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初识马蹄窝（1/1）

马友良从卢崖镇渡口一个民宿院子里面牵出马车，把马小朱抱上去，回头招呼其他人上车。龙小妹把王红云扶上马车，张小杭在龙小云地搀扶下，也坐到了马车上面。然后兄妹两人先后上了车。

此时张小杭和王红云，才有时间仔细打量眼前的兄妹俩。

男孩子长得虎头虎脑，黝黑的皮肤，卷卷的头发，双眼炯炯有神，看年纪比龙小妹大一点。小姑娘则有点瘦，皮肤白皙，留着短发，脸庞长得跟龙小妹有些相似，都是双眼皮，丹凤眼。只是皮肤比小妹白，脸上点缀着几个雀斑。

“哥哥，妹妹，听说你们要在这里过暑假，再教我一些招数好吗？”马小虎急不可耐地问道。

“寒假教你的你都会了吗？总是贪多。”龙小妹问道。

“我哥都学会了，前两天卢崖镇的几个小地痞欺负我，被我哥痛打了一顿。”马小朱兴奋地跟龙小云汇报，还下意识的举起拳头，有哥哥出面护着，她心中一定很幸福。

马车在雨后的沙土路上，沿着马格拉河向上欢快跑去。山林中的蝉开始了一天中的最后鼓噪。气温慢慢降下去，河面上浮起一层层水雾。

“好美啊。”张小杭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赞叹道。山风吹过来，吹散了他们在破旧公共汽车上累积的疲累与萦绕在脑海中的各种气味。

“真是人间仙境，唉，小云，你们住在这里有没有感觉自己是神仙？”王红云问道。

马小虎兄妹俩看到张小杭和王红云如此夸赞自己的家乡，感觉非常惊讶，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做了个怪异的鬼脸，心道他们俩少见多怪。

“王阿姨，有你说的这么好吗？我们每天都在这里，也没感觉到啊？”马小虎说道。

“只缘身在此山中。”前面驾车的马友良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虽然是仅仅一句话，让王红云和张小杭对眼前这个黝黑的庄稼汉有了新的认识。

经过一下午的相处，舅妈赵玉芬已经跟初次见面的李雁楠和李兰混得很熟了。安排好大家的住宿后，聚在屋子里唠嗑，等着孩子们回来。金汉生和夏龙雀则在院子里面转悠，整个春季，马友良已经把旧屋子和院子整修一新。四合院设计，每个院子相对独立但没有割裂感，一条穿过月亮门的小径又把几个院子连在一起。每个院子里面的主客房和功能房划分的十分合理。照顾到城里人的生活方式，主要照顾了夏龙雀在省城的生活习惯，所有的装修装潢保留古典传统的同时，又充满了现代感。

孩子们终于回来，赵玉芬拉着龙小云和龙小妹的手，直夸小妹变漂亮了，小云变白了，又长高了。唠叨了一通，转回身又对自己的两个孩子说道：“这个假期好好跟哥哥学习，不许再胡闹。”

龙小云悄悄跑去找金汉生和夏龙雀，汇报他路上的遭遇。听了龙小云的叙述，金汉升说道：“应该是风三弟。”

“二爷爷，您跟那老人家认识？”龙小云说道：“他留着头发，乱蓬蓬的，黑黝黝的脸膛，佝偻着腰，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普通农村老头啊。”因为见面时间短，他只记住了风易扬的大概模样。

“风三弟是一位高手，大名叫风易扬，不入僧道但心怀苍生，出手便是雷霆一击。他一直奉行入世即出世，涤荡邪恶的信念，以天下为家，随遇而安，他不是和尚，从不在寺庙挂单，但是所有的寺庙都以接纳他为光荣。善行无数。秉持慈悲为怀，偶有金刚怒目，也是发博大爱。上天偶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武道中人就该尽绵薄力，以维持公道。我也是两年多未见他了，他应该一切都好。”金汉生感慨说道。

