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萍萍和外公（1/1）

萍萍的外公陈元才，出生于1909年，比外婆桂兰大八岁。陈元才与桂兰成亲时，都已经57岁了。

桂兰与陈元才成亲之前，曾听村里的介绍人说，陈元才因为家境贫寒，所以从来都没有成过亲，且目前陈元才的家里也没有其他的亲人了。

陈元才是早于桂兰三年来安徽讨生活的。平日里，陈元才话不多，但是却勤劳踏实，为人本分，待人也诚恳热情，还是个种庄稼的好手，所以村里人都乐意帮他的忙，更乐意与他交往。

来安徽一年后，在村里人的帮助下，陈元才在村子的西头搭起了属于自己的一间两居室的房子。房子盖好后，原先暂居于牛棚的陈元才，从牛棚里搬了出来，住进了新房子。这样一来，陈元才在安徽总算是定居下来了。

两年以后，外婆桂兰带着自己的养子、萍萍的舅舅来安徽讨生活，最后在郭郢村落了脚。由于当地热心人的撮合，桂兰与陈元才便结了亲。

虽然外婆桂兰一共有过三次婚姻，但是对于前两任外公，由于年龄的差距，萍萍连他们的面都无法见到，更谈不上有任何机会能够接触，所以，在萍萍的眼里，陈元才才是自己唯一的亲外公。

而这位外公，也十分的喜爱萍萍，虽然外公与萍萍也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外公对于萍萍，就像对自己的亲孙女一样疼爱。

平日里，只要陈元才带着萍萍出门，都不让萍萍下地走路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用自己的双肩扛着萍萍，萍萍就像骑大马一样骄傲地骑在外公的双肩上。

萍萍自然也十分喜爱外公，外公到哪儿，萍萍都喜欢跟着去，甚至是外公给生产队看牛棚，每天晚上必须要住在牛棚里，萍萍也跟着外公一起去住牛棚。

其实陈元才并不是专门看牛棚的人。白天的时候，陈元才也要到田地里去干活，是生产队里的社员。由于陈元才刚到安徽落脚的时候，因为没地方安身，所以当时生产队就让陈元才暂居在牛棚里，后来，陈元才便也顺带着帮生产队看牛棚。

即便是陈元才后来与桂兰成了家，陈元才也会时不时的去看牛棚，仿佛牛棚就是他的第二个家一样。

当时的生产队大约有十多头牛，白天的时候，牛都要下地去干活，到了太阳快要下山、社员们收工的时候，牛群们就会被赶回到牛棚。如果轮到陈元才当值的时候，便是陈元才出班的时间了。

夏日，一个傍晚的时分，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外婆桂兰一家连同萍萍在内，一共四口人都已经吃过晚饭了，桂兰正忙着收拾桌上的碗筷。

“萍萍，外公马上出工去了，牛棚太热，今天就不带萍萍去了啊。”陈元才对身边的萍萍说道。

“不，不行，我要去。”萍萍立即回应。

陈元才说：“我看今天你就不要去了吧，牛棚里太热了，蚊子又多，你看你小腿上的疙瘩还没完全消下去呢，今天就在家里待着，等过几天天气凉快些了，外公就带你去。”

萍萍一听就急了：“不，我不嘛，萍萍就是要去，萍萍不怕热，也不怕蚊子咬，萍萍就喜欢和外公在一起。”

陈元才怜爱地看着萍萍：“你这个小东西，赶都赶不走。算了，既然萍萍不怕蚊子，也不怕热，那就跟我走吧。”

听外公这么一说，萍萍的脸上立即呈现出了得意的笑容。

接着，陈元才蹲下身子，向萍萍示意了下，萍萍熟练地将自己的一只右脚先跨上了外公的右肩，再将屁股坐在外公的右肩上，然后一个顺势，将另一只脚跨上了外公的左肩。

待萍萍坐稳后，陈元才便站了起来，用他的两只手抓住萍萍的两只脚，一边往外走，一边对肩上的萍萍说道：“坐稳喽，外公和萍萍一起出工去喽。”

