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话里话外（1/1）

李沉渽等人带走闻尧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月亮一如既往的高挂天空，黑色沉沉。

李沉渽话里话外都是试探和警戒。

不知是否出于不想要与闻尧闹的太难看的缘故，他并没有带着闻尧立刻回到基地进行问话，恰恰相反，李沉渽亲自将闻尧带到了一处临时基地，并且派遣了医生对王佑进行诊断。

而对于王佑的身份，李沉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好像是没有分毫的好奇心。

已经看过太多疑难杂症的医师对于王佑的身体给予了还好的评价。

小孩子的身体太过脆弱，今天一天的劳累奔波和大喜大悲才是王佑昏迷至今的主要原因。

“只要好好休息，明天就不会有什么大碍。”

医生言简意赅，压下所有的好奇心，秉持着职业素养给小孩子挂上吊针，一丝不苟地调整点滴的速度。

几个护士跟在他身后，手脚麻利地为小孩子清理身上的脏污。

闻尧就站在透明玻璃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这么信任我们吗？”

李沉渽表面笑意十足，实则心里不断揣测闻尧的想法。

毕竟虽然只说了几句话，但是如闻尧这样的人看起来就不像是容易欺瞒的傻白甜。

这么放心的将这个小孩子放进单独的室内——

——是自信自己的实力吗？

想到这里，李沉渽仿佛不经意一般将视线挪到身旁人上。

“唔。”

意义不明的语气词从闻尧口中吐出。

其实没有什么信不信任。

闻尧只是直觉他们不会做出对小孩子出手这件事。

目前闻尧与李沉渽还没有撕破脸，没必要在这方面徒惹变故。

不然那就像是系统说的——太过愚蠢了。

起码到目前为止，李沉渽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极其聪明的。

譬如一开始的试探，还有察觉到闻尧对王佑在意之后，心领神会地送来医师。

或许李沉渽本身就是一个好人，不放心一个如此幼童的健康与安危。但是在好心的基础上未尝没有对闻尧释放善意的意思。

这是经典的怀柔政策。

系统一五一十的分析。

然后冷静地吐槽：【都说吃人家的嘴短，您已经欠债了。】

【在谈判开始之前。】

分明之前的系统说话还辞藻华丽，但在发现自己的宿主是个什么情况之后，就开始逐渐放弃自己的统设。

唯一不变的大概是统子对待任务一如既往的心。

这话闻尧好似没有听到，只是神思散漫地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下班。

欲望之强烈，就连系统都能听见他脑中360度无死角投放的下班！

系统：.......

能让年轻人看起来冷静又理智的眸子甚至要睁不睁，懒骨般依靠在冰冷的墙面上，这个动作一看就知道此人做惯了的。

男人做起这个动作，随性又颓废，充满了某种气息。

简而言之，看起来就像一条咸鱼。

【。】

【宿主！】

就是这种轻描淡写、懒散成性的态度，让系统觉得身上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它简直想要尖叫了。

想它堂堂神明养成系统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以往那些男人女人哪一个不是在听到它的名讳就视它如珠似宝，兢兢业业呕心沥血，登临神位；哪怕一开始动力不足，后期在它的辅佐下也是一路高歌猛进，王霸之气十足！

就连柔弱到宛如菟丝子的白莲花、绿茶婊它都能掰成虎躯一震、号令天下的神明！

只有这个宿主。

只有这个宿主！

只有这个宿主！！

一路上的叨叨他仿佛没有听见不说，现在这个刷任务度如此好的机会，他竟然、竟然、竟然在开小差！！

系统气的浑身发抖。

怎会如此！

冷静冷静，它要冷静。

它已经是个成熟的统了，不应再打滚发脾气平白让别的统看不起。

系统深深呼吸一口气，哪怕它不需要呼吸。

开始努力哗啦哗啦翻书，不，或者说是数据。

虽然身为一个高智能的系统，不需要翻书只需要读取数据就可以，但是常年养成的习惯和仪式感，让它翻书。

系统就不相信了，那么多宿主经历过的世界，那么多的数据，它还找不到合理的计划案！

它连白莲花、圣母婊都掰正过，难不成还怕区区一个闻尧？！

脑中传出来的刺耳哗啦哗啦声让闻尧眉头直跳。

他不由得真诚去问：【你在干嘛？】

系统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严肃谨慎：【查资料，宿主放心，我必将找到办法，好好引领您！】

【统话说的好，没有废物的宿主和废物的任务，只有废物的统子。】

自我CPU而不知的系统认真道：【这是系统界的至理名言，我十分认同。】

翻书声更加喧哗。

闻尧：......

