓶了，丁仪和杨子轩看起来酒量不太行，又被巴沙逮着疯狂劝酒，都喝的有点颠三倒四了。
“所以说那不还、还是没什么屁用，就算知道了个狗屁‘王牌’有极限，我们不还是什么都干不了？”丁仪还是一脸颓丧。
“不止，不止！哈哈哈，真证明了有个什么玩意儿小到帮你视网膜成像，大到影响观测背景辐射，圈子里那群老古董不吓死才怪，哈哈哈，嗝！”杨子轩跟丁仪勾肩搭背，两个三十多四十岁的男人，竟又好像回到少年时光。
“老杨你还是对、对圈子里的人这么大敌意，唉，活该你论文发了一大堆还混不出头！”
“老子研究论文发出去了不也混了个教授当着？嗝，我看不惯的就是圈子里这么死板僵硬的氛围，不就是遇到了基础科学的灭顶之灾嘛，妈的，我还说是新科学理论的黎明呢！”
“哈哈哈哈，好你个乐观主义的愣头青，来，杨子轩！杯子满上，敬基础科学的灭顶之灾！”
“灭顶之灾！”
玻璃杯相碰，清脆的声音响起，小餐馆里，两个研究人类前沿科技的科学家宣泄着情绪。
丁仪和杨子轩碰杯之后，都再拿不起酒杯，双双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大壮赶紧叫来老板帮忙扶人，还好老板似乎见怪不怪，说杨子轩不是第一次喝醉在饭店，给家里打了几个电话后就让大壮和巴沙不用担心了，等会儿会把丁仪也一起安排好。
于是道谢之后，巴沙和大壮一起出了鼎轩饭店。
大壮在这顿饭吃到一般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他在刻意灌醉杨子轩和丁仪。那么他的目的就是我了，大壮想。
“对付中国人，灌酒真的很好使。”巴沙面不改色地说。
大壮回忆了一下，这人起码灌了四瓶啤酒加两瓶白酒，到现在却连厕所都没上过。
可能这就是种族天赋吧。
“所以巴沙组长，你灌醉两个大科学家到底是有什么大事儿？”大壮趁三人喝酒时一个人吃掉了大部分菜，现在有点撑。
“手机，给我。”巴沙伸出手。
大壮掏出手机，被巴沙拿去装进了某种小盒子里。
“你可以简单理解为一个高效的法拉第笼，”巴沙解释道：“现在我们的对话基本可以保证安全了。”
“有人在监听？”大壮心里一紧。
“不知道，但毕竟我是外国人，作战中心并不完全信任我。而你，很明显我们的敌人对你感兴趣，而我们敌人的手段一直高明德有些离谱。”
“所以保险一些总是好的。”大壮点头。
“你撒谎了。”巴沙没有答话，而是直接对大壮进行了问询。
进了作战中心，大壮才发现原来每个人的观察力都那么强。他有点儿累了，问：“您觉得我什么地方在撒谎呢？”
“姜子牙。”巴沙的绿眼睛盯着大壮，用不太地道的中文说出了这个名字。
大壮想起来，在审讯室里他撒谎的时候，巴沙是唯一一个看过大壮和真的姜子牙交流的人，尽管没有几句话，但是姜子牙的言语习惯确实和大壮编出来的差了很多。
不过撒谎最忌讳半途而废，用谎圆谎或许会让最后戳破时的后果更严重，但《三体》游戏本身也快要关服死无对证咯，所以大壮继续准备蒙混过关。
又或者，用另一个真的理论去掩盖谎言呢？虚虚实实，才是编谎话的精髓嘛。
大壮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他故作神秘地左右观察一番，压低声音对巴沙说：“组长，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敌人’，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
看着巴沙开始皱眉头抿嘴唇，大壮知道他起码是在认真思考这个理论了。
虽然ETO确实有内部派系，但大壮能感觉到姜子牙一定是同一个幕后人在操纵。
但现在为止除了他没有人可以证实这一点，因此按照他编谎话的设定，用《三体》游戏后的操控人不同来解释是完全可行的。
巴沙也想到了这一层，推理说：“陈，你的意思是，你第一次遇见的姜子牙和之后的，不是一个人在操控？”
没等大壮回答，他就自顾自推理起来：“确实，以《三体》展现出的体量和技术实力，必然有一个强有力的组织在运转。”
“甚至在之后给你发邮件威胁，到你第二次上线被封号又解封，都有一定对面决策矛盾之处，假设你第一次接触的结果是真的的话...”
没错，就是这样！假设我第一次接触编的话是真的！大壮窃喜，巴沙也靠推理把自己绕进去了，跟杨子轩帮自己圆场一模一样。
或许对越聪明的人来说，这一招自问自答越有效？
随后巴沙陷入沉默，良久，才伸出手来，拍了拍大壮的肩膀。
然后他说：“谢谢你，陈，我差点以为我们面对的敌人没有弱点。”
大壮突然发现，原来这个个子不高，但总是散发着一股尖锐气场的俄罗斯人，也因为三体科技带来的代差怀疑着自己的价值。
现在在大壮的提醒下，他似乎也鼓起了对面不过是人类的信心。
天色已晚，巴沙叫了辆出租，送两人回家，一直到大壮到站提前下车，两人都一路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