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弹钢琴的少女（1/1）
一阵强大的吸力之后，她再睁开眼，就回到了前院家。
恍惚间还有些头疼欲裂，甚至不知道刚刚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场荒诞的梦。
第一眼看见的不二放大的俊脸，花奈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抓住了不二的手：“周助，快阻止她！”
不二看她醒了，松了一口气，但似乎并没有听懂她说了什么。
“花奈，你醒了吗？”然后有点无奈的苦笑，“如果你指的‘她’是琴声小姐的话，我想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意识回笼，在“入梦”之前的记忆慢慢被唤醒，花奈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原本整洁雅致的房子此时看起来变得稍稍有点凌乱，她之前坐的琴凳也倒在了地上。
前院爷爷搀扶着哭得泣不成声的前院婆婆在不远处，眼神里满是自责和悔意。
而花奈能感觉到，自己原本一面对他们就会被影响牵引着的那种感情好像几乎快消失了。
有些迟疑的抬头看了不二一眼。
【怎么回事？】
看起来似乎不太妙。
不二看花奈懵懵懂懂的样子，轻叹了口气。
但也没多说什么，把花奈拉起来，很是歉意的看向夫妻俩，温声道歉。
“很抱歉，我们会赔偿这些损失的。”
？
？
！
花奈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不敢相信的看了四周一眼，其实倒是没什么损坏，也就是几个杯子之类的东西，看起来有些狼藉。
“我……干的？”
毕竟感觉不二再发疯也干不出来砸别人家的事。
但她自己确实是什么印象都没有。
“琴声她，还会回来吗？”
并没有要找他们要什么赔偿的样子，前院爷爷的声音听着不像之前一样中气十足，看着像是一瞬间苍老了不少。
但眉眼间却平和了许多，像是了了什么夙愿。
花奈其实大概猜到了什么，听到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下。
然后很诚实的摇了摇头，有些歉疚。
“我已经感觉不到她对你们的情绪了……”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没办法感觉到她的情绪，但花奈觉得她还没有完全消失。
和小松月凛不同，对于前院琴声，花奈更多的是一种“载体”一样的感觉。
她能浅浅的感受到她的心情，也会因为她的悲伤而悲伤，但并不能很深刻的共情。
门外传来了汽车急促的刹车声。
昨天见过面的琴音老师红着眼跑了进来。
“琴声呢？”
一进来她就死死的盯着两个老人，语气是毫不掩饰的痛恨。
“你们杀死了她一次，还要杀死她第二次吗？！”
花奈皱了皱眉，感受到了身体里再次隐隐有些浮动的熟悉的情绪波动，但比较之前已经淡薄了很多。
不二悄悄地靠过来，低声询问：“你还好吗？”
察觉到花奈的表情变得很苍白，不二有些后悔自己带着花奈来了前院家。
花奈其实也想再看看能不能再一次“入梦”，并不是很担心，只是还是想至少告诉不二一声。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不二的声音就已经在花奈的耳边变得越来越远……
“琴音。”
花奈的声音很轻，像是很虚弱的样子。
看着花奈比之前更加虚弱，不二有点担心的在身后抬手松松的扶着她。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但有了之前的经验，不二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心底有点担忧。
刚刚和两个老人对峙的女人听到这个称呼，有些不可置信的偏过头。
是一张不算熟悉也并不陌生的脸。
——是她的学生。
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这是他们联手演的一场“蹩脚戏”，毕竟这样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即使提前接到了电话，她也心存怀疑，但琴音还是在和花奈对上眼神的一瞬间就落下了眼泪。
“姐……姐？”她有点不敢确定，声音颤抖。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但是来自心底的那种感应让她很强烈的就那么认为着。
——那是她的姐姐。
“花奈”亲切的对着不二露出了一个很少会在这张脸上出现的微笑，然后借着他的手站立。
缓缓的站直了身子，然后看着那个已经哭得像个孩子的大人。
眼底有些怀念。
“琴音，你长大了，变漂亮了。”
声音稚嫩，但语气沉稳。
不二也眸色沉沉的注视着她。
其实在小松月凛出现，以及昨天花奈对前院老师的家人表现出那么强烈的反应之后。
不二就有过这种猜想，那就是小时候教他钢琴的那个“花奈”可能是前院老师他们的亲人。
但因为手冢的关系，他和琴音老师也有过交集，包括一直以来的相处也完全没有任何异常。
所以排除了她。
原来，其实是和琴音老师逝去的姐姐有关吗？
当初红极一时的“钢琴天才”。
年纪最小的钢琴家。
备受瞩目的前院琴声。
听到日思夜想的姐姐的话，琴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敢置信的走上前来，抬手试探性的抱住了花奈。
