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输了（1/1）
宣常珠自幼便时常接收到这样的目光，早就习以为常，此刻亦是恍若未闻，踏着萧声一连串的剑招舞得虎虎生风杀伐果决。
忽的剑势与萧声同时一收，宣常珠稳稳立在中央，花瓣没了助力纷纷扬扬洒落，将之包围其中，仿若桃花化作的仙子一般绝世独立......
她对着元翼浅浅一笑，行了个万福礼：“多谢三殿下的笛声相合。”
元翼将玉箫放回腰间，拱手回了一礼道：“素来只听闻宣姑娘才貌双绝，却不想剑舞亦是如此惊艳。”
得了他的夸赞，宣常珠心中高兴，面上依旧不显，正待在说上几句客气的话，一道清脆嗓音打断了她。
“不过是一些假把式，也只能在宴会上舞来助助兴罢了。”
几道视线齐刷刷的看向说话的人。
那人一身褐色锦衣，袖口衣角处是用金丝线绣的牡丹图，凤钗高悬步摇生辉，一颦一笑端的是高贵典雅大方得体，正是明朔帝唯一的女儿，皇后所出的公主元商洛。
她这话说得很有几分道理，已有几个姑娘面露得意之色，然而下一刻她们便笑不出来了。
“不过相对于前面那些连舞乐班子都不如的歌舞来说，这段剑舞虽是假把式但也不错了，不过嘛......”她扬了扬下巴，话锋一转又道：“安国候为我大朔一品军候，又以武学传家，他的后人却是个只会花架子的摆设，却不知宣老太爷泉下有知作何感想。”
清脆的嗓音掷地有声，四周噤若寒蝉，女儿家家的大多不喜欢舞刀弄剑，大朔武将家的女儿习武继承父业的有之，但吃不下这个苦不习武的更多。
谁也想不明白曾经公然夸赞过宣常珠的商洛公主，今日为何会突然发难。
即便是宣候没有官职的那些年，宣常珠有雍王的庇护亦未受过如此屈辱，她有想过要在宴席上挑个什么事搅黄同太子的婚事，可太子没来，三皇子来了，三皇子与她而言终归不同，她便什么也没做，剑舞亦是拼尽了全力。
宣常珠脸上保持着云淡风轻，握着剑的手指骨节却因用力而泛白，元翼没有说话，他心里也是这样想吗？
金华荣急得去看母亲，雍王妃却向她缓缓摇了摇头。
商洛公主自幼受万千宠爱长大，说的话无人敢驳，尤其场上还端坐着一位皇后，一位贵妃，她俩皆不开口，谁又有胆子回半个字。
有心人稍一细想，便能看出这是在针对定国侯，只是不知是试探还是敲打，或者别的什么......
谁也没有开口，就连性子温润的元翼也早已坐回自己的位置，丝毫没有为宣家解围的意思，气氛顿时有些僵硬。
“你说这话可不对！”
是谁？
谁这么不长眼敢公然驳公主的话？
哦，是宣长宁那个野丫头啊，那没事了。
有人换上了看好戏的表情，且等着看她如何收这个场。
谁都知道皇家的人不能得罪，更何况还是个备受宠爱的公主。
宣长宁其实也没必要去出这个风头。
可她与宣常珠一起学规矩相处的那几日，除了那台华丽的梳妆台抬进院子时，她孩子气的酸了几句，其它时候的相处还算融洽。
再加上方才那一支剑舞添了些好感。
都说是美人爱慕英雄豪杰，谁人又能不爱美人呢？长得好看的人天生便自带光环，就像亡山那个老东西一样，谁见了不惊叹，但凡想要个什么东西，恨不得马上给他。
而宣常珠刚开始的敌意，是因南苑本是她先看中的，被宣长宁这个程咬金截胡，换谁都会有些情绪，她也该为此回报点什么。
且宣长宁刚来京城不久，出了名的乡下野丫头，不懂规矩越距了些亦是情理之中的事，辩驳起来也好开脱。
她一开口，救女心切的金华荣一个眼神示意，秋娘迅速上前带回了二姑娘。
元商洛眼皮未抬，语气中明显不悦：“反驳的是何人？今日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本公主可饶不了你。”
岁杪在身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就慢了一步没拉住大姑娘，现在可要怎么办才好？！
宣长宁是吓大的吗？
当然不是！
但她也不能做那个知法犯法的人。
于是她将学的那些规矩统统抛在脑后，朝着元商洛像绿林好汉般略一拱手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宣家长女，宣长宁是也。”
此话一出，引得皇后琦贵妃元翼元商洛四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她。
还真别说，被这几双精明的眼睛看着，饶是宣长宁有了心理准备，做出一副江湖人自在潇洒的模样，依旧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话已至此万没有退缩的道理：“我家妹妹同别的世家姑娘一样，自幼娇生惯养不喜欢舞刀弄枪，在上，她有个武艺超群的兄长为她遮风挡雨，在下还有个考进书院的小弟前途光明，习武这样辛苦的苦差事怎么着也轮不到她。”
呵！宣长宁还真有两把刷子，她们家原本式微的境况，经她嘴里一过，听起来瞬间生机勃勃。
有人嗤笑反驳：“他的兄长？你说的不会是那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宣司辰吧？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怕是连我家护卫都打不过吧，也亏你好意思说的出口。”
宣长宁记得她完全是因为她的琵琶弹的很妙，似乎是哪个部的尚书之女来着？好像叫叶楠。
坐着说似乎觉得气势不够，叶楠又站了起来嘲讽道：“还有她那个弟弟，不过是小娘生养的儿子，登得上什么大雅之堂......”
