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一代仁主溘然辞世 两路王师得胜还京（1/1）

回京路上，刘恒上次在泰山感冒落下的病根再次发作，严重时甚至无法骑马，要躺在车里睡觉了。不过这次反败为胜的战果还是很振奋人心，刘恒睡着了嘴角还挂着笑意，直到萧关的战报传来。

“张武没了？”刘恒将战报反复看了几遍，一直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车外的宋昭骑着马一言不发，周亚夫不知道跑哪去了，霍玄纲和卫苗回代国了暂时还不知道，李广和郦寄已经开始给自己头上缠白布。

刘恒从车厢里爬出来，迎着凛冽的秋风前后巡视不见首尾的大军，伴着几只南飞的大雁，突然眼眶就湿了。二十三年了，自己在中都的那些老熟人已经所剩无几，老婆孩子被迫去当平民，董颐张武战死，荀侃高要致仕，宋昌也因为刘长谋反案做出了牺牲。皇帝真不愧为孤家寡人，为平衡各方势力处处制衡，到最后真就只剩自己一个。

思绪之间一股强风吹来，直击刘恒脑门，本就感冒加重的他被这么一吹，一个喷嚏打出去立马倒在了车里。宋昭首先反应过来，急忙招呼人把车开到路边，同时传信御医赶紧过来。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刘恒缓缓苏醒，看到宋昭、周亚夫、李广和郦寄站在自己面前，长舒一口气笑出了声：“朕刚才梦到父皇和皇兄了。说起来朕对他们似乎没什么具体印象，他们也没和朕说什么，只是笑着看着朕，朕能感觉到他们肯定了朕即位二十三年来的作为，正在召唤朕前去。”

四人听到刘恒这么说，心里也大致明白了一些，随后郦寄率先开口：“陛下仁德之名广播四海，连年与民生息，九州之内无一人不称善，臣等愿陛下万寿无疆！”

刘恒摆摆手示意郦寄别拍马屁，然后继续说道：“要是真能万寿无疆，现在天子恐怕还是秦始皇。”故意逗笑四人，刘恒叹了口气声音一沉：“朕恐怕是不久于人世了，宋昭听诏。”

正在发愣的宋昭连忙下拜。

“现加封你为前将军，朕死后速回代国，该做什么你心里清楚，务必旬日内完成任务，随后去胶西船厂待命。”

“臣谨遵圣谕。”

“周亚夫听诏。现加封你为卫将军，封贾谊为御史大夫，晁错为内史，诏令你代为传达。”周亚夫正打算下拜接诏，刘恒从怀里摸出一只锦囊交给他，“此间有密令一道，回长安后打开，太子登基后着你和宋昭、贾谊、晁错四人辅政。”

宋昭周亚夫再次下拜。

“李广郦寄听诏。此次大败因你二人而起，现着你二人为云中、定襄二郡守，另着霍玄纲为雁门郡守，聂叔卫苗二人你等自做封赏。”

李广和郦寄领命后，宋昭出言提醒道：“陛下，那韩安国那边？”

“杀敌有功，救援张武不力有罪，暂封萧关都尉。”刘恒说完，又闭上眼睛躺下休息了。

四人接完诏面面相觑，不知道去哪，最后还是周亚夫说各位该干嘛干嘛去，陛下现在还好着呢，别搁这提前治丧。

过了不久，刘恒又睁开眼睛挣扎着坐了起来，看到只有宋昭一人骑着马在车外伴行，便吩咐他进车厢同坐。

“这是到哪里了？”刘恒缓缓问道。

“回陛下，前军已至栒邑地界，半日内便可回到长安了。”

“回家了...宋昭，你说朕的家究竟在哪里？长安还是中都？”

“虽说臣有民贵君轻之言，但是臣仍然认为陛下身为大汉天子，普天之下皆可为家。”

“呵呵...”刘恒无力地笑了几声，“还记得朕方才跟你们四人说的梦吗？其实父皇跟朕说了很多话，他说他们去世后到了一个很安宁的地方，在那里所有人都没有高低贵贱，大家一起劳作一起收获，也没有战乱纷争，大家互相谦让各取所需，而且...还有很多朕闻所未闻的事物，倒是很像你搞的那些蒸汽机，那是一个比当今大汉更和谐的时代。”

宋昭突然不知道怎么接话，他有点怀疑刘恒知道伍行秋的事了。

“你说，大汉能否到达那个时代？”

“陛下，臣定会竭忠尽智，改进蒸汽机，争取让大汉更进一步。”

刘恒不再接话，车厢内突然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在上泾河桥的时候车子发生了剧烈颠簸，刘恒没坐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好宋昭眼疾手快将他扶正。