“你一讲起来就没完没了，完全不考虑小云是不是听得明白。”夏龙雀嗔怪道。

“他听不明白白？有些还是他的原话呢，哈哈哈。”金汉生似乎心情很好。

“小云。”张小杭从远处边喊边跑过来。“刚才我看新闻，我们在车上遇到的那四个人，出了大事。”她压低了声音说道。张小杭预先告诉了王红云和龙小妹，让她两人暂时别把这事泄露出去。

张小杭红着脸说道：“他们四个人的右胳膊从小臂中间粉碎性骨折，医生说即使接上，他们那只手也是废了。更严重的，”张小杭红着脸，声音压低了，把手机上递给龙小云，“你自己看吧。”

龙小云接过手机，新闻页面上写道：

四裸男惨遭横祸，臂断卵废难以为人！耸人听闻的标题下面，一张图片愕然显示四个被阉割的男人的生殖器的惨状。新闻内容倒是没有图片震撼，水文风格的平铺直叙：

今天下午在蒲集镇附近发生一起惨案，四个赤身裸体的精壮男人遭遇重伤，胳膊粉碎性骨折生殖器被阉割。对于此惨案，警方已经介入调查，有以下疑点需要重点厘清：

四人指正说他们是被从长途车上赶下来，一个类似乞丐的老头把他们赶下车后，出手打断了他们的胳膊，把他们打昏。但是四个人完全记不清那人的音容笑貌与体貌特征；

四人体格精壮，衣服被扒得精光，不着寸缕。后有路人陆续在马路边上捡拾了衣服鞋子等上缴警方，四人对他们在车上的遭遇闭口不提；

四人被阉割后，似乎用了很好的止血药，伤口愈合良好，没有出现大量出血现象。警方检查后说器官被药物污染，已经完全组织死亡。医生表示已经无法再植回去；

蒲集惨案已经被警方列为重案处理，有后续报道会及时跟进。警方在现场捡到一张A4大小的宣纸片，上面有精巧的蝇头小楷。具体内容没有公布，有知情人认为那是四个人的罪状书。

金汉生和夏龙雀看了这个报道，笑得拢不合嘴。“风三哥出手还是那么凌厉、狠辣，威风不减当年。”夏龙雀说道。

金汉生赞叹道。“按照三弟的行事风格，这四个人估计干了不少坏事，糟蹋了良家妇女，才被阉割了。”

夏龙雀大喇喇地评论着，完全不在乎两个孩子在场。

“二爷爷，奶奶，这个事情跟我们有关啊。”龙小云有些无奈得说道。

“不用怕，哈哈哈，新时代的太监。”金汉生笑着说道，“我会处理的，你们该吃吃，该喝喝，不用担心了。风三弟会有办法的。”

张小杭不太相信金汉生的话，找了个角落给张正方拨了个电话，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汇报了一遍，直到张正方说不是大事，不用担心之后，她长吁了一口气，忽然有种脱力的感觉。

屋子里的女人，把马小虎等三个孩子赶出屋子后，四个女人放肆地大笑起来。四个男人已经不能称之为男人了，李雁楠一本正经的为那四个男人的老婆担心起来。

网路上对这四个人的讨论声量高涨起来。他们的黑历史也被起底：路霸、赌徒、黑社会分子、看守所常客成了他们的标签。有帖子更加深入的起底，蒲集镇的警察首先被卷进去，有两份秘密录像的影片显示，警察跟这四个人甚是熟稔，被关进警车后，仅仅走了不到二百米便被释放出来。另外一支影片直接把青皮给时任蒲集镇派出所长现任蒲集县公安局长的王红江行贿的过程偷拍出来。只见青皮把一大摞人民币放在桌子上，王红江坦然的把钱装进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塞到抽屉里面，然后两人勾肩搭背的走出去。

先前对四个人的一点同情声音，此时清一色地变成了痛骂，随着舆论发酵，青皮四人的案底和劣行不停地被翻出来。严惩这四个人的声浪席卷整个网络，再也没有人关注到底是谁阉割了这四个人了。

