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新生（1/1）

时隔4个月，秦清再次听到周引君的声音。电话那端的秦清瞬间泪崩：“引君，妈妈错了，原谅妈妈吧。明天就回温南来吧。”

周引君把电话放下，跑到门外蹲下，沉默着不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奶奶拿起电话，跟秦清聊了一阵子。奶奶到门外来找周引君。奶奶看着周引君倔强而决绝的样子，叹息一声，然后搂着安慰道：“回去吧，回去就可以上学了。”

晚上，奶奶再次给周引君收拾了小书包。周引君问：“奶奶，你不能跟我一起回温南去吗？”

奶奶说：“不能了，奶奶去你大伯家。你要快点长大，然后来接奶奶。”

周引君找出奶奶放在箱子底的遗像照，说道：“奶奶，把这个照片给我吧。想你时，我就看看照片。”

奶奶说：“你妈妈不会想要再看到我的，照片你也不能随时拿出来看，就让我自己带走吧。你在妈妈家，要乖乖听话，千万不要想不开跑来找我。我去你大伯家，会好好的。”

周引君问：“奶奶，想你时，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奶奶无奈地说：“不能，你妈妈会介意。”

周引君倔强地说：“那我便不回去了。”

奶奶说：“引君，你必须回去。现在只有你妈妈能够养育你，能供你上学。”

第二天早上，福临突然下起瓢泼大雨。周引君和奶奶顶着风雨走了5里路，奶奶把周引君送上回温南的汽车。车子出发前，奶奶再三叮嘱周引君。

“引君，你要忘掉所有的不快乐。好好上学，好好长大。”

“引君，再多的委屈也要忘记，实在忘不掉就深深埋进心里。”

“引君，18岁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来找我。你如果来找我了，你妈妈可能就又不要你了。”

“引君，奶奶等着你长大买红宝石戒指。”

经过6个小时车程，周引君再次回到了瑞安镇的华新街。

街坊邻居看到周引君的身影，时不时地就会八卦她捡废品的经历，痛骂几句周永章缺德丧天良，然后对秦清大加赞赏。大人们聊得眉飞色舞，可是每句话、每个字都在提醒周引君那些被抛弃的日子。周引君不确定周清接她回来，究竟是对她的疼爱，还是害怕被街坊四邻声讨。

周引君觉得华新街依然有妈妈、姐姐，但是没有家的感觉了。自己不过是个寄居的孩子。周引君再也不吃油炸花生米，再也不吃空心菜。

秦清和周永章离婚时，把周引君的户口迁走了，后面又没有及时办理迁入。派出所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纰漏居然就给周引君销了户。秦清需要重新给周引君申办户口。

周引君对秦清说：“妈妈，我想跟你姓，我不想叫周引君了。”

从这天起，周引君改名：秦芷。

2000年12月3日，秦芷终于走进了中学的校园。

意想不到的是，她和许致远再次成为了同班同桌。因为比别人晚上了3个月的初中，秦芷很担心自己的学习进度跟不上，便时常借许致远的笔记来补习。

很让人震惊的是，落了3个月的课程，秦芷只用1个月就跟上了。期末考试的时候，秦芷考了班级第一，年级第三。

秦芷努力让自己忘记那些不好的记忆，只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学习成绩一直稳定在班级一、二名。渐渐地，秦芷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阳光开朗的模样，并且越来越活泼好动，许致远越长大越沉默寡言。

很奇妙的是，许致远一直都是秦芷的同桌，或者是秦芷的前后桌任何一个座位。

初三的时候，班上很多同学开始早恋，有人开始暗恋许致远，并托秦芷转交情书，秦芷很诧异。

秦芷问：“你们为什么会喜欢许致远呢？”

女同学甲一脸羞涩，“他很有才华，班主任表扬他的作文写得磅礴大气。”

女同学乙补充道，“他很帅气。”秦芷仔细审视这个许致远。他长着娃娃脸，不经意地微笑会露出两个小酒窝。银框眼镜戴在鼻梁上，确实一身书卷气。但是算不上顶帅。

秦芷问：“什么是喜欢？”

女同学甲，双脸通红，“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我就是想每天跟他说话，想每天都看到他。”

秦芷想，自己仿佛也是这样。难道自己喜欢上许致远了？

秦芷常常和其他同学斗嘴，然后把自己气得半死。每当要张牙舞爪地去找回场子时，许致远来一句，“你不累吗？安静看会儿书吧。”秦芷秒变乖乖猫。

初三的时候，榆林的大伯突然打来电话，说奶奶去世了。妈妈问：“你们姐妹倆想不想去榆林参加你奶奶的葬礼？”

姐姐说：“我不去，我跟奶奶从小就不亲。”

秦芷忐忑地问：“我去了后能再回来吗？”

妈妈接着说：“不知道你爸爸会不会出现，毕竟你是判给他的。”

秦芷不敢回答“我想去”了，她怕去了之后，妈妈便不再供养她，怕妈妈会再次撵走她。秦芷记得奶奶说过的话，18岁之前不能去找她。

秦芷摇摇头说：“不去了，马上要中考了。”秦芷转身去学校，一边无声地流泪，一边用袖子擦干眼泪。到达学校时，许致远看到秦芷趴在课桌上，头埋在臂弯里。

许致远敲敲桌面，轻轻地问道：“你怎么了？”

秦芷抬起头，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静静地回答：“世界上最爱我的人走了。我感觉自己彻底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许致远递给秦芷一颗棒棒糖，“别难过，我陪着你。”那一刻，秦芷的冰冷了很久的小心灵被温暖地戳动了一下。秦芷想，原来这世界上还是会有人偶尔关心自己是否开心快乐呀。

秦清一个人带两个孩子生活很艰难，但是想要再婚很困难。左邻右舍介绍了很多对象，对方都嫌弃秦清带了两个女儿太累赘。每当相亲失败后，秦清都会抱怨，“不该我养的，我也在养。我简直是自作自受。”秦芷知道妈妈说的是自己这个本该由爸爸抚养的孩子。秦清每抱怨一次这样的话，秦芷就感觉自己再次被遗弃了一次。可是秦清找不到周永章，便只能假装对这话不介意，嘴上还要乖巧地说到：“妈妈辛苦了，妈妈最善良伟大。”

有段时间，秦芷身体很不好，大病没有，小病不断。秦清常常疑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这么难养？”秦清便努力锻炼身体，尽量让自己少生病。

温南市的教学水平其实不怎么高，在整个省内排倒数，每年能看上几个二本就不错了。重本更是几年不见一例。秦芷进入高中后，秦清常说一句话：“如果考不上重本，就不要念了。”

秦芷每天都生活在诚惶诚恐中，没有一天敢懈怠。

高三的最后一次摸底考试，秦清考了班级第一，年级第二。

秦芷看着刚发下来的试卷，说：“许致远，你想考哪所大学？”

许致远：“老师说我的成绩可以报考龙城大学，你呢？”

秦芷：“我也想去龙城读大学，我想去龙城交通大学，但是我的成绩还需要冲刺一下。”

2006年，秦芷以温南市理科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龙城交通大学。

秦芷兴奋地把录取通知书交给秦清，邻居们都来恭喜秦清养了个女状元。秦清仔细在录取通知书上摸索了一阵，然后说：“能考上重本，是你的本事。看来，我还要辛苦四年。”

话里潜藏的无奈，像根刺一样扎了一下秦芷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