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醒来（1/1）
…
晨亿是在一个午后醒过来的。
他醒来后，连病房窗口上的树都已经渐渐冒出了绿芽，阳光甚是明媚，天空蓝的好像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有几片飘荡着的白云点缀。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醒来之后他处于了一阵茫然，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当他醒来后过了一会儿，记忆便如潮水般向其涌来，二十余年的记忆好像是一齐被下载进他的脑袋里一样。
几个月前秋末的那场恶战，被贯穿身体的卡莎，以及他右臂闪耀着翠绿的光芒耗尽全身的体力冲向科加斯那只庞然巨兽……
“卡莎……”
世界还未被毁灭，证明他们那天的战斗是以胜利作收尾……这让他更加无比挂念卡莎的安危。
病房里空无一人，他想翻身下床，可长期卧床让他一时间还未能完全适应自己的身体，竟直接扑倒在地。
病房的门被推开，辛德拉冲了进来，晨亿见其又恢复了藏于这片世界的打扮，甚至换上了一套春季的服装，如瀑布般的黑色长发洒在身后。
见晨亿醒来，辛德拉自然感到意外，她连忙走近晨亿，将其搀扶起来。
见到辛德拉，晨亿才确信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不是一场梦。
他不知道该悲该喜！
“卡莎在哪儿？”
晨亿抓着辛德拉的胳膊，几乎是哽咽着问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
辛德拉在心中无奈叹息。
辛德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晨亿的问题，而是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对其说道：
“春天来了，天气很舒服，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
不知从哪搞来了轮椅，晨亿被辛德拉推着离开了康复医院。
辛德拉没有撒谎，春天来临后，这个海滨城市有着令人十分舒畅的温度，许久未见阳光，晨亿开始觉着有些刺眼，可随着辛德拉推着他走了一阵子，渐渐地，晨亿感觉到阳光洒在自己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不知道去哪里，辛德拉推着晨亿来到了荧光海边。
眼下还处在白天，这个时间段通常这条栈道都是没什么游客的。
辛德拉也借着这个机会，对晨亿说了他“死”后发生的一切。
以及卡莎为何要离开的原因。
不过，大概是因为与晨亿母亲聊过的缘故，辛德拉瞒下了卡莎不希望晨亿去找她的这件事。
或许是像晨亿母亲说的那样——这是晨亿和卡莎共同的宿命，需要他们二人共同去面对。
辛德拉只是自己说着，晨亿好像一直没有什么反应。
印象中晨亿那痛彻心扉，呼天喊地，闹着要去找卡莎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晨亿出奇的平静，平静地让辛德拉心里发慌。
说完一切后，晨亿只是淡淡地说道：
“知道了。”
…
晨亿的平静几乎震惊了所有人。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好像没事人一样，平静地配合复健，态度平和地面对所有人，无论对方是自己的父母，还是苏小冉，还是张欢儿一家。
等到晨亿已经康复到可以出院后，晨亿买了一捧鲜花，随着苏小冉来到了韩君的墓前。
苏小冉的钻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不知品尝了多少她苦涩的泪水，才换得今日剔透的晶莹。
“听说你辞职了。”
晨亿点燃了一支香烟，吸了一口后，便将其摆在了韩君的墓前。
随后，晨亿又点燃了一支，与韩君一起吸着。
这一次，苏小冉没有阻止他。
“对，其实我现在在你父亲的餐厅打工，阿姨没和你说吗？”
苏小冉平静地说道，她伸手向晨亿要来一根香烟——她向来见韩君一根接着一根抽着，却从来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但这次，她想陪着自己那沉睡于此的未婚夫抽一根。
晨亿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取出一根香烟为苏小冉点燃；苏小冉从未吸过烟，吸了一口之后当即便被呛得不行，眼泪也顺此滑落，或许是烟太呛了，她以为自己的泪都哭干了。
