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去的事（1/1）

“师兄你当我不怵，当时大成殿上刘老、山长、老师助教一个个盯着我，仿佛我再拒绝，那日我就走不出书院大门一般。”说到这江醒深吸了口气，心里想着八年来带着秘密与他们相处，如今从书院辞学，女扮男装的事该不该向师兄坦白。

当初隐瞒身世，张口就拿外祖家为自己安排身份来搪塞，越州商贾之子。也万万没想到当初想着打理铺子消磨时间，如今变成一笔不小的产业，到时候回了京师也不知怎么与外祖舅舅说。

算了，如今这样也挺好的，就让师兄一直认为自己是他的小师弟。

周景熙看着突然发呆江醒，心觉有异，喊了句师弟，可是有心事？

江醒回过神来，眼瞧着师兄帮自己收拾好账本，慢慢道：“没呢，师兄等等一起用完膳，今天我让嬷嬷准备了烤肉，就着你表兄家的桃花香，吃肉小酌如何？”

“师弟相邀，我怎么忍心拒绝呢。”周景熙说着随江醒一起坐在檐下，静看沿墙伸出来的几枝随晚风摇曳的桃花影。

两人一时无话各自想着心事。

周景熙望向枝头的桃花出神，理不清自己对江醒到底是何感情。自己在家是幺儿，从小什么都不缺，父母恩爱，全家上下都宠着他。

十四岁来陵州求学，成为刘老的弟子，当时他也是年纪最小的师弟，还在陵州的几位师兄也是对他百般好。

等到了江醒成为他的小师弟，他也照着师兄们对他好的样子对待江醒。

江醒年纪小，斯文知礼，一点不像这个年纪的小男孩调皮捣蛋，哪怕是自己在这个年纪也曾令家中父母头疼，时不时做些荒唐事。当初来书院读书，偶尔也会逃学跟同窗出去学大人喝酒。

可江醒不同，令人头疼调皮之事从未做过，他尊师友爱，心性善良，平时也不曾为他添麻烦。小小年纪更是扛起家业，知世又不世故，这样的小师弟没人不喜欢。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不知不觉沉溺于江醒的相处，越来越不能忍受与江醒分别。去年要不是家里来信催了又催去，他或许就跟着江醒一起去越州过年了。

现下家里来信说起他的亲事，他第一反应竟想到江醒，再是想着如何拒绝亲事。

自己为何会一直想着他？

同窗聊起，也曾年少慕少艾，想过将来妻子该是一个温柔善良、知书达理的姑娘与他举案齐眉相伴一生。

如今想到的却是师弟江醒，想时时与他一起，想……如果江醒知道了自己龌龊的想法，会不会厌恶了自己，会不会再也不愿与自己往来？

周景熙一时竟不敢面对江醒，只望着桃花，心里越发地忧愁。

江醒此时想的却是已应了舅舅今年回京师，再往后听从他们的安排，嫁与他们相看好的少年郎，或许就在京师定居，以后这陵州只怕也不能想来就来，师兄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得到，愁绪快将他淹没。

回来的那晚就想好了，只当与师兄有缘无分。回去的事该提上日程，今晚或许可以提前跟师兄说说，不过不能说实话回京师，免得为家中平添麻烦。

“师兄，”江醒看着随微风颤动的桃花，心里打定主意。

“嗯？”周景熙心不在焉地应和。

“我打算回越州去。”

“你不是每年都会回越州？前几日越州刚回来，又说回去，是家中出了什么事……”下意识的话跟着说出，周景熙越说越察觉到不对，侧身看着江醒下意识地拔高声音，“江醒，你什么意思？”

“师兄，天下无不散筵席，我来陵州本就是避祸休养，如今祸事已过，身体也休养得差不多，家中长辈挂念，也该回去承欢膝下尽孝心。”

周景熙激动地扯住近在咫尺的江醒，“长辈挂念，承欢膝下尽孝心？我不许。陵州你待了这么多年，这里有你熟悉的老师同窗还有我，你怎么能说走就走，难道这么多年相处，陵州都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人和事。往常我还觉得你乖巧省心，倒是看错了你，江醒你怎么这么坏？”

江醒没想到刚提起离开陵州，往常和气有礼的师兄怎么突然变了脸，“师兄，你先放手，你抓得我胳膊疼。”

江醒试图劝解他，“师兄我即便回了越州，也可以时常书信往来，你......你也可来越州看我，再说我回越州，又没说不会再来陵州，想见面还是有机会见的。”

他越说越心虚，这一个又一个的谎言，若真有被戳穿的那日不知如何收场，他不敢再多想。

周景熙听了江醒的话，放轻了力道，但还是没有放开手：“江醒，不回去好不好，你想为长辈尽孝道可以将他们也接来陵州，陵州的气候没那么炎热，也适合长辈养老。”

周景熙虽然觉得不该说这话，与礼不合，可是一听江醒要回去，他也顾不得礼数，只要能让他留在陵州就好。

他越说越觉得这办法可行，“对，把他们接来陵州，这样你陵州的生意也能接着看管，越州的生意你可以留下得力家仆掌柜，就像之前每年年末回去盘账就好。”

“或者你若真的打算不再去书院就学师兄也不逼你，师兄也会帮你跟老师说情，师兄希望你别回越州。”

江醒想不到师兄会如此反对，何时见过清风明月般的他如此失态，不禁有点后悔。

若是早知道师兄对自己的离去会有这么大反应，还不如到时给他留封辞别书信，让他觉得自己薄情。也好过如今，让文雅有礼的师兄，如此失态难过。

只是话既然开了头，分别是迟早的事，江醒还想说些话来劝他。

周景熙见他如此，不愿他再说下去，猛地站起来，“今日我无心听你再说，我希望你能考虑下我刚的提议，你......今日烤肉你自己慢慢吃。”终究对着江醒说不出狠话，说完转身匆匆离去。

在院外的溪山不明所以，往常公子见完江公子都是开开心心，今日进府不一会儿就出来，神色看着也不对，想不通地跟在后面。

“师兄，师兄......”江醒望着头也不回离去的周景熙，得了，发脾气的周公子果然世家子弟的气势逼人，如今她也没胃口了。

她不知道，隔壁别院有人全程听完他与景熙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