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发生命案(1/1)
“姑娘......”
叶菡还在回想着方才与秦朗怀言谈间是否露了马脚,冷不防听见一声凄惨的呼唤,抬头便见泱泱一阵风似地冲进来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
“你看什么呢?”叶菡好笑的问道。
“姑娘没有被欺负吧?”泱泱嘴角还沾着瓜子壳,皱着小脸可怜兮兮得问道。
“你眼睛怎么肿了?”
“我....我担心姑娘。”泱泱想起凶巴巴的归林,此刻好像又不怕他了。
“这是什么?”叶菡指着她右手攥着的油纸包问道。
泱泱将油纸包拆开,里面还剩了些没嗑完的瓜子,脸忽地红了:“姑娘,我是真的担心您,可那个拿刀的侍卫嫌我哭得太烦人,才拿吃的给我......”
叶菡许是得到了秦朗怀的信任心情大好,听到泱泱的话忍不住笑出声。
“姑娘,您别笑话我了.....”泱泱有些不好意思,急得跺脚,“不是我贪嘴,是他跟我保证姑娘不会有事,我才......”
“我不是笑你。”叶菡是在笑归云和归林,他二人从小便跟着秦朗怀,叶菡对他们还算比较了解,想到两个大男人拿零嘴儿哄泱泱别哭的场景,她便忍俊不禁。
“姑娘,不早了,我们快去膳堂找少爷吧。”泱泱不想再待在这里,她也不明白姑娘到底在笑什么,莫名的觉得羞窘,油纸包有些烫手却依旧攥得紧紧的。
直到她们见着在膳堂外等候多时的叶焱,叶菡才终于止了笑恢复如常。
用完午膳三人便准备回家,叶焱没有见到秦朗怀颇有些失望,严叔的引荐信两日前便送到武安侯府了,不知小侯爷看到了没。他虽不敢抱太大的期望,却又偷偷存着念想,这几日等严叔的信儿,整个人坐立难安,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姑姑还问他是不是有了意中人犯相思病了。
车帘外的人心事重重,车帘内的俩人却欢声笑语不断,叶菡想着后面再找什么借口去寻秦朗怀,问问他打算如何替楚家伸冤,自己又可以帮忙做些什么,多日来压在她心口的重担终于轻了些,眼前的路瞬间明朗了许多。
同叶菡谈完后,秦朗怀步履匆匆往甄氏所在的厢房而去,跨上最后一步台阶时,女子略带委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侯爷,请慢一步。”
柳若瑜眼巴巴的看着秦朗怀终于出来,扬起笑脸正要迎上去,对方却像没见着她一样径直从她面前走过,令她准备好的话卡在了嗓子里,眼见他要走远,这才忍不住喊出声。
秦朗怀脚步一顿,蹙眉看向微微喘着气追上他的女子,这才想起来是谁,淡漠道:“柳姑娘怎么还在?”
柳若瑜听到他的话更是委屈,连带着有些恼恨叶菡,不知他们在里面做什么待了这么久,令小侯爷转眼就把她抛在了脑后,她强压住心里的酸涩说道:“老太君吩咐我和小侯爷出来赏花,花虽没看着,总归是要一同回去才好交代。”
秦朗怀听出她话里的深意:这是说若不同她一起回去,便不帮他圆话?
不禁冷嗤一声道:“今日本就没打算与你赏花,上次相看时该说的都已说明,柳姑娘是聪明人,何必如此。”言罢转身便走,仿佛一眼也不想多看她。
巧梅被秦朗怀那冰冷无情的话惊地心头微颤,看来小姐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她正想着如何安慰柳若瑜,却听她恶狠狠道:“别让我再瞧见那个贱人,否则......”