长得虽然好看，但说话不好听，宣长宁掰下一块糕点准确无误的掷入叶楠还没完全闭拢的口中，叶楠一个不察被噎得直翻白眼，她身边的夫人一惊，连忙招呼同行的丫鬟给她倒水顺气儿，一阵人仰马翻。
好歹是耳根清净了。
宣长宁松快一笑，离开位置来到高台之下仰头道：“公主既然看的出什么是假把式，想必也是个习武之人，何不下场来同我比上一场？”
“大胆！”身着内监服饰的公公斜了她一眼，尖着嗓子呵斥：“公主何等金尊玉贵，岂容尔等低贱之人......”
“李福慎言！”皇后面色一肃，终于开了金口：“长宁是宣老太爷的长孙女，宣侯的嫡长女，身份岂能用低贱来形容，回宫自去领罚。”
“洛儿，你既挑了头，便上场去比一场吧。”
被点名的商洛公主仔细打量了一下宣长宁：长得倒是娇憨可爱，梳妆打扮的品味却差强人意，且一眼便知是个同她妹妹一样，只会假把式的小姑娘。
她的师傅可是武学天下第一的薛莽，欺负一个什么也不会的人，岂非胜之不武，传出去她的面子往哪里放？
思及此，商洛摇头表示不感兴趣。
“你不是喜欢我宫里那支九尾凤钗吗？”皇后朗声宣布：“洛儿同宣家姑娘比试，本宫便将九尾凤钗作为彩头，谁赢了就是谁的。”
话音刚落，一片哗然！
金华荣亦是呼吸一滞，皇家的人此举为的什么金华荣十分清楚，想必皇帝陛下已经露了口风，她们来清河宴的目的昭然若揭，必定是来试探宣家女儿，挑一挑儿媳妇，谁让原本仅有一女的宣侯，突然又接回来个女儿。
寻常人家结亲都要再三挑剔，太子选妃有得挑自然也要挑上一挑，金华荣想：就让她们挑吧，看看宣长宁与她闺女的差距究竟有多大，如此才能知道宣常珠这样的有多难能可贵。
九尾凤钗的份量宣长宁不知，在场的其他人却清清楚楚出，那可是皇后才能佩戴的凤钗，象征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地位。
皇后现在拿出来，莫不是已经定下了宣氏的女子为太子妃？
也就是说商洛公主的突然发难是在这里等着，一会儿比试她也定会故意输给宣长宁！
果然啊，皇家有意重用，就不会做无意义的举动。
前头宣侯官复原职想必就是传达某种信息，若非太子殿下允许，宣司辰又如何能近得了他的身，或者说就连宣司辰的纨绔也是做给世人看的。
这一家子当真细思极恐啊......
想明白这一层，谁还能说什么，今日即便是使尽浑身解数，也是徒劳无功，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
明里暗里嘲笑过宣长宁的那几个姑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煞是好看，尤其是明面上得罪过的叶楠，乍一听九尾凤钗要落到宣家，刚缓过来的劲儿一岔又险些两眼一翻晕过去。
“母亲下了如此大的血本，那女儿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商洛将外袍随意的脱掉，又将碍事的步摇摘下，踏着地板借力纵身一跃，轻飘飘的落在中央。
有人拍手叫绝：好轻功！
商洛得意一笑，朝着比她矮半个头的宣长宁扬了扬下巴：“你想怎么比？”
“公主殿下想怎么比就怎么比。”
反正无论比什么，她都不会输。
至于宣长宁为何如此自信，当然要归功于那只为她探路的雀鸟--流云。
元商洛的武功不俗，但在她的面前那也只算得上是花拳绣腿。
“那就比剑术吧，本公主最不擅长的便是长剑，选这个也不至于欺负了你。”
“那便以桃枝代剑。”
说完足尖轻点，宣长宁完全不借力的直直飘上桃树而后折返，没错是用飘的，若非怕吓到别人，她也可以瞬移。
脚步踏实地面，她的手里已经握着两只大小长短一致的桃枝，将其中一根递到元商洛的面前。
后者一脸狐疑的接过，暗道：莫非自己轻敌了？
很快这位久居深宫的公主，便见识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元商洛手中的剑刚起势，还没动作呢，宣长宁的桃枝便已经搭上了她的脖子。
“你输了。”
满堂哗然！！
怎么可能？商洛公主一招还未出，她怎么就输了？
放水也不是这样放的吧？
然而事实便是如此，元商洛转头试图用眼神询问她的三哥元翼是怎么回事，却见他亦是一脸的震惊之色。
认输吗？元商洛心有不甘，突然灵光一闪，赛前只说明比什么，可没言明比几场，随得意道：“三局两胜，咱们下一局换一个比法。”
果然还是小屁孩心性，换一个便换一个，宣长宁无所谓，她将桃枝一扔，双臂环胸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可以，公主殿下想怎么比都是可以的。”
“李公公，劳烦你帮我将山下的马牵上来。”
李福应声而去，暗道：商洛公主最擅长骑射，这下可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