站在一边的外婆桂兰见了，冲着陈元才的背影说道：“惯吧，我看早晚你得把她给惯坏了，将来还不是要害了她。”

生产队的牛棚距离外婆家大约两公里远的距离，走过去大约需要十多分钟。

到了牛棚以后，陈元才首先要和正要放工的一位社员进行交接。所谓交接，就是数一数牛的数量，数字对上后，那个社员就可以放工回家了。

那人走了以后，陈元才就将萍萍抱到牛背上，让牛驮着萍萍在牛棚外的空地上溜达，然后自己去准备喂牛的饲料。

坐在牛背上的萍萍感到非常的满足，手中拿着一根事先用稻草编成的所谓鞭子，一边用鞭子敲打着牛屁股，嘴里一边喊着“驾，驾。”那神态别提有多得意了。

有时，看到牛背上有虱子，萍萍就会趴下身来，将牛背上的虱子捉住后一个一个地掐死。

等萍萍溜达了几圈回来时，陈元才已经准备好了草料，并且已经将牛都依次赶到了牛槽边喂食了。

不一会儿功夫，劳作了一天的牛很快吃完了各自的草料，此时，陈元才就将已经喂饱的牛依次赶进牛棚里，而牛也很温顺地配合着陈元才，依次排好队进入牛棚。

进入牛棚后，牛各自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依次地躺在铺好了稻草的地上，一眼看过去，牛的铺位呈一字型，还是非常齐整的。

辛勤耕作了一天的牛躺下以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陈元才安顿好牛，待牛全部歇息后，就开始铺祖孙俩睡觉的床了。

牛棚里值班人睡觉的床被安放在牛棚里的一角，在牛铺的斜对面，可谓是与牛同居一室。

说是床，其实就是用土墩子砌起来的一米多宽、二十多公分高的自制土床。

因为是夏天，所以铺床工作就很简单，陈元才只需要在土床上铺上一床草席，祖孙俩就可以睡觉了。如果是在冬天，那么就需要在土床上铺上稻草，再在稻草上铺上棉花胎与床单，然后再将被子铺好，而从身上脱下的衣服就成了各自的枕头了。

为了驱赶蚊子，外公陈元才事先准备一捆稻草，将稻草搓成一根根的草绳，再将草绳盘成一圈，然后放到地上，每一圈之间都要留下空隙，睡觉前点燃草绳的一端，再将火吹灭，不需要燃烧，只留下一点火星，只要能保证草绳冒烟就可以了，这样的烟对驱赶蚊子还是很有效果的。当然，睡在一边的人也会感到很呛喉咙的，但是时间长了也就都习惯了。

每当陈元才将床铺好后，萍萍总是会兴奋得迫不及待地爬上床。

“外公，我今天要和外公睡在一头。”萍萍向外公撒娇。

陈元才说：“可以，萍萍想睡哪头就睡哪头。”说完，外公陈元才顺势刮了一下萍萍的鼻子。

虽然牛棚的床不及外公家里的床舒服，但萍萍还是非常乐意与外公在牛棚睡觉，因为只要与外公在一起，萍萍总是快乐的。

“外公外公，我要听外公讲故事。”萍萍继续向外公撒娇。

刚睡下的时候，萍萍总是让外公讲故事给自己听。外公一边给萍萍讲着故事，一边掌着扇子，不知不觉中，年幼的萍萍一会儿就满带着笑意进入了梦乡。

离外公陈元才家不远的地方有一条河，萍萍将这条河称之为“大河”。

说是河，其实就是一个完全通过人工挖掘的方式，挖掘出来的用于蓄水的大池塘，是当地人用来留住雨水后灌溉庄稼用的。时间长了，河里就生出了很多螺蛳与河蚌。

其实当地的人们并不太喜欢吃螺蛳与河蚌，那个年代的人最喜欢吃的东西莫过是猪肉了。但由于萍萍的外公与外婆都不是本地人，他们都是江苏人过去定居的，所以，对于用螺蛳与河蚌做菜还是比较亲睐的。