巧梅呆了呆,往日小姐遇到不合心意的事顶多耍耍小性子,从没像现在这般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她怕引火烧身,低着头不敢多言,待柳若瑜情绪平复后,二人才去寻老夫人。
回侯府的路上,秦朗怀将归云赶去同车夫坐一处,自己骑他的马。方才在寺院碍着柳老夫人在场,甄氏强压住怒火等着回去时臭骂秦朗怀,这小子却跑去骑马。
此刻车厢内乌云密布,颇有风雨欲来天崩地裂之势,走在马车旁的秦朗怀自然感受到了这股怨气,想到回府后即将面临的惨状他无奈的揉了揉额头。
归云和归林同情的看了眼秦朗怀:主子自求多福吧。
或许是老天感受到秦朗怀的无助,在快到侯府时,刑部的人急匆匆打马而来拦住了去路,秦朗怀现在刑部挂职,虽无固定职务,大家都默认将他当作最高指挥,刑部尚书陆拾玖做什么决定时都要先与他商议。
秦朗怀的亲姑姑乃已逝十年的秦皇后,即便秦皇后生前未育子女,圣上却对她深情不减,直到现在都未立新后。据说秦朗怀的相貌与秦皇后有六七分相似,不仅深得秦皇后疼爱,连圣上对他的重视都比诸位皇子更甚。
“发生何事?”秦朗怀与甄氏禀过后随来人匆匆离去。
“回大人,城西的水井里发现了一具女尸。”来人回道。
二人骑的快没过多久便到了案发现场:青衫巷内公用的水井边。差役已驱散了看热闹的人群,将四周包围起来。
陆尚书这几日告了病假,陈侍郎远远听见马蹄声便急忙迎了出来:“此案说大不大,本不该惊动小侯爷......”
“无妨。”秦朗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径直往尸体边走去。
陈侍郎平日并不会亲临现场,他闻着尸体的味道便会呕的天昏地暗,可今儿小侯爷都去了,他岂有不去的道理,跺了跺脚,接过手下递来的棉花塞进鼻孔里,肥硕的脸皱成一团烂柿子,迈着颤抖的双腿挪到尸体附近。
果不其然,刚靠近尸身,陈侍郎便“呕”一声扶住了墙,又怕污秽之物吐到地上恶心着秦朗怀,便紧捂着嘴憋得浑身发抖。
秦朗怀见状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他如临大赦般狂奔而出,刚拐过巷子的转角便呼啦啦将中午吃的饭菜系数喷出。
仵作和秦朗怀面不改色,似乎弥漫在空气中浓烈的腐臭味道并不存在一般,女子的尸体已有些肿胀,惨白中泛着微青。秦朗怀站在近旁,看着仵作用蘸了酒醋的白布将尸体裸露出来的肌肤仔细擦洗并检查。
“腹部无积水,口鼻处无水沫,指甲干净,双手自然摊开,脚底不皱白却虚胀,判断为死后投水;颈间有黑紫色绳索交叉勒痕,无挣扎抓伤痕迹,嘴唇泛青,眼睑充血,判断此处为死者致命伤。”仵作吴臣是个四十多岁的干瘦男子,陈述的语气毫无起伏,,“双手双脚的筋脉都被利器挑断,伤口精准平准,判断凶手为善用刀者;尸身微肿胀,肤色呈青白未泛黑褪皮,判断落水时长应不超过两日。”
秦朗怀点点头:“报案人何在?”
话音将落差役便带着一名四十上下的男子过来,男子面目普通透着憨厚,看见秦朗怀便觉得他华贵非常,身上散发着迫人的气势,不由得双腿发软噗通跪了下去:“大人,草民打水时捞上一只绣鞋,觉得不对劲便伸头朝井里看,发现水底下竟隐隐约约有人影浮动,草民立马便跑去报了官。”
“你家住何处?”秦朗怀问道。
男子抬手指向水井西面一处矮屋道:“回大人,草民住在那里。”
“可认得死者?”
男子摇了摇头:“草民从未见过此人。”
秦朗怀点点头不再多问,负责记录的书令史将写好的供词递到男子面前命他签字画押。
陈侍郎此刻已吐得差不多,见差役将尸体盖上白布抬走了,这才整理好仪容,讪笑着走到秦朗怀跟前行礼:“小侯爷赎罪,下官方才......”
