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离开（1/1）

江醒休养了快半月，已然将越州的事宜都安排妥当，伤势也恢复的不错，想着再养个个把月也差不多，准备启程回陵州。

今日借机将方煜支开，陪着江家夫妇用晚膳，将自己的事与爹娘交代一番。

江夫人听说她是女儿身，惊得又喜又愧疚，之前不是没有怀疑过，不过碍着贵人的事不敢多猜，怪自己粗心没早察觉出来。

江醒拉着江夫人的手道，“娘不用愧疚，实乃我有意隐瞒于你，我这次回了陵州，不日也要回京师去，不知何时才能有空闲再见到你们，家里的生意我已安排妥当，往后就交给大哥，有事大哥也会写信我。”

犹豫了几息，还是交待，“只是我的身世特别，为了不牵连大哥，不必告诉他，就如我仍在越州一样。娘若是想我了，就写信给我，陵州别院的人收了信会交给我的。”

江醒虽不是江家夫妇亲生的，但多年来江醒与他们的相伴，即使不是日日相处，可人的感情就是奇怪，江家夫妇第一眼见到江醒，就喜爱眼前的孩子，或许也有那一丝血缘的关系。

江夫人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江醒，瘦弱惨白，眼里的无助，让江夫人心疼得不得了。

后来听说刚有忠仆去世，小小的人儿亲自送骨灰来越州安葬。越发让江家夫妇觉得他是个有心的孩子，当年接到京师本家的来信安排，江老爷还担忧自家性命，如今见到孩子，只剩心疼慈爱之情。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道别，八年说来不短，心中万般不舍，可这孩子有自己的路要走，只希望她往后顺遂平安。

江醒走的那日，江夫人哭得不能自已，江醒心里也难受。

不知情的大哥以为娘担心弟弟的伤势，一直安慰娘亲，弟弟还会回来。

看着江醒也要哭的样子，心里觉得怪异，母亲的态度反常，怎么弟弟也一副伤感之态。

往常弟弟去陵州，娘亲虽然不舍，但也不像今日这般哭得撕心裂肺，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江醒紧紧抿着唇，强忍着眼泪，但通红的眼眶还是泄露了她的心思。与爹和娘相处时日不多，无骨肉渊源，可二人待她亦如亲生，也弥补了她缺失的亲情，忍不住回头对大哥说，“哥哥要照顾好爹娘。”

江旭朝她挥了挥手，“哥哥会的，得空你就回来。”

方煜望着从上了马车后就一言不发的江醒，心里说不出的怪异，江醒的伤势已慢慢恢复，又多次来往越州陵州之间，江夫人难道次次这么不舍？

何况江醒都准备辞学回越州长居，为何江家夫妇态度奇怪，好似......以后再也不能见到江醒。

方煜与江醒熟识后，对她的性子越发了解，她的性子大多时候温吞，有点小坏，喜恶情绪不显。这会儿看她难过之情如此外露，着实让人心疼。

忍不住想说点什么安慰她，“难怪你一直想要回来，原来家中长辈如此惦念你。”

江醒依然不开口，或许更怕一开口就哭出来，让方煜察觉到。马车内静悄悄，唯有车底轱辘转动声。

马车走了两天，江醒渐渐从分别的情绪走出来，晚间一行人进入浦城休整。

浦城也靠海，可惜因海滩浅，无法停靠大船，海运不如越州发达。

夜幕落下，南方的夏天来得早，初夏的夜晚已有点了热意，沿街的灯火逐渐被点燃，街上渐渐热闹起来。

江醒和方煜下了马车，沿街而行。江醒还记得上一次来浦城，恰好遇到浦城的扇市，自己买了几把扇子回去，送给师兄和老师，那扇子老师可是爱不释手。

浦城扇市很出名，每年五月份会有很多商贩将各种扇子摆满街面，如今五月了，也不知集市是否已开，这若是赶上说不得多买些扇子，带回京师送人。

方煜见江醒边走边张望，好奇道，“你在找什么？”

“看下他们的扇市是否开了，刚好来了浦城，可不能错过扇市。”

“扇市？”

“唔，浦城五月份有扇市，挺出名的，几年前我还逛过，你看过我老师有把乌木柄柳燕团扇么，就是在这儿买的。”

