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中南公园地铁站（1/1）

十六是学校保安大叔养的狗，他有一个孩子，在读高中，大叔给小狗取名为十六。十六，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大叔的妻子在孩子还在襁褓的时候就离开了他，老实本分的男人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经过多年的努力是有了些积蓄，但是大叔却也没有再娶。每当中秋节或是亲人团聚的日子，孩子睡去，大叔总是独自一人抱着十六，想着莫是花好月圆该有多好。多年的遗憾仍未弥补，思念的物件却也离他而去。暗淡的人生总会更加暗淡，生活并不会因为人类的羸弱而包裹住人类的，四十几年的落寞人生依旧落寞。听说学校的动物保护协会帮小十六的做了一个墓，里面只放了一只布满血迹的小爪子，流浪的小狗没有给予墓碑，希望它离开后依旧自由。无名无姓，没有归属，生于荒野，永生于荒野...这才是生命的价值感。

今天醒来又是十点过了一刻钟，早课已经泡汤，甚至连第二节大课都赶不上了，没有催命的信息，也没有谩骂，大家都应该心照不宣了。很神奇，乐老师今天没有联系我，也许默默扣了平时分也不一定，无所谓了。整理了思绪便打算出门去新开的咖啡店~

学校离地铁站走路五分钟，这一站是中南公园地铁站C口。即便已经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将近两年，我出门还得借助智能app。大城市的有益之处就是便民的现代化设施总是第一时间出现在平民百姓的面前，二维码。支付时使用二维码即可，坐地铁扫码便能进站...我们的身份信息在手机里面，出门只需带一只小小的手机就能解决一切。这是双刃剑，信息在手机里面，我们每注册一个账号、每登陆一个网站都会留下痕迹，我们的身份信息很容易被人搜索，便利的同时被找到也是轻而易举。我刷了手机，进了地铁站，每当面临左走还是右走时我总是犹豫万分。但这次我很坚定地选择了万科桥方向。自动扶梯到达候车层的时候，我叹了一口气，“我的人生有那么顺利过吗？”——是锦江公园站方向啦！！！

又叹口气，寻找上行扶梯时，突然有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去路。

“快进来呀，你在干嘛！快进来，这样很危险。地铁马上就要进站了！”穿着制服的地铁工作人员大喊着跑向安全线外，此时地铁还有十分钟左右进站，我定睛一看，离我两米处远的地方有一个脸色煞白的男人正拼命跑向地铁轨道的另一侧，而此时另一个工作人员冲向男人身边，两位工作人员拼命抓着男人的衣服不想让其挣脱。乘客们并没有齐聚，三五个一群站在一米外观看，人们三三两两驻足、诚然周老先生里的看客一般。麻木，冷漠，当然，我也是其中之一。现场几十个人，却只能注意到三个人的身影：工作人员一，工作人员二以及那位面色煞白的男人......

“我好害怕，我不敢动一下。”我在对话框里如此写道。我好想上去拉住他，我，我在祈祷，为什么没有壮汉上去帮助工作人员，为什么大家都只是在“看”，为什么...可我，好害怕，我还没有亲临过死亡，未知的事物让我惧怕得不能动弹，我好害怕，我不能动弹。最靠近的人们仍旧在“观看”，用手机拍照，四下里，人们都拿起手机在拍照，似乎按下拍照键就等于在救人！“那可是一条生命啊！”我又在对话框里输入道，对方没有回应，也没有“正在输入”的提醒，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在着急。我好渺小，此刻的我觉得自己太过于渺小了。我微如尘埃，我总是自诩很有正义感，我匡扶正义，我，此刻的我，我，我动弹不得，我的手指不断在输入着我的恐惧，还是没有人上前拉住男人，我再次望向人们，没有人与我有眼神交流，我好想上前啊，可我，还是没有上前，我告诉对话框里的人，“我害怕得动弹不了。”还是没有回应。我甚至都没有勇气大喊“你们快去帮帮他们啊”，我只是沉默着，我就像个虚伪的佛门假弟子，时常念叨着“仁、义、礼、智、信”，我，我是虚伪的吧。

那个男人戴着黑框眼镜，长到鬓角的中短发，黑色的电脑包挎在他的身后，高于地面的地铁站阳光很刺眼，他的脸色宛如死人一般惨白。他大致是神志不清醒的，他不停地大喊着“还不上啦”“我还不上了！”工作人员用力拉住他的同时在不停地喊，“还得上的！”“一定能还完的！”“想想你妈！”“你快进来！”工作人员显然已经非常吃力了，还是没有壮汉上前，我也仍旧是在原地伫立，对话框的那边仍旧是没有回应，“应该是在逛街”，我心想。

这边，男人挣脱了两位工作人员的拉扯，已经十分狼狈了。他跑向了地铁轨道的对面，四周的人们终于有了反应，互相惊恐地对视着...工作人员也不敢越过轨道去拉他，和我们这些看客一起注视着他，接着他就爬上了地铁站轨道的外墙，没有犹豫，纵身一跃...周围尖叫声四起，我转过头不敢看，地面上的人们在集聚，“应该已经砸成肉泥了吧”，我心想着。我只是跑向另一侧，观察着地面人群的脸色，亦是惊恐。“一定当场死亡了。”我又想着。

对话框对面终于有了反应，

“我在逛街..."

此时此刻我的大脑有种夏日中暑时的混沌感，“有个人死了！！他就在我的面前跳下去了！！”我输入道。

对面十分冷静，“你在哪。”我的兴致已消失了一半...

“上海。”

“他就那么跳下去了，下面的人脸色都吓白了...”我又在重复。对面又输入道，“恩，我在逛街...”

很快，网上的新闻已经出现了，“上海某地铁站...男子...”，我把新闻发给了对方，对方隔了很久，回了我，“天呐。”

我坐在了旁边的座椅上，看着茫然的人们，人们似乎在嘀嘀咕咕着什么...一个小孩在边上哭闹，地铁进站，各种嘈杂的声音鱼贯而入...我在原地逗留了足足三十分钟...接着便走向了锦江公园方向站...

晚上回家又搜索了一遍新闻，似乎并没有很多官媒报道，只是字里行间，有这么一行文字，“据悉在地铁轨道上发现了一只小狗的断掌...”我再次陷入茫然，“小狗的断掌？十六的爪子不是已经埋在土里了吗？”看着网页上男人躺在地上的照片...对话框传来信息，“我回家啦，下午发生了什么事...”我按下锁屏键，闷上头，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