作为该事件的后续，王红江被判刑进了监狱，贵为省城公安局长的王青江在汹涌的民意面前，再也救不了他的胞弟红江，十五年的刑期在等着他。四个路霸中的青皮和赖三被判重刑，二十年的刑期让他们在监狱中呆到老去才能出来。

一家人的晚饭就在新闻花边的快乐氛围中开始的。马友良和赵玉芬夫妇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晚宴来欢迎省城远道而来的客人。

不得不说，赵玉芬的手艺的确很棒，达到一个饭店主厨的水平。李兰在帮厨的过程中竟然偷偷学习了很多。

菜肴全都是绿色无污染的，山珍野味络绎不绝的由三个孩子端上桌：红烧鲤鱼、干炸小河鱼、松菇炖鸡、红烧野兔、韭菜炒蛋、红烧肉、肉丝炒豆角、炒知了猴、薄荷知了饼、烤鸡脚、糖醋藕、牛杂汤、紫菜肉丸、烤羊排、红烧猪大肠、烤鸡翅。

一桌子城里人狼吞虎咽完全不顾形象的大块朵颐，让马小虎和马小朱兄妹俩更是看的目瞪口呆。金汉生、马三爷、马友良三个老爷们频频碰杯。金汉生心情很好，不停地夸赞美食好吃，顺便把赵玉芬的温良恭俭让又赞叹了一番。夏龙雀啃着一块兔子肉，说道：“来，让我们感谢一下我们的主厨们，谢谢玉芬、李兰为我们烹饪这一桌丰盛佳肴。”

“主要是玉芬大姐的功劳，我就是打了打下手。谢谢玉芬姐。”李兰响应着夏龙雀的号召。一桌子人纷纷举杯。

“作为主人，我跟老马热情欢迎大家来家里做客，特别欢迎李教授、王老师和小杭姑娘。大家都别客气，干杯！”赵玉芬举起杯子，语带西南地方口音。

大家碰杯完毕，龙小云举起果汁杯子，对着马友良和赵玉芬说道：“舅舅、舅妈，我敬二老一杯。”

“你这孩子，这样就见外了。舅舅和舅妈从小看着你们兄妹俩长大，我们是自家人。”马友良有些动情。金汉生接话说道：“其实我还是要感谢友良和玉芬，把这个院子修整的这样好，我跟你三姑都不想回省城了。来，咱们喝一杯，感谢你们的辛劳。”

“二爷这么说就是折煞我们俩了，要是没有二爷和三姑，也没有我们今天。”赵玉芬说道。

“你们都别这么婆婆妈妈了。”夏龙雀说道，“无论如何，一家人在一起就很好。雁楠，你觉得这里如何？”

李雁楠见问，笑着回道：“马蹄窝虽然名字土气，但是一个神仙也住得起的地方，山水灵秀才养育了淳朴敦厚的人们。我感谢二爷和三姑的安排，也感谢友良老弟、玉芬妹妹和友梅妹妹，还有红云老师，大家干一杯。”说着跟大家碰了碰杯，餐桌上气氛慢慢热起来。

其实李雁楠心里还是忐忑，她不确定在马蹄窝生熟菜板会不会分开用，她印象中农村都是一张菜板处理一切食材。

王红云说道：“说感谢，我首先谢谢小云和小杭，他们俩让我摆脱了工作上的困境，我感谢二爷和三姨，给了我一把钥匙和锋利的刀。感谢马姐姐，感谢大哥大嫂，让我感到家的温暖。”

“妈妈，我们都快吃饭吧，别感谢来感谢去了。”马小朱童言无忌，思维活跃，看着电视画面喊道：“看呀，四个太监又出来了。”

“按照咱们礼仪，我们是不是该祈祷，祈祷他们再长出一副来？”王红云如同一个孩子一般说道。她的话音未落，大家便哄堂大笑起来。

张小杭看了看龙小云，说道：“他们该很荣幸才对，成了知名的新时代太监。估计以后尿尿都难受。今后看影视剧，保不齐就能看到真公公了。”

