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芳草萋萋，昨日故人(三)（1/1）
千夫长一脸莫名，看着眼前这个跪倒在地的少年，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
"你是不是姓拓跋?"
"小子拓跋珪!"
千夫长点了点头:"我听李陵提起过你。"
拓跋珪猛然把头埋得更低。
"起来吧。"
千夫长叹了口气:"李陵是被一个叫苏鸿的人杀的，他是云泱北境第一营旗下的百夫长。"
苏鸿，这是拓跋珪第一次听到他的全名。
"此人和你年纪相仿，但我想，你也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声。"
"我知道，你也很勇猛，李陵曾说，你在战场上救过他的命。"
"十七岁的伍长，很少见了，假以时日，拜将封侯也犹未可知。"
"但你此时去对上苏鸿，胜算很小。"
拓跋珪目光炯炯，如同有火焰在双瞳间燃烧:"您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大胆!"
一旁的幕僚厉声呵斥。
千夫长摆了摆手，道:"你可知苏鸿所带领的那支小队，有着云泱北境之利刃的称号?"
拓跋珪声音从未如此坚定:"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今日，我一定要去为百夫长报此仇!"
"哪怕身死?"
"万死不悔!"
"好!"千夫长大笑道:"李陵有你这种部下，也算是能含笑九泉了。"
"拓跋珪，听令!"
"属下在!"
"今李陵不幸为国尽忠，感其部下拓跋珪多次作战勇猛，历来素有忠勇之名，故令你接替李陵，领百夫长一职，还望你等不负众望，奋勇杀敌!
"是!"
拓跋珪单膝下跪，掩面漫出了几行清泪:"多谢千夫长!"
千夫长扶起拓跋珪，正色道:"本官给你发出的第一道命令，迎战苏鸿!"
"记住，要活着回来!"
……
李陵帐下的这支队伍，如今编制虽是百夫，但实则只剩下了四十五人，加上拓跋珪，也不过是不到五十人。
除去了大多老弱，和一些伤兵，共计还有二十七名骁勇善战的老兵。
其中有几人就是刚刚冒死抢回李陵遗体的老兵，他们认得苏鸿的样子。
临行出发前，拓跋珪给这二十七名士卒下跪，磕了很响亮的一个头。
"诸位，小子年未满十八，幸得各位前辈提携，拥我为百夫长之位。"
"今有强敌，肆意屠戮我燕国同僚，还请诸位和小子一同前去，杀敌报国!"
"为李陵，为无数个死在南境的燕国子民!"
"杀此仇敌，誓报此仇!"
那些老卒热泪盈眶，很多年来，跟着李陵，他们早已将其视为了亲人，而眼前这拓跋珪，就如同李陵的儿子一般。他们从未有过轻视他。
"杀此仇敌，誓报此仇!"
"杀此仇敌，誓报此仇!"
"杀此仇敌，誓报此仇!"
底下嘶吼之声冲天而响，遍布了整个营地。
千夫长回头看向幕僚，大笑一声:"我燕国士卒若能人人如此，这场战争早便打完了!"
"李陵，有此下属，当死而无悔矣!"
……
苏鸿每日都会亲自带着两个伍长，前往云泱北燕交界之处亲自侦查敌情，按他所说，上面的决策他参与改变不了，那就多发挥发挥好基层军官的作用。
泪石道，一条后世之名声大震的羊肠小道，此时正因为这次对决而留名史书，很多年后，当苏鸿和拓跋珪两人都各自在本国身居高位时，史家仍会把这多年前的初次交锋划上浓墨厚彩的一笔。
"大哥，你这每日亲自来探查一遍，反而显得有些不信任我们啊!"
身为苏鸿的亲信，伍长蓝羽打趣道:"难道我和秋明风都是无用之辈咯?"
苏鸿转身就给蓝羽脑袋上来了一下，笑骂道:"哪能不信你们呢，这不是在军营待着也是待着，不如和你们多出来走走，也好对这战场地形熟悉熟悉。"
秋明风一脸儒生长相，出身云泱大族的他，自小深通各类四书五经，然而战端一开，他深感书生之无力，遂投笔从戎，从世家士子摇身一变，成为了苏鸿帐下的一个小伍长。
但所有人都知道，此人在战场上从不心慈手软，作为苏鸿帐下赫赫有名的书生战卒，曾被前来巡视的校尉夸过具有儒将之风。即使这校尉多少有一丝知道秋明风的背景，但这夸赞仍旧是不含水分。
战场之地，生死之地，存亡之道，所有的夸赞，都是血与火的拼杀出来的。
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拓跋珪在此地早已久等了。
为了猜测苏鸿会去侦查哪个方向的营地，拓跋珪特地叫众人新堆砌了一个小营，且每日午时放火烧烟，营造出一幅此地人数众多，烟火不绝的景象。
泪石道，正是通往此处的必经之路。
拓跋珪放了一连三天的烟，也带着众人在这一连埋伏了三天。
而此时，苏鸿终于来了。
且是毫无防备的走进了拓跋珪的埋伏圈。
"那个就是苏鸿!"
老兵指了指正在行进中的众人，拓跋珪不声不响，手中弩箭已然举了起来!
机关猛然松动，而就在这一瞬间，蓝羽突然大叫道:"有暗箭!"
长箭破空，直直的往苏鸿飞速杀去。蓝羽最先反应，扑身护住了苏鸿。
寒芒已至，没入了蓝羽的左肩。
苏鸿大喝道:"不要慌!列阵!保持阵型!"
此时拓跋珪那已是数箭齐发，在付出了几人的阵亡之后，苏鸿这边终于稳住了阵脚。
拓跋珪大喝一声:"诸位，报仇之时，就在当下!"
"随我冲杀!"
言罢他率先冲出林丛隐蔽，持刀直杀向苏鸿而去!
苏鸿这边满打满算不过两只伍长的队伍，刚刚又被弩箭射杀了几人，眼下还不到二十人。
而拓跋珪这边共有二十八人!
唯一相同的是，双方都能算是老兵，但苏鸿这边的士卒大多还是年轻之辈。
苏鸿见有人杀来了，反而不急了。若是对方一直在暗处，那不知底细，反而对士气影响更大。而眼下这冲杀之阵，他断然不惧!
"诸位，拔刀!"
苏鸿一把拦住正欲冲杀的蓝羽:"你就别杀杀杀了，好好呆在这就行了!"
蓝羽大感不满:"大哥，我一只手也能干掉这群北燕蛮子!"
苏鸿头也不回的带人冲了上去:"你还是精神上多帮帮我们!"
这一天是春秋历三百零七年的第一天，彼时拓跋珪刚满十八岁，是北燕南境最年轻的百夫长。
而与此同时的时，向他拔刀而来的那个少年，也仅仅只有十八岁，同时也是云泱北境最年轻的百夫长。
这一幕注定会被载入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