这诚恳的语气，大声的纸页声，无一不在说明系统的认真。

它来真的。

闻尧倒抽一口凉气。

觉得自己今后的任务生涯必将多灾多难划掉多姿多彩。

李沉渽距离闻尧很近，但是他并不能听到系统的喧哗声。说到底系统翻动的纸页也是数据，如同系统说的话，这些都只有闻尧能够听到。

不过李沉渽微妙的感觉懒散的人一瞬间的抑郁。他没有多想，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手中通讯器最新的一条信息。

缓缓舒出一口气，“会议厅已经准备完毕，这位先生，我们走吧。”

李沉渽在这陪着闻尧看孩子其实也是为了等参与谈判的人到齐。

与其是试探来试探去，倒不如大家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切实的交换相关的情报。

闻尧应该也是这个意思，不然不会如此轻易地答应了，并且如此沉默地等候他的安排，对此不置一词。

李沉渽一边思考一边顺利将人带到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有人在等候。

装修肃穆的大房间里，一张直径三四米左右的沉木圆桌放在中间。五个姿态不一年纪不一的人顺序相坐，大概是察觉到动静，纷纷将视线投射来。

或好奇或沉郁或平静。

圆桌大到相邻的两个人之间仍旧有着不小的距离。

见此，系统又拿起另一份数据兢兢业业科普：【但是这种桌子的特性就意味着会让人不知不觉的放松警惕，好似大家关系并不一定要差。相较于长方形桌子对峙般剑拔弩张，探寻情报下，圆滑的桌子更加合适。】

靠近门口的桌子一角空缺着一片。

让人清楚知道自己该坐在哪里。

带路的李沉渽在门口停下，比出一个请的手势。

众目睽睽之下，闻尧有些不适应白炽灯光般眯了眯眼睛。

随后睁开眼睛，露出那一双剔透至极的浅棕色瞳孔，绮丽绚烂的风系花纹牢牢印在眼底，泛着锋利与碧色流光。

更衬得眼尾不知何时溅上的一缕红痕无端艳丽。

年轻俊美的男人一身血衣暗沉，长衣下摆大片大片的血色绽开，仿若仍旧会流动的鲜血，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带着无端的颓靡懒散，踩着自成习惯的步子不急不缓，就那么坐在众人留出的空隙。

气氛一片死寂。

放下心理相关资料，系统连忙掏出另一份企划案打开：【快快快宿主，快开始介绍你自己，抢占先机！】

大概是害怕闻尧又罢工不干活，它补充，异常卑微道:

【宿主，我会在一旁给你提词，你只需要润色，不要一模一样就行了。】

现在系统还没找到正确引领宿主的办法，只能憋屈这般。

说完它又沉声安抚，尽管闻尧可能不太需要，【宿主别担心，我很快就可以找到正确的方法的！这只是一时！】

【绝对不会影响您日后高大的形象！】

闻尧微妙：......不请让我一直这样蟹蟹。

或许换个人还会觉得系统给了任务给了套了模板管的很多，没有自由，活像是个枷锁牢牢地钉在人身上，十分令人厌烦。

但是闻尧从不这样想。

天哪，那些觉得自由度太低的人恐怕都是天天在QQ农场里勤劳种菜的那群人。

不像闻尧，他只会是偷菜的那个。

反正闻尧觉得这样子的统子挺好。

当然，如果不需要宿主就能完成任务的统子更好。

或者让闻尧做个只需要动嘴的统子也成。

不知道自己的宿主在想什么的的神明系统背后一凉。

难得统子给了模板和指示，左右逃不掉这个会议，还不如省些心思。

啊。

光是想起这些，就已经很累了。

于是闻尧率先敬业开口，“闻尧。”

