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弩炮骑伏击上郡 北征军血战萧关（1/1）

韩安国冲到一半，猛然想起临走前晁错的交待，像自己这般贸然冲锋，很有可能救不出来张武，反而把自己陷进去。这两万援军可没多少骑兵，而据张武派回的传信兵所报，匈奴从云中县周边南下的至少有十万人，足以将五龙山围个水泄不通。

如何应对？韩安国挥手止住了身后众士卒，掏出望远镜瞄向西北方向的火光，暗自思考起来。以匈奴的军备水平，即便十万人聚在一起，也点不亮这么多火把，更何况他们是围了一圈的。看这规模大概有一万汉军在亮光处，难道张武率全军冲下山了？但是张武身经百战不太可能干出这么莽的事。

想到这里韩安国突然眼睛一亮：如果汉军是每人两支火把，吸引匈奴注意力，掩护另一边的人成功突围，这个现象就解释得清了。既然如此，自己这两万步卒要做的，必须是保持防御阵型，壮大声势向火光方向靠拢，让匈奴更加坚信汉军全军都在这里。

又想了一圈确认没什么纰漏之后，韩安国下令全军以屯为单位，结成防御圆阵，尽可能多地举出火把，向火光方向缓慢靠拢。而自己则指挥着仅有的四架弩炮，向前方黑压压的人群随意开火，力图扰乱匈奴的奔袭集群，争取让火光处的汉军也能多冲出来一点。

层层包围中的张武此时显得格外镇定，几枚炸弹在远处爆炸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南边匈奴骑兵的异样。毕竟自己带的炸弹早在上五龙山之前就已经用完了，现在能从南边扔出炸弹的无疑是朝廷援军，匈奴人马一乱，张武趁机收拢了中军，重新形成冲锋阵型。只是可惜在乱军中，不知道哪里砍来的刀劈坏了工具箱，望远镜和罗盘全部遗失，张武只能凭着感觉继续向前冲锋。

冲杀至平明时分，韩安国已经收拢了千余溃军，按理来说他初次领军作战，这样的结果已经合格了。只是从溃军口中得知张武的计划后，韩安国非常紧张，他觉得如果没救出张武，他这一趟几乎等于白跑。可是现在谁也不知道张武在哪里，自己这么点兵到处乱跑，很容易被匈奴不断蚕食，于是他只能原地扎营，向各个方向派出斥候打探消息。

郦寄这边就显得非常顺利，不仅成功突围，战损比甚至还大于一，搁正常情况他这都算小胜。可惜郦寄现在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因为他正跪在刘恒的马前，不知道怎么交代。

刘恒已经从几个校尉口中知道了云中县发生的事情，出现如此大败，郦寄和李广俩人就是罪魁祸首，现在李广不知道跑哪去了，郦寄只能一个人承受刘恒的怒火。他不敢做任何隐瞒，在刘恒的追问之下说出了张武的突围计划，气得刘恒一鞭子抽在他身上：“你觉得张武活下来的几率有多大？你惹的祸，让主将替你背锅，你怎么不去死！”

郦寄被骂得想要自刎归天，还好宋昭及时出手，打落了他的佩剑。宋昭翻身下马并没有理会郦寄，而是劝刘恒道：“陛下息怒，郦将军毕竟功臣之后，此次兵败各方都有原因，末将也有责任，还请陛下给郦将军一次机会，容他戴罪立功。”旁边的周亚夫和夏侯起也赶紧下拜替郦寄求情，好说歹说总算保住了他一命，刘恒气消之后命他收拢残兵跟在援军后面，准备进军五龙山反杀匈奴。

就在霍玄纲等人和卫苗成功汇合，赶往上郡建立防线的时候，在草原上游荡许久的李广终于有了消息。原来李广这次又迷了大路，竟然在往北走，直到在望远镜里看到远处绵延不断的阴山山脉，才意识到自己跑错方向了，随后干脆将错就错端了匈奴几个部落的老巢，俘虏了大量妇女儿童和牛羊牲畜回来，现在已经进云中县城了。

得知消息的霍玄纲大喜过望，连忙派卫苗再跑一趟，邀请李广率军前来，一同堵截匈奴归路。聂叔在一旁心里直嘀咕：这位霍将军怕是盯上李广那小子手里的牛羊了吧，看来确实没什么人喜欢吃老鼠和鱼。

“将军，只有这些老鼠肉了，这里捞不到什么鱼，鸟也几乎都南飞了。”张武的几个侍卫愁眉苦脸地汇报着。他们这队残兵边打边撤，不知道过了几天，终于在临近萧关的一处汉军废弃营地站稳了脚跟，这里原本是安定郡主骑都尉的驻防地，但是中原连年纷争忽略了边防，这里已经多年没有驻军了。

