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那双足尖鞋（1/1）

但是陆雯没有，她冲到池边，沉默着蹲下身，试着用手去够沉到池底地足尖鞋，但是她低估了池水的深度，池水浸湿了她的整个袖子，她还是够不到鞋子。姚榛榛在一旁忍不住开口：“重新买一双不就行了，这鞋子都不能穿了，捞它干嘛。”其实她很乐意看到陆明月的落魄样子，谁让她那么讨人厌呢，但是刚刚程锦云把陆雯的足尖鞋踢进鱼池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足尖鞋对芭蕾舞者的意义是不同的，她并不赞同程锦云的行为。不过她觉得陆明月现在的反应有点夸张了，不就一双穿得破破烂烂的足尖鞋吗，舞蹈队的葛老师每个月都会帮他们采购足尖鞋，舞蹈生们的学费比其他普通学生高很多呢，其中就包括道具和服装费，这双鞋子即使没被水泡坏也最多能再穿个几天，至于这样珍惜嘛，她有点不理解。

同样不能理解的还有齐昀，刚才程锦云和几个男生在院子里转悠的时候发现了陆明月的芭蕾舞鞋，就起了捉弄的心思，几个人把鞋子当足球踢，半无心半有意地把鞋踢进了鱼池，他被动静声吸引来的时候，鞋子已经掉进池底了，要是放在从前，他可能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今天，他有些恼火，今天是他的生日，他不希望程锦云他们和陆明月闹出不愉快。程锦云他们也知道他平时看着温文尔雅，其实脾气大得很，真要是发起脾气来没人拦得住。所以齐昀一出面，他们也就收敛了，陆明月跟足尖鞋晒在一起的其他物品才幸免于难。齐昀想着看在陆明月送的礼物的份上，过两天买一双新的足尖鞋给她作为补偿。然而，陆明月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她见伸手够不到鞋子，竟然脱下脚上的鞋子，扶着池边踏进了池子里，齐昀不知怎的，竟想伸手去拉她，手伸到半空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放下，而陆明月已经弯腰捞出了被水泡变了形的足尖鞋，身上衣服也湿了大半，但她似乎毫不在意，双手撑住池子边缘，爬了上来，双手抱着鞋子，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所有人都看到了陆明月泛红的眼眶，嘈杂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似乎不太适应这样的陆明月，也有人觉得陆明月反应过度，不就一双半新不旧的舞蹈鞋嘛，至于嘛。程锦云就是这样想的，不过他还是有点心虚的，他没想到陆明月会是这种反应，从前他们也捉弄过陆明月，有齐昀在，陆明月总不会跟他们闹的。他仿佛是在给自己找理由一般说道：“不就是一双芭蕾舞鞋吗？能有多贵，宝贝成这样，一双鞋子都穿不起，你还跳什么芭蕾啊。”因为姚榛榛的缘故他知道足尖鞋不算便宜，尤其是好一点的品牌，学芭蕾费用高昂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装备贵，所以他听说陆明月来齐家后见齐家有钱就死乞白赖求着齐家爷爷奶奶出钱让她学芭蕾以后就特别瞧不起陆明月，总想着拿这事刺她。

陆雯低垂着眼帘，看着衣服上的水滴滴答答地落在脚边，逐渐形成一个圆圈，风吹在湿哒哒的衣服上，吹得她身上发冷，她的手指用力地抠住了鞋面，似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是啊，不就是一双芭蕾舞鞋吗？值得吗......”说完，她就抱着鞋子转身离开，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陆明月从水里出来前，齐昀还不明白，当她捧着鞋子爬上来后，齐昀忽然就了然了，他眼睛尖，看到陆明月怀里那双鞋子的鞋跟部位绣着的三个字母，那个时候陆明月刚来齐家不到一年，她的生母还和爷爷奶奶有联系，从奶奶那得知陆明月开始学芭蕾了，不知道从哪里寄来了一双足尖鞋，虽然鞋子的尺码比陆明月当时的脚大了许多，但陆明月还是很宝贝，有很长一段时间到处跟人说她的妈妈给她买了特别高档的芭蕾舞鞋，可是寄完了这双鞋，她的母亲就再也联系不上了，陆明月慢慢地也就不再提到自己的母亲了。陆明月也在他面前炫耀过那双足尖鞋，她还在鞋跟的部位绣上了名字的缩写，跟刚刚陆明月手里的那双一模一样。

齐昀忽然有些暴躁，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想起陆明月离开时的表情，明明不是他造成的，为什么他还会觉得愧疚和不忍呢。程锦云也觉得有点无趣，他本以为陆明月还会和以前一样成为大家的笑柄，结果没想到陆明月是这样的反应，看同学们的表情是觉得他做得过分了，齐昀好像也生他的气，他觉得有点委屈，一起闹事的几个男生也有点悻悻的，看时间差不多了，大家就都散了回家去了。齐昀没再见到陆明月，很快司机就来接他回家了，残局不需要他操心，自会有人替他收拾。

爷爷奶奶靠九点才回来，今天他们为了让一帮孩子玩得尽兴，去找老朋友玩了一天，吃过晚饭又喝了好一会茶才回来，回到家见家里都收拾妥当，陆明月情绪也不错，没多问就上楼休息了。这一晚，陆雯反反复复地做梦，一会梦见小时候的自己不愿意练舞被妈妈关在储物间里，年幼的自己饿着肚子边哭边拍门想让妈妈放自己出去，一会又梦见小时候的陆明月被母亲送到齐家，母亲冷漠地坐着汽车离开，不到十岁的陆明月跟在汽车后面追着汽车喊妈妈，再后来，童年陆明月和陆雯的身影又重合在一起，年幼的女孩手里紧紧抱着足尖鞋，周围有人用尖锐的嗓音一直对着她说：“连足尖鞋都买不起，还跳什么芭蕾，你也配！”“穷人为什么还要兴师动众地来学芭蕾啊。”“你们快看她的鞋子，穿这么破了还不换，哈哈哈哈哈哈哈。”陆雯从梦中惊醒，她怔忪地在床上坐了很久，直到闹铃尖锐的声音响起，才如梦初醒。她好像又梦到小时候在舞校那会了，同学各种排挤她，半大的孩子就知道怎么说话最戳心窝子，她的贫困则成了他们攻击她最好的武器，可是再怎么被同学嘲讽，她也没法张嘴向母亲要多一些钱买更多的、好一些的足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