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叠劲（1/1）
而从我第一次正式提剑练武开始，师父的教学方式就打破了我的常规认知，没有剑法书籍，没有其他多余的招式，每日不是练习那一招两式，就是不断重复刺、挑、斩、劈、削、挡、划这些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架势，据我家里人说我那时做梦都在比划着这几招，还说我发癔症边哭边练嘴上还说能不能不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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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
武王山脉深处
“这块金刚青石浑然天成，千万年的风沙侵蚀也没有将其风化，但是你信不信，我能不用运气就一剑断石。”
“怎么可能，这么大的石头两人合抱都费劲，不运气怎么可能一剑断石。”
“力量，肉体的力量，和……”
叮——！咔嚓！
只记得当时师父话说一半突然收起脸上的微笑，屏气凝神一剑斩下，巨石应声而开，而那柄普通铁剑因为没有灵气灌注，强行开石也难以承受巨力断成三节，而令我最最震惊的是师父眼中流露的情绪分明是对这一剑的效果略微不满。
“……还有精神的力量。”
只记得当时师父身上那股气势来的快去的也快，摇头叹气后说完剩下的半句话丢下断剑不管自顾自的走开了，而我则是直接拿着周遭其他石头开始练手，但无论试了多少剑直至手中铁剑卷刃都不能把那才手臂粗细的石头劈断。
精神，力量，气势，无论是一剑断石的师父还是以一破百的甄院长，他们出手之前那一瞬间迸发出来的气势才是致胜的关键！自信，坚信自己做得到，我做得到，而不是我做得到吗？每次出剑我都会猜想这一剑的威力，就连在水帘洞砍削山石甚至都怀疑这一剑下去能有多大威能，而这一剑，以人为弓，剑气为失，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句话意思不只是认定方向绝不后悔，更有一层字面意思一直被我忽视且现在绝对应景。
想明白了这些我又回到阵前，九具人偶被瞬间激活向我扑来。
开桩站定，周身行气，以身为弓，剑气为失，强弓只需拉满，利箭怎会不够威能？一股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强大威能正在汇聚到手中剑上，凝神运气，拧身一斩——
噗——如利刃裁布般的声音出现，随之变得越来越尖锐直至无声，一道细到肉眼难辨的白色光刃飞向已经组成军阵的人偶，光刃飞射而出随着光芒大盛其本身却越发凝聚，最终汇成一线，剑气凝失就此练成！
“环身行气走白芒，剑气凝失射天狼。”
我原来一直只读懂了前半句，环身行气走白芒指的就是周体行气环身聚力为一处凝白芒剑气，但最关键的反而是后半句，剑气凝失射天狼，绝对不是夸张比喻，而是作这剑诀的前辈是真的自信能够一剑斩天狼！
“但自信绝不等于自大。”
不知何时甄院长来到了校场，这时我才发现此时天已大亮，在看眼前的九尊人偶已毁三残四，剩下的还有两个毫发无伤。
“我只能说不愧是那一剑的传人，能一夜就看到自身问题所在这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是你要明白，打铁还需自身硬，想必你也是看过那位铁剑开巨石吧！”
我此时虽然心有疑惑，但却并不震惊与甄院长会和师父有关联，因为我在甄院长的棍法中看到了师门绝学的影子，并且我也知道师父和学院之间的渊源，但我却不明白什么叫也看见过剑开巨石？难道这是个仪式？
“知道我为何不让你对我行礼吗？因为真要论起来，我算你不争气的师兄，我也曾受先生指点，但我没有资格称先生为师，这些其中渊源你以后会知道的，现在你需要了解的是剑开巨石并不是蛮力，是有技巧的，先生之所以没告诉你就是因为你还没有领悟气势，不够果决自信，而现在你可以学习一下这其中奥秘了，看仔细了。”