李雁楠笑着白了张小杭一眼，说道：“新闻上也说了，他们是黑社会分子，有分析说他们遭遇了黑帮火并。”

张小杭和龙小云闻听冒了一头黑线，龙小妹得意地笑了笑，看着王红云，王红云虽然知道事情内幕，但是张小杭的告诫在前，她辩驳不是，沉默也不是，无奈地夹起一条油炸河鱼，放在嘴里使劲嚼。

“他们一定是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情，遭到了报应。”马友良说道。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的观点，转念一想，再深入下去讨论太监的事情，在女士面前也是不雅，于是借机跟夏龙雀敬酒，打住了话题。

赵玉芬和李兰似乎对四个太监不感兴趣，两个人嘀嘀咕咕的聊着家常，什么地里的土产，庄稼的收成，孩子的教育，家长里短的嘁嘁喳喳说个不停。

一顿饭吃的热闹而尽兴。孩子们跑到院子里面的平房顶上纳凉，听着马格拉河水涛涛流去。张小杭和王红云第一次见到如此清晰的夜空，银河里面的繁星闪烁，从穹顶上低低地压下来，仿佛伸手可以摘到一般。她们俩不住的赞叹着，一面又抱怨没有带相机镜头过来。

马小虎和马小朱在龙小云面前安分许多，此时更是乖乖地接受龙小云的检查，演示着几个月前学习的招数，龙小妹在旁边指指点点。赵玉芬端着大盘子西瓜上来，拿了两个披肩给王红云和张小杭：“山里夜凉，披着披肩抵挡一下。”

转身又高声跟马小虎说道：“认真跟哥哥练功，再偷懒就让你哥罚你跑圈。”说着下去收拾了。马小虎对着赵玉芬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坐到一边啃起西瓜来。

远处的山脊，黑黝黝的留下了一个背影，有风吹过来，风里掺杂着知了的惨叫声。有走夜路的脚步声和嘁嘁喳喳的说话声从院子外传过来。

“师兄，那边的点点灯光是什么啊？”张小杭指着村南的黑暗中闪亮的灯光问道。

“那是捉知了猴的。”马小朱抢着说道：“我们昨天晚上还去捉了呢，今天吃的知了猴，就是我们昨天捉的。”

“小妹妹真厉害。”张小杭摸了摸马小朱的头，说道：“告诉姐姐，怎么捉呢？带我去捉好不好，我还没有捉过呢。”

“夏天知了猴晚上自己就从地上钻出来，然后我们拿着灯从树上找就是了。等知了猴蜕皮变成知了，就不好抓了。”马小朱说道。

“好抓，去年咱们还抓了不少呢，小妹还掉河里了。”马小虎接话说道，似乎龙小妹掉河里是他长久的乐趣。

龙小妹白了他一眼，说道：“要不是你逞能，我也掉不里面去。”转头向张小杭说道：“小杭姐，”在回来的路上，张小杭特意叮嘱龙小妹，在家里千万别喊嫂子，龙小妹把这话记在心里去了，“他跟我哥在树上粘知了，两个人爬到一颗高大的燕子树上，他晃晃悠悠的在上面，不小心把装知了的袋子掉下来，我着急去接住，不小心掉河里的。”

“没呛水吧？”王红云问道。

“不会的，我姐姐游泳可好了。”马小妹补充道。

“哎，后悔没有带泳衣来。”王红云和张小杭异口同声地说道。

“镇上有卖的，只要你们不嫌弃不是名牌，改天可以到镇上买。”龙小云说道。

“我还是想尝试一下捉知了猴，还有粘知了。”张小杭说道。

“简单，我跟我哥最擅长了。”马小虎啃着西瓜，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别把我们弄水里，我就相信你很擅长。”王红云调侃马小虎，这个虎头虎脑的淳朴孩子，很是招人喜欢。

“不会的，您跟小杭姐姐还有两个李阿姨都是我们的贵客。”马小虎忽然冒出的程式化回答，让王红云意识到，一定是家里大人事先嘱咐过，让两个淘气的孩子不要太顽劣，然后两个孩子就牢牢记在心里。

