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下雨的世界（1/1）

十七年前，在K市一家不起眼的孤儿院门口，伴随着婴儿的哭声，天空下起瓢泼大雨，出来收衣服的院长发现了这个躺在摇篮里哇哇大哭的孩子。

出于好心，院长收留了这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小家伙。孤儿院里有个规定，凡是被捡来的孩子，不知道叫什么的一律跟院长姓吕。三年后，小家伙的嘴里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名字：吕家慈。

吕家慈是个很忧郁的孩子，在其他小孩跟伙伴玩耍的时候，他总是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在大家眼里他是个很不合群的孩子，但是有一说一，吕家慈是个很聪明也很安稳的孩子，从幼儿园到初中，他的成绩一直很稳定，最后也是成了孤儿院里上过学的小朋友中唯一一个考上高中的。

可是吕家慈的世界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温暖的太阳，没有蔚蓝的海，没有呼啸的风，甚至没有冰冷的雨和密密麻麻的乌云。

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便已经开始漂泊。记忆里没有漫天星，也没有夏蝉鸣，只有连绵不绝的山岭、漆黑的山洞和不为他而亮的万家灯火。

后来被院长给收养，吕家慈依旧孤身一人，一个人去上学，一个人回孤儿院，一个人买菜，一个人和所有人背道而驰。

但那时，他听话勤劳，乖巧懂事，并且不需要陪伴，最大的期盼也不过是亲手种下的豆芽能长大，也不过是用存下的钱去买一袋七块钱的饼干，也不过是自己一个人学会骑单车，不过是吃个饱饭，不被孤儿院房间里的蜈蚣咬一口。

那时也没什么梦想，只希望别的小朋友不再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希望不要再被老师喊到讲台边蹲着，希望有一块自己的小黑板，希望用纸做的拖鞋不要被院长扔掉。

也不知道是单纯还是愚蠢，吕家慈不敢相信老师对自己的夸奖，不懂得怎么交朋友，不懂得怎么安慰哭泣的其他孤儿，也不懂得什么是爱，什么是恨，只知道自己从那个时候开始便已经懂得他好像并不快乐。

他就这么长大，慢慢接触这个他理解不了的世界。

步入高中之后，吕家慈逐渐改变了自己的心态，开始学着交朋友，学着参加各种活动，学着打篮球，在大家眼里他不再是那个忧郁的异类，而是一个阳光向上的三好学生。

他总是笑，因为痛深埋心底。

吕家慈长的很标致，再加上自己开朗的心态， 学校里很多女生都喜欢他。但是这样也招来了很多人的嫉妒。

不知道是谁挖出了吕家慈的身世，一个克死父母的野种的形象在学校散播开来，大家对他纷纷避而不及，各种各样的谣言层出不穷。

那天之后，吕家慈又回到了以前的世界，那个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

可即使这样，吕家慈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的世界本身就是暴雨，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为他打伞。

直到一个女孩的出现，让他的生活从一潭死水逐渐泛起了涟漪。

那天的吕家慈正被人堵在巷口，四五个人围着他，理由是学校里一个叫叶茹的女神级美女被吕家慈要了微信。吕家慈苦笑，他连属于自己的电话号码都没有，哪来的微信，尽管是谣言，可是拦不住这几个血气方刚的男生，正当一拳又一拳砸在吕家慈脸上的时候，一阵女声传来，大声呵斥“住手！”

吕家慈那时候的眼睛已经被打肿了，他看不清来人的长相，只记得那声“住手”之后，那几位男生仿佛见了瘟神一般急忙跑走了，只留他一个人躺在原地不知所措。

在阴暗的小巷中，一只手向吕家慈伸出，面前的少女宛如太阳一般，弯弯的柳眉下，有一双明净清澈的眼睛，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粉色，小小的嘴唇不妆而赤，此时正眼神关切的望着自己。

少女的身后是无尽的阳光，而吕家慈身后的黑暗，连光都照不进去。

“嘶！”吕家慈倒吸一口凉气，此时的他正坐在少女身边，脸上是用棉签涂抹的到处都是的碘伏。

“现在知道疼了啊？刚才他们打你你怎么不还手？还有，他们为什么要打你啊。”

“别提了，不知道谁造的谣说我勾搭他们的女神，我做没做我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再说了我就算是还手，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那么多人。”吕家慈尴尬的笑了笑。

“拜托，你怎么这么怂啊，你就抓着对面一个打，就算是死也咬掉他一块肉下来，再说了你既然没做，那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啊！”少女又好气又好笑的说。

“算了吧算了吧，忍忍过去了。哎，我看你一来他们就都跑了，她们很怕你吗？”