虽说搞不太清楚状况，不二还是绅士的让开了一些位置，但也注意着一个安全距离，便于出现意外可以及时扶住花奈。
“姐姐……我好想你。”
看起来年纪更小一些的花奈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少女的背。
这个画面看起来很滑稽，但在场所有人都只是看着这对姐妹的重逢。
前院夫妇此时也是眼含热泪，他们本来以为刚刚就是最后一次和女儿相见的机会了，这次还能看见，已然是意外之喜。
但他们没有像之前一样，急匆匆的去解释，也只是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默默的垂泪。
刚刚琴声的话让他们一时有些踯躅，这么多年的思念也让他们有些“近乡情怯”。
花奈任由琴音抱着，笑得很安静温柔。
“琴音，我也想你。”
怎么会不想呢？
是一起长大，让她不顾一切想再见一面的亲姐妹啊。
可是……
“但是以后我就不会回来啦。”
这句话让在场的三个人都有些痛苦，前院夫人更是哭出了声。
不二虽说惋惜，但也有自己的想法，站在一边沉默不语。
前院夫人有些踉跄:“琴声……”
年老的声音满是沧桑，凌乱的白发和满面的泪痕让她早就不复之前的体面。
看起来就像是个历经风霜的可怜老母亲。
但是刚刚还像个孩子一样依恋在花奈怀里的琴音听到这个声音就像是被触发到了什么开关一样。
很快站了起来，挡在花奈前面，呈现出一种强硬的保护姿态。
“你们不配再叫她的名字，”她恶狠狠的看着两位老人，就像是对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人。
“我绝对不会允许你们继续伤害她的。”
声音坚定，自己女儿说出口的话就像是天底下最为锋利的利刃一样狠狠地扎进两位老人的心底。
“琴音……”前院夫人满面愧疚，像是比之前老了十几岁。
此时被自己的小女儿这样对待，也没有丝毫的被激怒，反而只是满脸的哀求。
“你让我再看看她吧，就看看她……”
一直没出声的前院先生也看着自己的小女儿。
“琴音。”
只是叫了她的名字，但加重的语气里包含的意思却显而易见。
这也恰恰让琴音老师似乎陷入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里一样，很快把矛头对准了自己的父亲。
“你总是这样，你以为我还会听你的话吗？”
“你从来都不管的……你从来都不管！”
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像是要把这么久以来遭受到的每一笔委屈都说出来。
“你永远的包庇她纵容她，你从来都只会在旁边看着她去伤害姐姐！”
“你总觉得只要事情不算严重就好，只要她不找你发疯就好……”
“你们都是杀害姐姐的凶手！你们根本不配再去看她，她……”
“琴音……”
随着时间的流逝，花奈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前院琴音那么突然的松开手站起来之后，她甚至有些站不稳，还是不二眼疾手快的过来搀了一把。
此时她才缓过神来，支撑着不二慢慢的从琴音瘦小的身后走了出来。
抬手拍了拍琴音的手臂，却好像一下就把她从一个张牙舞爪的狮子变成了一只小猫咪。
“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她的反应很平淡，像是只是在说什么很平常的话。
“向父亲母亲道歉。”
“姐姐……”琴音不愿意，但还是止住了自己的怒火。
琴声又转头看向始终站在明亮处的两夫妻。
他们真的老了。
记忆里永远挺直的脊梁此时已经有些弯垂，那永远乌黑的头发也变得染上了白霜。
记忆里从来严厉的脸此刻也布满了少见的乞求和泪水。
琴声的视线缓缓滑过两个老人，看着被她刚刚的发泄而变得一塌糊涂的房间。
碎了很多东西。
相片是碎的，花瓶是碎的，就像她戛然而止的童年一样，碎成了一片一片……
她看向夫妻俩，眼神像是在看什么陌生人。
她在夫妻俩饱经风霜的眼前，慢慢的站直身子，缓缓而坚定的向两人鞠了一躬：“抱歉。”
“不......琴声......”夫妻俩像是再也说不出什么话。
不管刚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不二始终是沉默而可靠的站在她身边。
此刻见她似乎并不愿意继续留在这里，也很体贴的询问。
“花奈桑，要走吗？”
花奈轻轻点了点头，抓紧了这个少年的衣袖。
最后再看了一眼想要挽留却说不出口的家人们。
“今天之后，我在这个世界就彻底消失了。”
“所以，我希望你们不要来打扰周助和花奈酱的生活……”
她似乎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变得虚弱，但还是记得要叮嘱家人，不要因此而影响她人的生活。
此时她已经几乎是倚靠着不二了。
“我已经不责怪你们了，但是也不希望我继续出现在你们的生活里。”
说完这句话，花奈轻轻的喘着气，拉了拉不二的衣袖。
不二会意的朝屋内三个人告辞，然后扶着花奈向外走。
花奈走得很费劲，也很慢，一步一步的，像是在艰难的和自己的一生道别，也像是在早就奄奄一息时的挣扎。
突然就感觉到身体悬空。
不二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然后带着她，走出了这个一片狼藉的“家”。
就像是很久以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