院子里，马三爷喝足吃饱，告辞着回去。龙小妹听着马三爷拖沓的脚步声，醉醺醺的哼出来的俚歌，想起一件事情来，噗嗤笑了一声。

“姐姐，你笑什么？”马小朱问道。

“你还记得，去年夏天看西瓜的时候，小虎哥是怎么捉弄人的吗？”龙小妹反问道，她的提醒，让马小珠也笑起来，又提起了张小杭和王红云的兴趣，说道：“你们快说，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去年舅舅也种西瓜，我们三个在地里看西瓜，去年夏天哥哥跟二爷爷出外了，没在家，镇上有个无赖总是来偷西瓜，我们不让他偷，他就凶我们。于是小虎哥就想了个办法，在一个闷热的午后，他又来要偷瓜的时候，小虎哥把他让到了一颗树下，非常殷勤地给他倒茶，给他切冰镇好的西瓜。把那个醉鬼伺候的非常舒服。我跟小珠都不明白怎么回事。等那个醉鬼吃饱喝足，躺在树下打盹的时候，小虎哥从我们看瓜的窝棚里面，用弹弓远远的把那棵树上的马蜂窝打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在那无赖的光肚皮上，马蜂狠狠地把他蛰了一通，浑身肿胀像退了毛的狗熊，听说还打了两天的吊瓶。从那以后那无赖再也不敢偷瓜了。”

“今年三爷爷也学着样子，”马小朱接话说道：“在他瓜田四周种了些槐树篱笆，上面隔几步就有一个马蜂窝，没有人敢去偷瓜了。”

“马蜂，那会把人蛰死的。”王红云说道。

“不打紧，”龙小云说道：“这个马蜂不是那种有毒的大黄蜂，是小马蜂，我们这里叫做狗舌头蜂子，因为它的窝形状像狗舌头一般。蜂蛹特别好吃。”

“有蜜吗？”张小杭对一切都产生了兴趣。

“没有蜜，它是吃肉的。吃昆虫和蜜蜂，不产蜜。”马小虎回答道。

“我现在才发现了，这二十多年白活了。”王红云感叹道。

“因为平时接触不到，现在有机会尝试了，就不那么新鲜了。就像我跟小妹刚到省城的时候，也不知道电影院、游戏厅、体育场还有KTV什么的一样。”龙小云说道。

“KTV，我听说过。”马小朱说道：“我们班上的郑云飞，他姑妈嫁到省城去了，他去过省城的KTV，听说那里边有唱歌的、喝酒的、还有爆米花。我们问他还有什么，他撅着脑袋翻着白眼，说哪里还有吸毒的。嚇，不是好地方。”马小朱学着郑云飞撅脑袋翻白眼的样子，大家大笑，谁都没有深思她说的话。

“一堆萤火虫。”龙小妹忽然说道。大家顺着她指的方向，向院子西南角影壁墙下面，一堆萤火虫上下乱飞。

“真漂亮，绿莹莹真好看。”张小杭赞叹道。“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么一堆萤火虫呢，差不多有几十只吧。”王红云附和道。

“我去给你们抓几只来，每年这时候就出来堆成球，像鬼火一般的吓人。”马小虎说着，往房下跑去。龙小妹和马小珠也急忙跟去凑热闹。

“小虎，抓两只玩玩就好，别都抓了。”张小杭说道：“养不活，白白弄死挺可惜的。”

“小珠，你去妈妈那边把去年的纱袋找出来，我昨天看妈妈已经洗过了。”马小虎边说边跟小珠说道。小珠答应着，啪嗒啪嗒的跑到堂屋里面去了。

“小云，明天我们去哪里玩呢？”王红云对于抓萤火虫，也就是一分钟的兴趣，萤火虫让她想起了囊萤映雪的事情，也想起了自己求学时的艰难，于是便不喜欢起来。张小杭正做着一个奇怪的梦，仿佛眼前黑亮亮的夜空，萤火虫似飞船一般，带她飞去遥远的地方。