“哦，我记得周景熙也有把宝贝得不得了的折扇，莫不是也是你送的？”

“我是送过师兄一把，不知道你说的哪把，我也送过谢灵犀一把。”

方煜一下气结，就他没有，不行，自己也得要一把。他随手拦住路人问路，说是扇市已开市，如今在西市里边，他们再往里走一走就能看到。

扇市果然已开，西市热闹非凡，江醒注意力都在琳琅满目的扇子上，准备选几把好看的团扇，到时可赠予外祖母、舅母还有家中姐妹她们，想必她们会喜欢。

集市人多，路又窄，人挨着人，方煜怕江醒被人撞到伤口，一路护着她，眼见她选了几把粉的红的团扇，心想这些都太女气了，他可不喜欢，周景熙是折扇，自得让江醒给自己也选把折扇。

扇市热闹，声音也嘈杂，江醒没听清方煜的话，转头不解地看着他，问他说什么。

方煜看她认真选扇子，却没有一把是准备送自己的，别人她都想到要送扇子，自己还要开口跟她要，刚跟她说想看折扇，结果她给别人认真挑扇子还听不见自己的话，心里觉得委屈大声说，“我想要把折扇。”

江醒还以为什么事，“那你逛呀，这都是扇子，喜欢哪把就买。”

方煜眼见不直说，她就不开窍，“要你给我选一把送我。”

江醒双眉微皱，“你有毛病吧，这么多扇子，你喜欢……”

“我不喜欢，我只喜欢你给我选的，周景熙你都送了，谢灵犀什么玩意也有，你也得选一把送我。”

江醒深吸了一口气，这么多天相处，越觉得方煜孩子气得很，以往自己觉得他阴晴不定，恐怕是三岁小孩的阴晴不定，“走，我这就给你选一把。”

方煜看着她低头为自己挑选折扇，嘴角微微上扬，想要笑，但又怕她发现。

“紫竹扇柄的喜欢么？”

“这把该是我父亲那年纪用的。”

“那乌木这把呢，扇面花鸟画意趣不错。”

“太幼稚了，不适合我。”

江醒转身朝他翻了个白眼，幼稚，这不是最配你，“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要不你选一把，我给你付钱？”

方煜看出人开始不耐烦，温顺道，“你帮我选，你用心帮我选一把，这次我定不挑。”

江醒又拿了一把折扇端详，旁边的掌柜注意了他们很久，就上前道，“客人好眼光，这把折扇出自宋师傅之手，宋师傅在我们浦城是数一数二的制扇大师，你看折扇的小骨，选的是梅鹿，厚薄均匀，开合顺畅。再看扇面画的浅绛山川图，寓意山高水长，别来无恙。送人再合适不过了。”

江醒瞄了眼方煜看他一脸满意，把扇子递给方煜，“那就给你选这把。”

方煜拿着扇子，喜笑颜开，又不想让江醒发现，嘴角拼命下压。

江醒觉得他真够幼稚的，高兴就高兴，偏偏一副故作正经的模样，活像三岁小孩一样好笑。

两人又逛了一会儿，想着明日又要赶路便回客栈休息。

方煜回到房里，又拿出折扇，反复一节节地打开，扇面的山川图慢慢出现，想起掌柜说的寓意，山高水长，别来无恙。

眸里星辉熠熠，低吟，“小扇引微凉，悠悠夏日长。”注

江醒的伤不能劳累赶路，外加方煜在浦城与江醒逛扇市后来了兴趣。每到一个休整的地方，就带着江醒同游。

晨曦微露，寻人间烟火气；晚霞漫天，泛舟游湖风景别致；灯火阑珊，喧嚣街头同行；月上柳梢，观月华倾泻与星辉点点。

若是忽略受伤之事，江醒同方煜游玩，竟有初夏出游闲趣，一路走走停停用了近半个月才回到陵州。

江醒觉察到自己对方煜的改变，发现他这位世家假纨绔，平日里看着嚣张跋扈，内里也没那么坏，若自己真是男子，他就是个可同行之人。

方煜同江醒游玩的半个月，是他活了这么久最快活的一次，暂时忘了身上的担子，不用时时紧绷担心行差踏错，认真享受同游之乐，实在再惬意不过了。

可惜日子太短，不知何时能带着她再出去游玩。后来，再回想，这竟成了他往后最怀念的一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