空气里的腥臭味儿让秦朗怀眉头一皱:“陈侍郎既身子不适便回去休息吧。”
“下官失职耽误了查案,小侯爷未怪罪,下官已感激不尽,岂敢先走。”陈侍郎听他语气如常便放了心,但场面话还是要说。
“命差役将附近居民挨个询问一遍近几日是否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把最近一月报过失踪案的人都喊来认下死者。”秦朗怀吩咐道。
陈侍郎急忙躬身领命:“下官立马着人去办。”
秦朗怀点点头转身离去,待人走远了陈侍郎才松了口气,脸上笑意尽收恢复成平日里鼻孔朝天眼珠上翻的傲慢模样。
“主子,可要回府?”不知不觉天色便暗了,归云见秦朗怀骑着马慢悠悠的穿过街巷却离侯府越来越远,忍不住问道。
秦朗怀瞥了他一眼道:“去清风楼。”
“主子,您若不回去,老太太那边.....怎么交代?”归云想说老太太都憋了大半日火气等着回去骂他,他躲着不回府若是把老太君憋出个好歹如何是好。
“你回去禀告祖母,就说我公务在身暂回不去。”秦朗怀看着归云说道,“对了,说我会回的很晚,让她老人家早些歇息。”
归云瞪了眼幸灾乐祸的归林,无声的叹了口气,这不是让他去火上浇油,自寻死路嘛,今日老太君的火气总要有个发泄的地方,归云便被秦朗怀派去当了这炮灰。
雨栖湖位于城西,每逢春夏时节湖畔垂柳环绕,绿草茵茵,是才子佳人踏春游玩的首选之地。雨栖湖的水是翠绿色的,水浅的地方清澈见底,从高处看仿若一块翠玉,散发着粼粼光泽。
湖的南岸边立着块丈余高的石碑,碑文的内容是当朝皇帝与秦皇后如何在雨栖湖边一见倾心终成佳话的故事。如今石碑被适婚男女当作了求得美好姻缘的圣地,石碑四周摆满了花和贡品。
秦朗怀和归林骑着马一前一后走过石碑,夕阳余晖照着冰凉的碑身,上面写着秦皇后多么的娴静美丽。
秦朗怀轻摇了摇头:姑姑分明娇蛮活泼的紧,最是讨厌那些繁文缛节,对皇后之位更是毫不在乎,若不是深爱着圣上,她也不会将自己困在深宫高墙之内,明明是自由自在的雁,却做了牢笼中的金丝雀,姑姑.....是郁郁不得志而去的吧。
清风楼有四层,挨着雨栖湖,是赏景吃鱼的好地方,四楼的“沐云阁”被他花重金包下,成了他的私人领地。
门口的伙计远远便见着秦朗怀二人,急忙小跑着上前将人迎进”沐云阁“。
秦朗怀坐在靠窗的软榻上看着天边被夜幕渐渐吞噬的晚霞,淡薄夜色下凉风撩动着幽绿湖面荡开细细波纹,隐有琴瑟之声悠然传来,三三两两的游船已亮了灯火,朦胧水雾中印出团团红黄光晕,给寂寥的冬夜增添些许暖意。
手边香茗渐凉,面对满桌珍馐却毫无食欲。
“菡姐姐,你又输了。”十二岁的秦露华咬着甜饼看着棋盘上毫无反击之力的白子口齿不清的说道。
春日明媚,微风和煦,少女眉头微蹙对秦露华的话恍若未闻,嫩如细葱的两指捏着棋子苦思冥想不肯放弃,如贝壳般的指甲光泽莹润,倒衬得玉石棋子有些黯淡了,两颊的碎发或轻柔得拂过鼻尖,或贴上细白光滑的颈子,画面说不出的恬静淡雅、赏心悦目。
秦朗怀好整以暇的笑着等她落子,直到她抿着唇有些不甘的将棋子放回棋盒,他才收回视线道:“认输了?”