系统台本翻过一页，一本正经地提词，活像是在地下给偶像操心、忙碌不停的工作人员。

【来自异世界。】

闻尧托着下巴，放空神思，无意识地拖长语调，慵懒随性却又充斥着意味不明，像是在诉说危险，又像是在倾诉平静。

他道：“来自——”

“——别的世界。”

坐在闻尧对面也是最直观接受闻尧表情冲击的年轻男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指骨的一块小疤痕，又很快重新放松下来。

宋择端在这几人当中年纪算是比较年轻的，虽然差不多二十五六的年岁。

或许比之闻尧年纪大，但是相较于其他看起来就知道是中年大叔的人而言，自认为还是能够与闻尧这般年纪的人聊得起来。

这也是为什么宋择端同样坐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这般想着，宋择端挑起一边眉毛，显得有点吊儿郎当，只不过那股子混劲儿轻而易举的被本人过于干净的眉眼压下去，反倒显得人有种风光霁月的洒脱之态。

宋择端有着一副好样貌。

他笑嘻嘻道:“宋择端，本土人。”

不知出于什么缘故，他并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反而像是结交一个朋友般单单给出个名字。

说出口的同时，他同样在观察闻尧的脸色，不出意外的看到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大概给予了别人信号。

在他开口之后，其余人同样一一介绍自己，语气简洁明了:

“杨成林。”

“季节郴。”

“朱霖。”

“……周鉴。”

说实话，闻尧其实并不在乎他们都是谁。

大概是这种心态，在对面人轮流介绍时，闻尧并没有把心思放在他们说什么上亦或者与他们相关的话题。

对面还没开始的时候，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就开始在闻尧脑中做着推理与运算，甚至于闻尧眼前一大半视野都是系统觉得闻尧谈判需要用到的相关心理学资料，密密麻麻的文字挤在一起。

这密密麻麻不知道到底是谁的自尊。

闻尧暗自唏嘘一声。

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节奏其实应该掌握主动权，率先指出本土诸多隐患并对此加以运用语言的艺术加工进行苛刻的询问和暗讽，这样才能最大限度激怒对方，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交谈才会泄露出更多的信息。

统子界面上的方案三确实也是这样的。而且据系统统计这种方案是使用最多，同样也是好评最多的一种。

闻尧在脑子里上下滑了滑方案，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属于自己的台词无限加长。

按这个方案下去，今天晚上估计就不用睡了，坐在这里跟人家打一晚上的的机锋吧。

所以闻尧在对面人介绍完之后，就果断将计划案三拖进了统子的垃圾桶，转而快速翻了个最短的计划案。

闻尧随意翻了几眼，就直接按照蓝本走剧情，完全把尖叫的统子屏蔽掉。

任凭脑中尖叫鸡尖叫，眉头都没动一下，敬业地开始属于自己的台词，“五个。”

干完这一票就睡觉。

宋择端皱了一下眉，很快反应过来闻尧是在说他们这边有五个人。

“你们有五个人，”闻尧对着台本，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滑过，最后落在对面的宋择端身上。

语气平铺直叙，像是居高临下的宣告，又像是命令般的通牒:“我只会回答五个问题。”

这种语气.......

宋择端眼中暗芒一闪而过，仍旧由他来交谈，撇下身边面面相觑的几位同僚。

他佯装不满和疑惑，“闻先生擅自更改会议内容，总要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说到这里，宋择端点了点桌面，礼貌又暗含步步紧逼，“出尔反尔，可不是什么好的习惯。”

不对啊，这个时候难道不该和他吵起来吗？并且大放厥词之类的，怎么会有人真的问原因啊。

看起来八风不动、王霸之气十足——已经准备动手的俊美男人暗中再次翻了翻台本，发现真的没有这一回答的应答方案。

这个方案简单，很短。

同样意味着它的可用范围很小，一旦出了范围，只能靠人现场发挥。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

系统阿弥陀佛一声，怀揣着心如止水的平静，心平气和道:【宿主，不用翻了，没有。】

闻尧:……

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在我的方案完善之前，我是不会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