还没待我仔细吃瓜捋开这其中关系，就见甄院长撸起袖子系好，拍了拍他那健硕的大臂示意我往那看好，而后又取出那杆长棍走到阵前站定，虽没有以剑行气那样的常规招式，但常年累月的训练让我对这一招一式的行气方式十分熟悉，我认得出来这一棍的章法跟我殊途同归，聚浑身气力为一点，旋步、回身、跃起一气呵成，而后当空一棍砸向地面，而就在这时，我也终于看到了其中奥妙，只见甄院长手臂肌肉发力时竟如怒风叠浪般肉眼可见的有着一股接着一股劲力向棍上聚积，竟是接连鼓动六次——
呼——！一阵狂风骤起，一时间我竟难以稳定身形，片刻过后才看到这一棍竟没有实打实的落到地面上，离地尚有两寸有余，但地面上的青石地砖却已龟裂开来，甄院长示意我站高点看，我凝气跃上房顶，再向下看去才看到碎裂的青石砖竟呈现出规则的波纹，内外六层。
“这就是其中的奥妙所在，叠劲。”
甄院长收拾衣装后示意校场中执勤的老师修复场地，然后向我说。
“你不用纠结我与先生到底是何关系，我能学得先生妙法也是机缘巧合，早在你大典比武时我就认出了你，不愧是那一剑的传人……”
“甄院长，我是我，家师是家师，想必您也知道那一剑两式，我对第二式一直不得法门，也从未打算接过那把剑，谈不上那一剑的传人。”
我从小就反感“那一剑的传人”这句话，但看到甄院长说到此处时眼中流露出的羡慕目光，我更加坚定心中想法，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有些人生来就可以锦衣玉食，吃喝无忧，而有些从小就日夜劳作依旧食不果腹，这是何等的不公平，就因为所谓门户？
“甄院长，我可以把剑诀告诉你，我从来不认为门户家传是种好现象，既然那一剑如此强大，为何不能号召天下志士一起学习，如果有更多的人能斩出那一剑，当年的圣战……”
我话未说完就被甄院长的笑声打断。
“哈哈哈哈，虽然不知为何你竟然会很讨厌那一剑的传人这个身份，但是我还是要说，不愧是那一剑的传人，说实话如果你没有刚才后半句的补充，我可能会因为你所说不得第二式法门从未想过接过那把剑这句话直接废掉你然后再去找先生请罪，但是你知道吗？就冲你现在的想法，你就不愧是那一剑的传人，你现在可能因为各种原因，不得法门，但你早晚能斩出那一剑，你也早晚会接过那把剑！”
“如果能有更多的人斩出这一剑该多好，你说过这句话，先生也说过，先生的师父也说过，据我所知，从那位大人开始，此剑传承者无一例外，全都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你知道为什么那一剑的主人依旧世间只有一人吗？”
“难道不是固守家传绝不外泄？”
“哎，你难道没看出来我刚才的一棍跟你用的剑法何其相像，你知道吗？那四句剑诀所有习武者都可以选择钻研，甚至历任剑主只要有所感悟就会立刻布公天下，但能够将其学到皮毛者十不足一，能练出招式的更是万中无一，其中缘由我也不知是什么道理，但我只想告诉你，旁人学不会不是没人教，而你能习得此剑，那是天大的幸运，不仅是你，你的父母都会为你而骄傲，你的家族都会因此改变命运。”
这短短的话语振聋发聩，击溃了我从小就抱有的那些固执想法，原来其中缘由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可师父为何从不解释呢？
“好了，废话到此结束，我之所以没有资格称先生为师就是因为就算已经受到先生亲自指点，我穷其一生也只是能将那一剑临虎画猫，对那一剑虽有理解参悟但却始终无法斩出一缕剑气出来，但先生的其他绝学我都有在研习，其中就包括叠劲，叠劲，就是打破传统使用劲力或行气的观念，从传统的御气舜发变成层层叠加，堆叠绵延用之不绝，这样就能使你的攻击变得灵活起来，随时都有后劲可用，如海浪击涯岸……”
不等我多问多想，甄院长就已经开始演示讲解了起来，从如何发力到如何行气，事无巨细一招一式每个细节每个动作都详细讲解，至此我才完全相信原来师父真的从不藏私……
…………
“试试看吧。”
我点点头，仔细体会刚才甄院长所说的那种发力方式，先将灵气有序堆叠，储存，然后层层发出，真正自己试手才明白为何会说没有领悟自信气势就不能学叠劲，因为这其中奥妙过于复杂悬殊，但凡有一点的质疑自己到底能不能成功就根本使不出来这一技巧，行气过肩聚于手腕，对空一拳却连听三响。
“嘿，不愧是那……额那位先生选中的弟子，你知道吗？你这一拳三响我当时练了三年！”