“切，这群男的就知道恃强凌弱，看到我来了还不吓破胆了，对了，初次见面，我叫叶茹。”少女很大方的伸出手。

叶茹……？

这不就是自己被造谣的那个女主人公的名字吗……

吕家慈把自己知道的都讲给叶茹听了，叶茹听完直接火冒三丈，咬牙切齿的说这帮混蛋居然造谣造到老娘身上了，明天就带着吕家慈去要个说法。

吕家慈急忙一口一个算了算了，试图拦下这个怒发冲冠的小姑娘，他可不想惹这么多事出来。

“对了，你家在哪，我先送你回家吧，你看你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呢。”叶茹将吕家慈扶了起来便要送他回家。

吕家慈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孤儿院，示意自己一个人走回去就行。

“孤儿院？”叶茹愣在了原地，随后一脸疑惑的问道：“你是吕家慈？”

“看样子我挺出名。”吕家慈拍了拍身上的灰，很敷衍的回答了句，他知道这个学校有多少关于自己的风言风语。

说罢，吕家慈转头向着孤儿院走去，向叶茹摆了摆手，说：“今天谢谢你啦，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和我这种人有什么接触吧，改天请你吃饭，我先回去咯。”

可没走几步，身后的叶茹突然追了上来，走在吕家慈的旁边，嘴里絮絮叨叨的说：“我今天既然遇见你了，那当然要帮人帮到底送你回家呀。之前确实听过你好多不好的事情，但从今天的接触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人，也不知道他们是出于嫉妒才造谣你的还是什么，我呢也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喂，叶茹。”

“嗯？咋啦？”

“你话好多……”

“我去你的！”

几分钟后，俩人到达孤儿院附近，叶茹也不再往前送，对着吕家慈说：“快点进去吧，我在这看你进去我再走。”吕家慈没说话，接着往前走去，突然他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叶茹。

此时已经出月亮了，银光倾洒了下来，树影婆娑。叶茹的身后是光亮的灯，她大半张脸被阴影覆盖住。那双眼却衬得越发明亮。她笑了起来，眼睛弯如天上的新月，晶莹透亮。

那天的少年，总觉得被什么东西贯穿了心脏。

第二天睡醒，吕家慈打扫完院子里的卫生，给孤儿院的弟弟妹妹们煮好牛奶，正准备去上学的时候，他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叶茹。

但诡异的是，这个清纯的少女嘴里正叼着一根烟。

“我靠，大姐你干嘛呢？”

“喂，你怎么才下来啊！人家都在这等你20分钟了！”

“拜托，我要给小朋友们做早饭的好不好？”

“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居家男啊～”叶茹嘻嘻笑了出来。

“别贫嘴，你能不能把烟掐了？你都没告诉我你会抽烟啊！”

“这个？”叶茹用手夹起嘴里的香烟，一脸天真的看着吕家慈。

“这不是很正常吗，现在的高中生有几个不会抽烟的......来一根？”随即，叶茹从口袋掏出一盒细烟，示意吕家慈拿走一根。吕家慈果断的摇了摇头，他可不会抽烟，叶茹没再多说，一把揽过吕家慈就向着学校走去。

后来吕家慈才知道，那盒烟的名字叫云龙，有一股淡淡的香精味。

此后的两人仿佛热恋中的情侣，放学了会去咖啡馆喝吕家慈觉得难喝的要死的冰美式，去游戏厅打街头霸王，去人多的地方一人点一根烟，然后吕家慈呛了半天叶茹却在一边哈哈大笑。

当然，他们最喜欢的事还是去河边漫无目的散步聊天，聊小时候，聊叶茹爱抽的烟，聊宇宙，聊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

叶茹好像从不在意别人异样的眼光，别人对吕家慈的看法，她只会每天嘻嘻哈哈的等吕家慈下课，然后拉着他说走走走去楼梯间点一根。

被人理解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就像你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她会提着灯对你说，我能坐这吗。

“喂，家慈，我有个朋友快要过生日了，明天你陪我一起去选个礼物呗。”学校的天台，叶茹趴在栏杆上望着蹲在一旁的吕家慈。

“行，不然就你的眼光估计也送不出什么好玩意儿。”

“你不会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说话啊！”叶茹没好气的向吕家慈翻了个白眼。几秒后，她又突然开口：“话说咱俩认识那么久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生日哎。”

“我？”吕家慈一愣。

“对啊，你记不清楚自己的生日吗？”

吕家慈仔细一想，孤儿院凡是被捡来的婴儿，除了要都姓吕，生日好像都定在自己被捡来的那天，自己好像是十月十号。

跟叶茹实话实说后，少女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不一会儿，叶茹又笑嘻嘻的开口：“不管怎样，说好了，明天一起陪我去礼物！你可不要迟到，不然等你过生日那天我可什么都不送哦！”

吕家慈听到少女俏皮的话语愣了一下，抬起头，正好撞上少女盛满细碎星光的双眸，自己胸腔左侧那个位置的脏器好像在乱撞。他一征，避开了她炙热的眼神，好似怕目光中的爱意越出。

可此时此刻的吕家慈并不知道，明天的他，又会回到以前那个下雨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