“明天？先去爬爬山，然后去老龙头欣赏一下江景，您和小杭还有李阿姨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咱们先把附近的景点都看遍。”龙小云说道。

“师兄？什么时候带我去抓知了？”张小杭对抓知了兴趣浓厚。餐桌上的一盘炸知了猴，虽然一开始不敢吃，吃了第一口后就停不下来，酥脆咸香的味道让她欲罢不能。

“要是明天不累的话，吃了晚饭可以去抓知了猴，就是咱们今天晚上吃的那种。褪了皮的蝉，要等熬好了胶才好去捉。”

“好呀好呀，那晚上先去捉知了猴。”张小杭说道。

“明天晚上你们要不要灯泡啊？”王红云语带双关说道。

“当然要啊，要不看不见怎么抓啊。”张小杭回答到，一时没有意识到王红云在捉弄她们，看王红云在抿嘴笑，忽然意识到灯泡的几重含义，不禁红了脸，好在夜晚看不清她已经脸红到耳根。

“你是老师诶，怎么没有个长辈的样子。”张小杭嗔怪道，接着说道：“王老师，你现在还在遗憾只拍到那四个男人的背影吗？”

龙小云此时知道如果加入论战，那是里外不是人，于是便拿一了块大西瓜，夸张地塞到嘴里，慢慢走到平房顶的边上，装作饶有兴趣地看下面三个孩子抓萤火虫。

“从今天开始，在这一个月的假期里面，我不再是老师，我要彻底的放飞自己。”王红云也知道继续讨论下去，自己赚不到便宜，于是便转换话题。似乎想起什么事情，轻轻叹了口气，捧起一块西瓜啃起来。下面的抓萤火虫活动已经结束，

赵玉芬从屋子里面出来，对着上面喊道：“王老师，小杭，小云，天晚了，下来准备休息啦。山里夜凉，小心感冒啊。”

三个人答应着，从平屋顶上下来。

金汉生从手机上巴拉着四个人的新闻及后续报道看，夏龙雀和马友梅、李兰、李艳楠等人饶有兴致的看马小虎他们抓来的萤火虫，三个纱袋里，分别装了四五个萤火虫，灯光下，它们都乖乖地趴在袋子上，收拢了光亮。

赵玉芬拍了拍马小虎的脑袋，“去洗脸去，又折腾出一头汗来。”

马小虎做了个鬼脸走开。赵玉芬已经把屋子分配停当。马友良根据镇上民宿的布局，盘下了老宅周边的几个院子，加上自己的院子，整合成一个占地十几亩的大宅院，里面花墙或者篱笆，分割成一个个的独立的小院落，设施设备都是按照镇上民宿的标准安排，气氛温馨。

春节后为了老龙头自然保护区的开发建设，当地政府对卢崖镇下辖的农村进行统一规划，开展新农村整治改造。有些人家自愿搬到镇上，有些比较恋旧的人就一直留在村子里面，马友良趁机收购了马蹄窝村大部分的宅基地。村里通了自来水，又通了光纤网络，垃圾分类收集处理，农民的日子越来越好了。

张小杭和李艳楠住在一个屋子里，初到马蹄窝，母女二人心情各异。农村人的热情并没有扭转李雁楠心中根深蒂固的偏见，所以她表现出来的热情，也不过是表面的客气而已。王红云和李兰住在一个小院里，金汉生和夏龙雀住在后面的主院落里面。马小朱吵嚷着和龙小妹住在一起，于是马友梅带着龙小妹和马小朱住在了东边院子里。龙小云和马小虎住在了马友梅的院子旁边，为的是对马友梅有个照应。马友良和赵玉芬夫妇住在靠院门的房子里面，忠实担任着看守人的责任。

张小杭提着一兜萤火虫，跟着李艳楠跟大家道晚安后，在赵玉芬的带领下去了自己的房子。房子按照马格拉的传统构建。不同的是每个房间中都布置了室内卫生间，以方便城里来的客人。赵玉芬逐一给李艳楠和张小杭介绍后便退出来了。在院子里她拍了拍胸脯，长舒了口气，心里说道：哎呀妈呀，接待省长夫人和千金，这还是第一次啊，还好，表现满分，没给老马家丢人。