就在宋昭回到自己座位刚刚坐下的时候，刘恒又开口了：“朕突然在想，那些望远镜炸弹蒸汽机之类的东西，是不是出现得太快了？”

“快？”宋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宋昭，朕想听实话，毕竟朕很快也会去父皇那个地方了。”

宋昭犹豫了一小会儿，从怀里摸出了两枚勾玉，呈给刘恒。还没等刘恒接过去，勾玉就亮了起来，随后伍行秋的形象再次出现。

“晚辈伍行秋，见过大汉孝文皇帝。”

“哦？他们给朕上的谥号是文？不错不错。”刘恒落寞中带着一丝欣慰，“能给朕讲讲这勾玉是怎么回事吗？还有宋昭，他又是什么样的身份。”

伍行秋整理了一下思路，将勾玉计划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这也是宋昭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听到勾玉计划，君臣二人非常投入，甚至连车行驶过渭水桥都没有察觉。伍行秋讲完故事就匆忙切断了勾玉的联系，而刘恒却意犹未尽，尤其是对自己过世后刘家连续四代明君的辉煌感到骄傲，同时也对后辈有刘秀和刘备这样的人物表示赞许。

“也就是说，在原本的历史中，贾谊现在已经不在人世，晁错两年后也会被启儿腰斩？”回味完后的刘恒突然发问。得到了宋昭的肯定之后，他开始喃喃自语：“这么说新垣平那天并没有胡说八道，但是他又不知道勾玉的事，难道他是参透天机者？”

对于新垣平相贾谊和晁错的面有如此结果，宋昭也说不上来原因，只能归结为巧合。但是一想起他对自己说的话，又觉得巧合不可能短时间内发生三次，思来想去君臣二人还是决定，不能放新垣平去东瀛，不然没人能管住他了。

就在车子到达长安城北门外的时候，刘恒将把玩许久的勾玉还给了宋昭：“既然那位伍行秋有如此计划，朕也就不横刀夺爱了。不过看来朕对刘濞刘戊这帮人的估算大致准确，他们不久后必反，你去胶西船厂后务必集结足够的水军，等待时机，准备从广陵一带攻其后路。”

“臣谨遵皇命！”宋昭接过勾玉，郑重地向刘恒施了一礼。

当晚在建章宫，刘恒面对着同样病患缠身的薄太后、抱在一起哭哭啼啼的窦皇后和馆陶公主刘嫖，以及堂外跪候的宋昭、周亚夫、贾谊、晁错、卫绾以及申屠嘉等人，气若游丝地将太子刘启叫到了床前。

“朕继位时吾儿年方八岁，如今你也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听说你那位太子妃王氏临盆在即，我刘家或可再添一丁。想我大汉自高皇帝开国以来，民生凋敝百废待兴，有高皇帝、孝惠皇帝、高后及朕四世努力，方有恢复之象。汝为天子后务要继续恢复国力，争取北拒匈奴南定诸藩，西拓雍凉东开海航，以告慰诸先祖在天之灵。”

刘启默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刘恒缓了口气继续补充道：

“汝当年击杀吴王太子一事，刘濞一直怀恨在心，为父死后其人必反。周亚夫所练细柳营结合了宋昭的治军理念，令必行禁必止，军事不决者可问之。贾谊所作《过秦论》汝要细细揣摩思量，为父已任命其为御史大夫，另有申屠嘉、晁错和卫绾相助，政事不决者可问之。”

刘启答应之后，问了一句：“父皇，那宋昭作何用处？”

刘恒半晌没有回答，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再次睁开，说道：“此人一切所作所为，与我大汉百利而无一害，倘汝自信能掌控，则用之，倘难以掌控，可遣之东瀛。”随后又向外盯了宋昭一眼，闭上眼睛溘然长逝，享年四十有六，谥曰文。

刘启起身，转身，轻声叹气，刹那间薄太后、窦皇后和刘嫖的哭声顿时响彻内外宫，门外侍立着的张释之、冯唐和公孙弘等人也开始抹眼泪，一旁的周仁则清了清嗓子，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国不可一日无君，臣恭请太子殿下即刻登基！”

正哭得兴起的众人还都没有反应过来，周仁又提高音量说了一遍，宗正刘郢才从角落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冲着正抹眼泪的刘启下拜，请刘启登基。有了刘郢的示范，其余大臣也纷纷拜倒，齐声请刘启登基。

与此同时，宫墙外的角落里，几位小黄门正聚在一起窸窸窣窣商量着什么，不一会儿其中一人便向内殿瞟了一眼，悄无声息地踩在其他几人背上翻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