“都是爹爹教的,怎么我就是赢不了你。”楚菡接过秦露华递来的海棠酥细细品尝,不想承认自己没秦朗怀悟性好,虽然这是事实。
“今儿天气这么好,我们去游湖吧,哥哥?”秦露华吃完最后一口张记铺子的甜饼,指着湖面上的游船提议道。
楚菡闻言面上也露出向往之色,两张小脸巴巴的望着秦朗怀,他经不住这期盼又热切的目光,只好点头同意。
正是那次游船撞见了玉承赫,若是....那天他们没有去,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主子,饭菜都快冷了,您多少用些吧。”归林小声劝道。
“归林,你信不信鬼魂托梦之事?”秦朗怀目光随着湖面的游船轻移,淡淡问道。
征战过沙场的人不会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手上的人命太多,若将这些当真,谁还敢上战场。归林不知他用意,斟酌一番后答道:“属下没遇见过,主子倒是可以问问老太太。”
“嗯?”秦朗怀看向他。
“老太太不是常说夫人在梦里同她哭诉,担心主子.....”归林吞了下口水说道,“担心主子不娶亲。”
“那不过是祖母用来逼我就范的苦肉计,这你也信?”秦朗怀嗤笑道。
“殿下,听雨斋还在前面,这儿是沐云阁。”门外响起伙计陪笑解释的声音,归林提着刀几步跨到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本殿觉得这沐云阁不错,今儿就在这里吧。”是六皇子玉承烨的声音,秦朗怀勾了勾唇角不动声色,继续看着窗外。
“殿下,沐云阁已经被小侯爷包了,这会儿正用着晚膳......”伙计脑袋快弯到地上去了,门里门外都是不敢得罪的大爷,怎么就这么倒霉轮到他来带路。
玉承烨还记得小时候和秦朗怀打架,明明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被压在地上揍得鼻青脸肿,父皇却对秦朗怀关怀备至,罚他禁足十天,母妃告诉他以后见着秦朗怀便走远点,作不了朋友,也切莫成为敌人。想到此处他挑了挑眉,也并未打算和秦朗怀打招呼:“既如此便带本殿去听雨斋吧。”
伙计暗暗松了口气急忙带路,匆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秦朗怀听着脚步声渐渐离去,面上无风无浪:楚家的谋逆案是玉承烨负责审的,此人谋略不足却胜在谨慎,多年来全靠淑妃在背后为他筹划。
圣上共育有六子两女:长公主宁安嫁给卫国公孙追的长子孙无尘,二公主宁宜尚未出嫁。
大皇子玉承岚幼时便夭折;二皇子玉承渊便是废太子,生母贤妃去的早自小养在秦皇后跟前;三皇子玉承瓖性格木讷懦弱,生母宛嫔生他时便难产而去,能在这险恶的皇宫长大直至成年封王也多亏了他的不起眼,根本没人把他当回事,如今安安心心的当他的闲散王爷远离朝政;四皇子玉承玶八年前因夺嫡事败身亡;五皇子玉承赫品性温良、规行矩步,多年来除了德妃偶尔拖下后腿,竟从未行差踏错过。
太子被废后朝中势力暗暗站队分为三派,一派依旧拥护玉承渊,一派支持玉承赫,还有一派跟随六皇子的皆是受了淑妃恩典之人,目前虽势弱却在日益壮大。
想到淑妃:一个地方县令的女儿在邺庆城毫无根基,却能从七品的才人一路攀升到四妃之列,其手段和智谋非常人能及,即便身居高位也从从不恃宠而骄且颇会笼络人心。反观玉承赫的生母德妃,仗着父兄位居九卿在后宫横行霸道,说好听了是娇蛮任性,难听点就是鲁莽无脑,若不是其父兄和玉承赫长期规劝,不知会惹下多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