李艳楠母女两个对赵玉芬的内心活动完全无知，她们一面为白日所见的新鲜事兴奋，一面为主人热情贴心的招待感动，一面又赞叹着小院的匠心设计与贴心装潢，无不透漏出一种大师作品的风格。悄悄在心里盘算着马友良对小院的投资，屋内的家具陈设，床上的铺陈，卫生间的装潢，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她们不知道的是，这些都是夏龙雀找省城有名的设计师专门设计的，包括院子里面的小景观，院里的田畦，花草苗木等，都是独具匠心。夏龙雀心里埋下将来退隐田园，来此养老的心思，于是把院子打造的如同园林一般。一些独立小院的设计，也是为马友良夫妇，马友梅，龙小云以及马小虎他们分别准备的。李艳楠母子当然不知道这些，她们俩躺在床上，看着萤火虫在床围的袋子里面飞来飞去，拖着绿莹莹的光，李艳楠问道：“闺女，今天那四个人，龙小云是不是参与了？”

她语气中充满了担心。“那辆车是从省城到蒲集镇的，应该就是你们坐的那辆车。”

“嗯，那四个流氓在车上抢了东西，还打人。其中一个满嘴喷粪说要我陪他就放过大师兄，大师兄只用了一招式，就卸了他的一条胳膊。小妹卸了他另外一条胳膊。其他三个人要来打我们，被大师兄和小妹三下五除二地收拾了。”张小杭说得轻松愉快，李雁楠听得胆战心惊。

“在哪里他们被脱光的呢？”李艳楠问道。

“四个人肩膀脱臼后，一个被他们打的满脸是血的人，招呼了一声，伙同另外几个受害者把他们的衣服脱光了，说是要让他们丢丑。有人要暴打他们出气，还是大师兄制止了，他只是想惩罚一下他们，并不想把他们伤的太厉害。大家领回自己被抢的物品和钱财后，便把他们赶下了车。他们是光着屁股下去的。”张小杭想起那四个光屁股以及他们丑陋的罪恶，还是禁不住脸红起来。为了不让李雁楠借题发挥，她没有告诉李雁楠是龙小云建议扒掉四个人的衣服的。

“那是谁把他们弄残废的呢？”李雁南似乎在自言自语。

“老妈，你是在破案吗？我、大师兄还有小妹都是参与人，您不会要去举报我们吧?”张小杭不满地说道。

“瞎说什么啊，”李艳楠说道，“我给你爸爸打电话的时候，他说他正在处理这件事情，毕竟是一件影响很大的恶性伤人事件，政府面临较大的舆论压力。知道你们在其中的参与程度，你爸爸也会放心，我一会给他发个短信。开始他还认为是二爷干的呢。”

“现在风向已经变了，四个人被起底，都是些车匪路霸，具有黑社会性质。公安厅不用承担太多舆论压力了，你看这才几小时，舆论风向已经完全变了，没有几个人还同情他们了。警察就慢慢侦查破案，一年半载后就没有人记起这件事情了。”张小杭一面划着手机，一面说道。

“你爸爸莫名奇妙的说了一句，说是武警总队的姜叔叔在附近执行任务，有事情可以找他们求助。”李雁南小心翼翼地说道，“自从认识了龙小云，我感觉好像危险的事情一件件的冒出来了。闺女，我不知道这是福是祸，可是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子女平安，这没有错吧。”