一个夏天的午后，萍萍与拎着木桶的外公和提着竹篮的外婆一起到“大河”去捞螺蛳与河蚌。

祖孙三人来到河边，外公陈元才脱了背心和鞋子慢慢地向河里走去。外公一边趟着河水走，一边用脚触摸着脚下，通过脚的感觉可以找到螺蛳与河蚌。

不一会儿，站在河岸上的萍萍就看着外公已经弯下腰去，用双手去捧东西了。只一会儿功夫，见外公已经手捧着一大把螺蛳向河岸边走过来了。

外公一边走向岸边，一边对站在岸上的外婆说：“桂兰，快将木桶拿过来，这里螺蛳很多呢。”

外婆回应道：“好的，给你。”

外公将手中的螺蛳放到木桶里，又向河中央走去了。

外婆说：“元才，我也下来了，我们一起弄吧，这样会快一点。”

外婆说完，随即也卷起了裤脚，脱了鞋子下河了。

看到外婆也下了河，站在河岸上的萍萍急了：“外公外公，我也要下河，我也要下河捞螺蛳、捞河蚌。”

大河的水不是很深，外公站在河里，水只到外公的大腿那儿，于是，外公同意了萍萍的下河请求。

外公说：“好的，萍萍要下来那就下来吧，不过要听外公的话，外公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能乱来啊”。

“好啊，我晓得的。”萍萍开心极了。

外公让萍萍沿着河边慢慢趟着水走到河里，到了水里，水位也只是到萍萍的腹部，最深的地方也只到了萍萍的胸口处。

“萍萍来，外公教你，先用脚去感受。”外公对萍萍说道。一边对萍萍比划着如何用脚去感受螺蛳与河蚌。

萍萍学着外公的样子，用脚去感受哪儿有螺丝，哪儿有河蚌，很快，萍萍也学会了用脚感去寻找螺蛳、河蚌的方法。

但由于萍萍个子太小，虽然河水最多只能到萍萍的胸口，但如果要低下头去捡东西那还是不行的，否则萍萍的头就会淹到水里。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萍萍触摸到的脚下有河蚌，就会让外公来帮助完成接下来的任务，而外公也总是不厌其烦地过来帮着捡起河蚌，同时还不停地会赞赏几句：“我们的萍萍就是聪明，一下子就学会了。”

上世纪60年代末期，皖东农村的孩子平时都是没有零食吃的，实在是嘴馋了，无非只有吃烤山芋或是烤玉米什么的，或是家里烧了米饭后锅底剩下的米饭烤成的锅巴、或是到夏天时河里采摘的成熟的菱角等。

但是烤山芋、烤玉米吃多了也是会厌的，更别说是烤锅巴了，就是菱角也得有季节的限制啊，不是随时随地都能够吃得到的。

有一天，萍萍向外公嚷嚷着要吃东西，可当时家里实在没什么东西可吃，无奈之下，外公只得带上萍萍偷偷地来到离家不远的玉米地。

当时时值初秋时分，那时玉米还没有成熟，但是玉米杆已长得一人多高了，一般的大人站在玉米地里，外面的人是根本看不到的。来到玉米地，外公对萍萍说：“萍萍站好了啊，不要出声，外公马上给你摘甘蔗吃。”

萍萍睁大了眼睛，也像外公一样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回应外公道：“晓得，晓得，萍萍晓得的。”

外公四处看了看，发现并没有其他人，于是快速地扯下一根玉米杆，将玉米杆上的皮剥了，同时将玉米杆的头部用带来的一把小刀砍掉，再将玉米杆在自己的衣服上插了几下，转身递给了萍萍。

“萍萍，给，快点吃吧，吃完了我们就回去。不过回去后可不许与任何人说起啊。”外公说。

萍萍边点头，边迫不及待地接过甘蔗啃了起来。

真的好甜啊，在当时的那个年代里，萍萍只知道这就是“甘蔗”。

当时的玉米地都是生产队的，地里的玉米自然也是公家的。外公一向遵章守纪，从不拿公家的一点东西，但是为了萍萍，难免还是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