甄院长此时完全没有了一院之长的稳重，激动两个字那是直接写在了脸上，而我却尤为不解，这叠劲技巧真的有那么难以修习吗？仿佛看破了我的想法，甄院长也是摇头叹息然后说出了一段连我也未曾听说的秘辛。
“先生没有点破也没做解释，大概是要等你自己看透，想通，有些事不亲身经历是不会理解的，你知道吗，不止是剑诀，叠劲先生那一脉传承下来的独门绝学在帝国内的高等学院都可以学到但能悟透其中奥妙者少之又少，像你这样两个时辰就能用出来的，相信我，除了你们这些天选一般的传承人之外，再无他人，如果你非要问为什么，别说是我，就连先生他们这些前辈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我想跟你说的是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想法太多思绪驳杂并不利于修行，修行路上也会早早止步，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非要有个答案才行，其实这也是勾院长和辛院长一直无法突破界八境的最大原因，辛院长太过急躁孤傲，谁都不服，不知取长补短方为上策，勾院长则因正是年少得志时又遭打击，从此铸下心魔，而真正的强者之路一定是体魄、气魄、心性、天赋、际遇、努力加一起才是基础。仿佛六块木板合围成桶，桶内能装多少水不是由最长的那块木板决定的，而是由最短的那块决定的。”
再世为人却又听到了这样的说法，令我震惊的还是甄院长的豁达，虽然他对修炼过程只字未提，但看到我用出剑诀轻易学会叠劲眼中流露出的却只有羡慕和高兴，人性劣根之一的嫉妒丝毫没有，这或许就是三位副院长本是同时期的天才英杰却只有他一人成就界八的原因？
此刻我也突然明白我始终无法完美的用出这一剑的第二个原因就是心境，我始终认为人天生就分三六九等本就是一种不公平，上辈子的底层奔波和这一世的来之既有让我尤其痛恨这一世之现状，但我又何尝不是陷入了魔怔，人生在世不是任何人能决定是何起点的，或许有些人生来就高人一等但他们做出的努力旁人又怎会知道呢？就像这剑诀人人都能有机会研习但无数个日日夜夜如同疯魔般将一招一式各练万遍的研习步骤又有几人能够坚持下来真真正正的全部做完过呢？或许如甄院长这样的的纯粹武痴会做完这一流程，所以才能看到更多的内在，从而就算无法用出这一剑也能吸取其中的养分，从中获取属于自己的那份成果，这其中不无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的道理，此刻解开心结，整个人仿佛都豁达了许多，示意值守老师重开人偶大阵，我自顾行气转身，这次一股股肉眼可见的灵气丝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这一刻我仿佛感觉到了有无穷无尽的灵气供我驱使，气劲汇聚过程中加以叠劲技巧，灵力剑气绵延不绝，手中普通铁剑此刻爆出三寸灵光……
一剑
两剑
三剑
……
八剑
九剑
叮！咔嚓——，一口气连出九剑，手中铁剑再也承受不住如此巨量的灵气灌输，一声脆响之后碎成齑粉，而场中九具人偶也被这九道白芒剑气凝聚出的箭矢一一洞穿要害当即瘫痪，我一直认为剑射天狼只能是狙，没想到还能是机枪，从小耳濡目染，从十二岁开始练习到现在，才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用出这一剑，此刻我也终于明白我所欠缺的地方在哪里，两世为人，上一世的经历和遭遇每时每刻都在影响着这一世的我，而这无疑是一柄双刃剑，它带给我远超同龄人的心性见识的同时前一世的固执观念和一无所有的自卑也形成了一道无形中的枷锁，而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不断磨炼自身，打破这一枷锁，更严苛的锤炼自己，上一世自认为“先天不足，运气不好。”这一世就连甄院长这样的强者也为我的进步速度感到吃惊，如果我依旧怨天尤人不断哀叹，恐怕最后一定会抱悔终生吧？
原来我欠缺的不是际遇，不是运气，自始至终我所欠缺的都只有心境，固执己见所形成的枷锁将我牢牢困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