“鸟都南飞了？”张武听到这句话突然眼里精光一闪。匈奴这次入侵打的时间比较长，从入夏打到晚秋了，陇西这里应该很快就会下雪，到时候匈奴有可能会北撤。一顿分析之后，张武接过侍卫手里的烤老鼠肉，忘情地大口吞吃起来，似乎完全忘记了浑身伤口、血痂和战袍黏连的疼痛。

吃完一顿安生饭，张武带着仅剩的一千多人连夜赶往萧关，毕竟这荒郊野岭的，废弃营帐根本挡不住匈奴骑兵的冲击。萧关守卒大多也被李广带走了，关内三百多老卒看到城下一千多缺胳膊少腿的血人，差点没当场放出传信灯。张武扯着嗓子反复吆喝，甚至把自己的征北将军印绶挂在箭上射进去，那帮老卒才半信半疑地放他们进去。

当天晚上张武睡得格外踏实，他梦到自己身披金黄色战甲，跨着一匹没有一根杂毛的汗血宝马，手持马槊单骑闯入匈奴营中左挑右刺，匈奴士兵碰到那马槊是拈着死贴着亡，没有人在他手上活过一合。但是放眼望去那营帐层层叠叠似乎没有尽头，自己越杀越兴起，也越杀越觉得浑身乏力，突然有匈奴士兵将火把扔到他身上，怎么打都打不掉，战甲开始发烫，到最后浑身都热了起来。

“将军！快醒醒！匈奴追过来了！”睡梦中的张武被侍卫叫醒，才发现自己晚上出的汗已经彻底浸湿了铺盖。

“哪来的匈奴？”张武根本不信匈奴能一路追过来。

“就是前几天一直追着我们的，好像是什么右贤王部，现在已经到关外了。将军，你脸怎么这么红？”侍卫正在汇报军情，突然发现张武面色潮红，开始翻白眼。张武没来得及答话，就忍不住头一仰，趴到床边开始呕吐。

一帮群龙无首的伤残老卒，只能自行组织起软弱无力的抵抗，不过好在匈奴追了这么久也是强弩之末，象征性地攻了一下就撤下去扎营了。张武这边自从吐过之后，就一直高烧昏迷不醒，据关内的老军医说可能是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一开始大家还都怀疑是有人下毒，后来经侍卫回忆，才想起来肯定是昨夜吃的烤老鼠有问题，他们几个也有过腹痛和眩晕的症状。

众人万般无奈之下向安定郡守发出了求救信号，但是陇西本就没有多少可用之卒，现在只能等着郦寄等人能够突围成功，带来援军了。接下来几天里匈奴一直不间断地尝试攻城，一万多追兵疯狂消耗着城内本就不多的戍卒，期间张武强撑着出去指挥了一次，却被流矢射中左肩再次躺倒。

一直到四天之后，韩安国带领的部队才姗姗来迟，而这时关内守军已经不足一千，攻守双方完全回到了几十年前的纯冷兵器对抗。匈奴见汉军有援军赶来，倒是撤得很果断，跟韩安国稍稍交锋，丢下几百尸体就向北而去了。

安顿好城内外三部汉军之后，韩安国第一时间就进入萧关去寻找张武：“张将军，末将来迟否？”房内出来的不是张武，而是那位老军医：“恐怕，已经迟了。”

韩安国瞪大了眼睛：“张将军如何了？我听路上的溃军说，他们已经安全入关了啊。”

老军医无奈地摇了摇头：“张将军前几日吃坏肚子感染了疟疾，守城时候又中流矢，外伤内患交加之下，没能坚持到你们赶来，两个时辰前刚刚亡故。”

韩安国听罢脑袋轰得一声，整个人都傻了。北征军主将战死，这是大汉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惨败，哪怕是白登山之围也没有这么大的实质性损失。这战报要是传到陛下那里，自己救援不力的罪名是脱不掉了，哪怕沿途斩杀匈奴数千人，再大功劳也抵不住这一次的过，想到这里韩安国一度有了主动辞官回乡的想法，但是最后还是劝自己先把战后情况整理好，有始有终地给陛下一个交代。

匈奴除去一直追击张武的右贤王部，这边包围郦寄的一万多人几乎被周亚夫宋昭主力屠杀干净，其余数万大军则在霍玄纲和李广两人的联手阻击之下损伤过半，不知道萧关战况的诸军纷纷开始互相联络，准备班师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