“那你呢，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去找卡莎？”
咳嗽过后，苏小冉还是倔强地吸着。
“去找工作。”
晨亿平静地说道，却激起苏小冉心中的波澜。
“你放弃了？”
苏小冉抬头望向晨亿，她却在晨亿的脸上看不到一点表情，只是那眼睛深邃的好似埋了一片星河。
“我是无能为力了。”
晨亿吸着烟，火光燃过烟丝，烟雾被晨亿尽数吸入，这反而能让他好受一些。
“她就这么离开了，离开的是那么自然，好像确定我不会醒来了一样。”
晨亿将烟头扔在脚底踩灭。
“我说过不会让她孤身战斗，我说过我会陪在她的身边……”
“可是她就这么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根本没考虑过我的感受。”
晨亿转过头去，看着苏小冉自嘲似的苦笑：
“现在她又离开了，给我孤零零自己留在了这里，我现在还能做什么呢？继续在房间里贴满她的海报幻想吗？继续抱着她的手办喊老婆吗？”
“我什么都做不了了，她说让我等她找到我……我要在这撕扯我心一遍又一遍的日子里过多久才能等到她回到我的身边呢？”
“她回来以后又能怎样呢？强大的卡莎自己了结了一切，最后回到我的身边我再若无其事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跟我结婚，跟我生孩子吗？从此以后跟我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吗？”
苏小冉面无表情地看着晨亿，最后从嘴唇里平静地吐出一句：
“你是在这耍脾气吗？”
晨亿犯浑似的摇着脑袋：
“我没有生气，我凭什么生气，本来一直就是我的一厢情愿，我凭什么大摇大摆地闯进她的世界，她本来就是个游戏人物！”
“我呢？我就是一臭.屌.丝，每天对着虚拟人物意.淫，她干嘛要在乎我的感受？她本来就是串冰冷的代码，她怎么会知道我看不见她心里的惶恐？她怎么会体会我每天夜里因为思念她而久久不能寐！”
“她连……”
晨亿还没有说完，就迎面吃了苏小冉一个大耳刮子，在苏小冉心里认为，治疗男人犯浑没有比这招更好使的方式。
即便如此，苏小冉还不够解气，她在地上找了一圈，没发现一块砖头，最后脱下了自己脚上的一只靴子，朝着晨亿脸上砸去。
“你这个窝囊废，你是八岁小屁孩吗？受了点委屈在这叽叽歪歪，你是男人吗？说你是八岁小屁孩都他妈是在奉承你，我三太姥姥家八岁的外孙子都比你爷们，瞅你那喝马尿长大的尿性，我要是卡莎，我先把你这没良心的生撕剁碎再去办自己的事儿！”
晨亿从未见过苏小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一时间被骂的连个屁都崩不出。
“我当你刚刚这段发言是刚醒过来脑子快没有恢复完全说的胡话，你就这点出息吗？啊？卡莎临走前还心心念念地让你等着她回来找你，回来找你丫这驴货干啥啊？你这窝里横的完蛋玩意儿！”
“就是相隔两地你就受不了了？知道卡莎为什么要离开吗？！就是为了不会像我这样，每日都活在自责与煎熬之中！”
苏小冉哭骂道，甚至脱下了另一只脚上的靴子，朝着晨亿脸上直直砸去，晨亿这次躲都没有躲，被厚实的靴子底砸个正着，嘴唇开裂，流出血来。
“因为思念倍受煎熬，苦于想念夜不能寐……你很可怜吗？你很委屈吗？你觉得你很伟大吗！”
“那我呢？韩君长眠在这个地下，再也不会站在我的面前了！再也听不见我对他诉说我是有多么的想念他！”
苏小冉愤然擦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泪，指着晨亿继续骂道：
“但我至少骄傲的是，我的男人比你爷们儿多了！至少如果他知道我身处危险之中，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我，而不是像你这个孬货在这叽叽歪歪，哭爹喊娘！”
苏小冉走近晨亿，用手指戳着他的心口，一字一句地说道：
“好好想一想，你有没有把自己能做的事都做到，再去说什么无能为力！”
“就你这个样子，你凭什么配的上卡莎！”
“连我都知道，在那片虚无之地中苦困多年的她，都未曾说上一句自己无能为力！”
苏小冉一把从晨亿面前捡走自己的靴子，然后气鼓鼓地擦着眼泪，头也不回地愤然离去了。
苏小冉走远后，晨亿苦笑着又点燃了一根香烟，放在了韩君的墓前；随后，自己又点上了一根。
不得不说，被苏小冉骂上一通后，晨亿心情好多了。
多贱啊！
“咱哥俩从来没好好聊过天，真是太遗憾了……”
晨亿蹲在韩君的墓前，看着他刚点燃的那根烟随风缓缓燃烧。
“咱俩其实该成为好朋友的……”
晨亿由衷地对韩君说道。
“因为咱俩的老婆，都是狠人呐……”
“不过，老弟真是谢谢你了，谢谢你们两口子为我做的一切……”
“我想明白了……”
“我不会辜负你们做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