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何须求神（1/1）
残阳如血，染红了天际，只要握住殷红的云朵稍稍用力就能捏出血来。
噼啪！嘭！
濒临死亡的荒村不甘的咆哮着，枝头无精打采的乌鸦机灵的扭过脑袋，贪婪的吸食着残阳中愈发浓郁的腐臭。
饥饿的人们，或许他们已不再是人，即将断裂的四肢催促着他们前进，吃的，赶紧去抢吃的，无论是什么。
木板劈啪作响，柳母护着角落的柳灵枫瑟瑟发抖祈祷它不要破碎。
哒哒哒！
哒哒哒！
急促马蹄犹如催命符，暴戾的村民猛地惊醒，跑的跑，爬的爬，恨不得就地找条裂缝钻进去。
“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村道上黄沙散漫，破败的民房在阴风中吱吱作响，像是行将就木的老叟吊着口硬气苟延残喘。
衙役中参杂着几个身着华服的人，高头大马上青衫的男子厉声质问，“又是一处死村！”
领头的衙役点头哈腰的致歉，吩咐手下的人挨家挨户的把人揪出来，众人挥舞着马鞭闯进破败的屋内、檐下的枯井、茅草被搅得漫天飞舞。
柳母连忙把柳灵枫塞回狗洞里，惨叫声透过门缝冲进屋里，哒！哒！哒！沉闷的脚步越发清晰。
柳母奋力撞破另一边的木墙，做出逃跑模样，衙役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抓住柳母头发。
“臭婆娘，还想跑。”
衙役拽着柳母往外走，她拼命摇头示意柳灵枫绝不能出来，他想出去和衙役拼命，但他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对手，贸然出手只会给娘添麻烦，不出去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娘被抓走……他将脑袋深深埋进黄沙，逃避着一切。
村里能喘气的无一幸免，领头的衙役扬着马鞭，在人前来回踱步。
“你们这这群老不死的，这次不是抓你们去打仗的，是给你们活路，让你能吃上饭，不识抬举。”
青衫男子往前踏出一步，那衙役受到某种无声的命令，高高在上的嘴脸变得比小狗还要乖巧。
“大人，您来，您来。”
男子瞥了一眼衙役，说道，“各位乡亲，在下是清虚宫执事，我们在距离无忧乡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处古迹，其中有我们想要的东西，但碍于人手不足想请乡亲们帮忙，每日管三顿饭，我们也知道，现在大家正缺粮，咱们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呢。”
“每日三顿饭！”
“真的假的！”
柳母眼前一亮，村民们唏嘘不已，老者高声喊到，“您是大官人，不可食言。”
“决不食言。”
众人连连叫好，紧跟着马队出村，柳母走在最末，跑回屋里扒开茅草，叮嘱到，“枫儿，你在家等娘回来，娘去给你拿好吃的。”
不待柳灵枫回话她便急匆匆的赶上马队，柳灵枫走到门边，扶着腐朽的木门，静静的望着娘亲远去的背影，昔日柔柔的青丝纷乱如草，在风中挣扎，干柴似的四肢支撑着门板一样躯体。
月光撒落，树影张牙舞爪，乌鸦站在树梢，目光扫过破败的民房。
柳灵枫蜷缩在角落，昏暗中阴风呼啸，丝丝寒意在耳边低语，但又听不清它们在说什么，每每身处黑暗便会有难以言表的低语在耳边呼唤，灵魂深处也蠢蠢欲动，迫不及待的回应着。
他鼓足了劲儿往窄小的狗洞奔去，方寸之地犹如相隔千里，一路摸爬滚打终于得偿所愿，少年的身躯刚好足够填满狗洞，他紧紧攥着茅草，自己明明不是胆小之人，可为什么会如此狼狈。
他不断质问自己，我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小懦弱的。
夜渐深，少年心如狂潮，一刻未停，直到饥饿冲昏他的头脑。
月华如霜，冷漠的照亮一点挖掘的路，坑中抛出的泥土也沾染着白霜。
簌簌！簌簌！
铁铲与泥土碰撞的簌簌声成了深夜唯一的旋律。
干枯的臂弯起起落落，一双双凹陷的眼睛死死盯着层层削减的泥沙，干枯的躯体逐渐麻木，忘我的向泥土深处奋进。
轰！
坑中沙石如泄，沉闷的惨叫将麻木的灵魂惊醒，众人人纷纷围上前，烟尘散去，泥土半掩着石门，崩塌的沙石下压着几根这折断的人干，黑血从崩裂的缝隙中流出。
老者扯下身上的布条放到被压断的几人跟前，祈祷声嘶哑低沉，“为了口吃的搭上了性命，麻衣充饥，来世投个好胎。”
“怎么了，怎么回事。”
衙役冲进坑内，将老者扒到一旁，看着碎石下的尸体恶狠狠的骂道，“看什么看，该死的的东西，挖个坑还把自己埋了。”
“怎么回事？”
青衫男子站在坑顶冷冷望着众人，衙役谄媚的赔笑着，只是死了几个贱民而已，男子眉下鹰眼瞥了一眼暗处的石门，吩咐衙役让众人上来休息，又唤来几个手下搬来几桶白面馒头。
饥荒半年不见水米，村民饿死鬼复生，红着眼哄抢，提桶的几人连忙撒手，生怕晚一步连自己身上的皮肉也成了别人口中的夜宵。
柳母拼命挤出人群，护着两个馒头往家狂蹦，身旁的风刮过手上的血痕，带出丝丝细密的鲜血。
天边翻起鱼肚白，破败草屋呼唤着她，柳母侧身撞开木门，慌乱的扒开茅草，柳灵枫一动不动的蜷缩在黄沙中，她慌乱的将其抱出拼命的掐着人中，发红的眼眶挤不出一滴泪水。
“枫儿，枫儿，快起来吃饭了。”
柳灵枫许久才昏昏沉沉的睁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一缕温热的清香在鼻尖绽开，他淡漠的望着柳母手中的白面馒头，把脑袋别到一边，其实他很想吃，娘亲回来心里也很高兴，但硬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冷淡模样。
柳母诧异的望着他，轻声哄道，“枫儿，别生气了，快吃，今天娘会早点回来的。”
柳灵枫别着脸，嘟囔着，“我才没生气，我已经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了，以后也能保护你。”
“是是是，那是不是得先吃饱才能保护娘呢？”
柳母笑着宠溺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凹陷的双颊洋溢着灿烂的笑，连哄带骗的让柳灵枫吃完了两个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