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风声水声恶蛟生（1/1）

“仙人怎么了，渡江还不是得靠你。”林羽千笑了笑，道，“今晚渡江如何？”

“自然可以，自然可以。”

弄巧儿此刻已是激动不已。

然后，林羽千与他商定好了时间和价钱，时间定在亥时。

至于价钱，林羽千吩咐馨蕊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锭碎金子，说只要过去了，这就是弄巧儿渡船的赏钱。

他估计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高兴得满脸赤红，随后又大口灌了几口酒，说自己回去休息半日，好些精神，晚上再来找林羽千，这才离开了客栈。

林羽千目送着弄巧儿离开，这会儿依旧下着绵绵细雨，江面上不知何时扑腾起了浓郁的水雾，水雾之下笼罩着湍急的江水，江水黄昏，隐隐可见水雾下出现了暗色的巨大阴影在其中游曳，看的人毛骨肃然。

看着今日雅鲁江上云里雾里的风景，林羽千总感觉今夜可能不会像他们想的那样太平。

雨从早上便一直下着，到了下午就停住了，天气依旧阴云密布，并没有放晴的迹象。

馨蕊把马车上的东西收拾下来之后，有些迟疑的询问林羽千是否真的打算和弄巧儿那个小家伙一同渡江。

在得到林羽千肯定的回答之后，馨蕊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咬着下唇露出些许苦恼的神情，道：“他还这么小……”

林羽千瞧见馨蕊的模样，大致猜出了这小妮子的心思，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劝慰道：“不用担心，那弄巧儿，可是个很厉害的船夫呢。”

“别看他生的瘦小，人其实也还算靠谱。”

林羽千道，大抵是昨夜他看到弄巧儿独自渡江的缘由吧，林羽千相信那孩子的技术。

看见了林羽千的肯定，馨蕊才算勉勉强强的不再哼唧，但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夜色渐深，林羽千吃过晚饭，刚走到客栈大厅时，便望见弄巧儿挎着他的酒葫芦，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客栈，冲着林羽千笑道：“公子——可准备好了？”

林羽千点头嗯道，弄巧儿抹了抹脸，说：“公子莫急，待我先吃点东西。”

说着，他找小二要来了两个馒头，凑合着茶水狼吞虎咽地仓促解决了，拍了拍手上残余的渣子，随后冲林羽千招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两人说话时，客栈里的人没一人敢吭声，但脸上大多都是嘲弄的表情，还有人笑的幸灾乐祸，觉得林羽千这个公子哥脑子进了水，竟是相信弄巧儿这么个毛都没生齐的半大小子。

林羽千懒得解释，带上馨蕊便出了客栈。

客栈外头，有一条鹅卵石子铺成的小道，顺着小道下去，就能到达江边，江边有个简陋的码头，码头上用绳索系着不少船只，有漂亮的大船，也有像江潮儿那样简单的残月形小渔船。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船不太漂亮，江潮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穷人家，船小，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林羽千倒是觉得这小船挺有意思的，笑了笑，问道：“这船用多久了？”

“祖上传下来的，运气好着呢，从来没有翻过。”

弄巧儿说到这儿，落寞的垂下了眸子，小声的喃喃一声，“若是我父亲当时用的是这艘船，想来也不会……”

话到此处便止住了，他顿了顿，又笑道，“您也不用担心这船，它虽然简陋，但我经常修补着，好用的很！”

船的确很小，可以说是小的可怜。船舱里容纳两人都十分勉强，林羽千便让馨蕊待在里面，自己坐在甲板上，看着弄巧儿熟练的放开绳索，握住竹竿。

绳索刚松开，摇摇晃晃的小船便入了江，林羽千侧身弯腰，捧起一捧昏黄的江水。

“公子，江上风浪大，您可要坐稳了。”

江潮儿扬起灿烂的笑脸，长长的吆喝了一声，“风紧，扯呼——”

说罢，便摆动手中的长竹竿，小船便顺着湍急的江流而下，直直地朝着江心荡去。

客栈的岸边，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他们见到弄巧儿的小船竟是真的离开了码头，进入雅鲁江中，不少人脸上都露出诧异之色。

刚才，所有人都将弄巧儿的话当做了吹牛般的玩笑，直到众人看见此时小船入江，弄巧儿摆动着竹竿，众人才醒悟过来，这孩子，竟是认真的！

江风猎猎，吹的林羽千黑发飞扬，两袖荡荡，身下的小船在江流里摇摆不定，好似下一刻便会被大浪倾覆。

站在船头的弄巧儿，却如同船上的定海神针一般。

江水溅起，将他的衣摆浸透，少年脸上却依旧挂着向往未来的笑容，他饮下一口怀中葫芦里的酒水，大喝一声：“公子注意——要拐弯了——”说罢，他猛地拉起船帆，调整了小船的方向。

林羽千第一次渡江，便有如此新奇的体验，觉得格外有趣，目不转睛的看着船头的弄巧儿。

“公子，抓紧了！”

弄巧儿大叫一声，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又是一个猛浪打来，小船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林羽千扶着桅杆，看着两旁呼啸而过的江水，提高了声音：“你来回都多少趟了？”

“谁知道呢，数不清楚了——”

弄巧儿笑道，“自从我父亲去世后，家里便只剩下我一人，我就想着，家传的手艺不能就这样埋没了，便也当了个摆渡人，只可惜我年龄小，又生的瘦，没几个客人会信我！”

也是，和其他健壮的摆渡人相比，弄巧儿的外表，实在是难以让人取信。再加上雅鲁江险峻，哪个渡客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不过没关系，等到我再大些，就是这里最厉害的摆渡人了，公子若是想要乘船，便来找我，我保证把你安全送到——”

少年人的张狂在他身上并不显得讨厌，弄巧儿笑的坦荡，用稚嫩的语调说出了最狂的话语。

林羽千被他的笑容传染，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好，下次若再过雅鲁江，定再叫你送。”

“待过了这个大弯，就是那恶蛟栖息的地方。”

弄巧儿伸手抹了一把洒到自己脸上的水，扯着嗓子道，“那边暗礁漩涡更多，公子您还是坐下吧，小心别滑到水里去了！”

两边的峡谷巍峨险峻，如刀削一般，人在其中穿行，却像蜉蝣一样渺小。顺着江水，拐过陡峭的弯道，小船已消失在了客栈众人眼中。

天色已晚，众人已看不清弄巧儿的模样，只是依稀看着一艘晃晃悠悠的小船顺流而下，江水虽急，却颠不覆那艘小小的船。

过了峡谷的大弯，两岸的景色渐渐变了，松柏矗立在陡峭的崖壁上，将裸露的灰白色岩石装点成了一片碧色。鸟鸣猿啼不绝于耳，然而声音最响的，依旧是他们脚下激流的江水。

林羽千道：“渡船这么多次，你可遇到那恶蛟？”

“嘿，早就发现了，那恶蛟虽然白日经常出来吃人，但晚上却没什么动静，我晚上横渡从未遇到过，就是清晨的时候需小心些。”

弄巧儿迎着浪潮笑道：“晚上敢横渡的人不多……这江发起怒来，不比那恶蛟容易。”

晚上江水湍急，视野又不佳，除非逼不得已，否则几乎无人敢夜晚横渡。

也就是弄巧儿这个不怕死的胆大小子，来来回回，将这条江给摸了个遍。

船又往前行了一段，似乎过了最险的位置，弄巧儿心情颇好的哼起了号子，然而坐着暇观着山景的林羽千腰间的山河剑突然之间发出了阵阵嗡鸣，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林羽千忽地站起，似有不满的啧了一声，“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