“您是说他是扫把星，带来了霉运？”张小杭心中生疑，不知道李雁楠后面会如何借题发挥，采用了以退为进的方式。

“他是扫把星，虽然把蒙在我们眼前的江湖面纱扫开来，让我们开始慢慢的对江湖，或者说社会的黑暗，有些许清醒得认识，可是毕竟是扫把星，也会带来霉运。”李雁楠说道。

“呵呵，今天以前，我只知道省城的繁华，从没有注意到乡村还是如此的落后于贫穷，违法犯罪是如此的嚣张，貌似强壮的男人们是那样的懦弱与离散。我用一天的旅程，见证了生活中的丑恶，也看到了生活的鲜亮。或许这个社会，就像那只萤火虫，发光的地方是光亮的，其他地方是黑暗的。萤火虫为什么发光？它的光是为了照亮自己前行的路吗？”张小杭感慨着说道，并不想让李雁楠继续扫把星有关的话题。

“社会有黑白，是因为人性有两面，有善的一面，也有恶的一面。我们的教育，应该发扬善的一面，涤灭恶的一面。虽然不能把每个人培养成圣人，起码在每个人的心里种下一个箍咒，捆住恶行的萌芽。”李雁楠一边思考措辞，一边说道。

“那您看大师兄，现在是善多还是恶多？”张小杭问道。

“我跟他接触的时间不多，数面之缘，他是一个善良、聪慧、有爱心和充满正义感的人，他办事有分寸，少冲动，说明了他已经成功的箍住了心中的恶。”李雁楠说道。

听到自己的老妈如此夸奖和认可自己的恋人，张小杭心里稍稍放下了心防。李雁楠接着说道：“你们两个交往，我跟你爸爸都很放心，小云是知分寸的孩子，一个学期下来，你也没有耽误学习，相反成绩还有了很大提高，我们很欣慰。以前你爸爸还发愁，想着托关系把你弄到首都大学上学，现在他放心下来，说比首都大学还好的学校，也能争取一下。”

“那是，老张家的闺女，什么时候给他丢过脸？”张小杭说道：“说起来，师兄教我的一套修炼的功夫，对于学习十分有帮助，他说那一套是基本功，只有完全掌握了他，才能更深一步的修炼影子门其它的功法，影子们的功法繁复，没有极强的学习能力，是没法学会的。就连他有时候也跟我抱怨，说影子们的老祖宗门一定是天纵奇才，否则不能创建出这样的功法来。只要坚持修炼，我成为学霸那是迟早的事情，您就等着我成为龙小云第二吧。”

“你怎么不想着超越他，起码跟他并列也行啊。”李雁楠说道。

“老妈，师兄才是真正的天纵奇才啊。金爷爷和夏奶奶也是，他们安排的事情，都是看到三十步以外的人啊。”

“闺女，你要不要教老妈两招，让我在学术上也更进一步？”李雁楠说道：“哪怕学术不进步了，给我个保养办法也不错啊。”

“老妈，自从你的老毛病治好以后，现在脸色红润，皮肤有光泽了，不是很好嘛，再说了，师门规定，你不是影子门的，即使是老妈你，我也不敢教你什么啊。”张小杭被李雁楠近似无厘头的要求，搞得有些无语。

“你看我比你夏奶奶年轻了十几岁，但看上去我比她还老一般呢？”李雁楠感慨道。

“原来你不仅仅是为了监视我才来马蹄窝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学习美容养生也提上了日程啊，嘿嘿，怎么，怕我老爸烦你？”张小杭语带狡黠地说道。

“胡说什么呢，那个女人不爱美，不怕容颜老去？”李雁楠在张小杭的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老妈，你去跟夏奶奶商量，她一定会教你，你看赵阿姨，现在也显得很年轻，完全不像在农田操劳的农妇，我估计她应该也修炼些功夫。”张小杭建议，接着说道：“你也别担心，等机会来了，我觉得师兄也会教你。”

“那敢情好。”李雁楠有些迷糊，闭着眼睛嘟囔着。张小杭打了个呵欠，说道：“睡吧，明天我还要早起，跟着师兄还有小妹去晨练。听说在山里晨跑，有助于排出肺内积攒的浊气。”

李雁楠已经没有回应，轻轻的响起了鼾声。

窗外寂静，远山里传来狼的嚎叫声，还有马格拉河水呜呜流淌声。张小杭沉沉睡去，做了一个美妙的梦，关于她和龙小云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