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逃兵（1/1）
司马昭确实不知道，他自以为还活着的那些幕僚，此时差不多都死光了。
包括钟会。
那为什么是差不多呢？
因为，钟会让入帐的，只有将官，却没通知文职。
军中其实是有文职的，负责一些文书啊分粮啊记录啊这种杂七杂八的活儿。
就比如眼下，跪在刘谌身前的这批人。
刘谌已经砍了一个，脑袋就躺在地上，还睁着眼。
“你们还有没有同党？”
他想过会有人找机会开小差，毕竟这帮人的家是在北边，家中还有妻儿，也都是家里的劳力。
被征入伍本就无奈，如今又降了汉，离家万里不得归。
马上又是元日，也就是春节。
只是万万没想到，眼前跪着的除了普通的士兵，还有几个计掾官。
这件事还得从蒲元那儿讲起。自从蒲大师以身试炮之后，刘谌不敢大意，隔一天就要往铸炮之地跑一趟。
而那日的雷霆之声，显然也震惊了董厥他们，看刘谌如此在意此事，如果手上无事，也都跟着他同去。
这天他们刚从蒲元那儿回来，张翼内急，跑到路边小解之时，发觉到前方树丛有些不对。
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人。
常年呆在军中，作为将军自然有所警觉。这儿又就是军械重地，张翼不敢大意。悄悄回到人群中，带着亲兵朝着那个方向摸了过去。
他只道是那日的声音引起了大家的好奇，都想过来一探究竟。可是来到那群人身边，一看到身上打扮，张翼就道不好。
几人身上都背个包袱，这是要跑路啊！
降卒想要用，不花点儿功夫是定不下来的。当年曹操收青州兵，实力大增，却也是等了一段时间，整顿完毕，才开始讨伐诸侯。
果然，张翼抓的这十几个人，一审，都是想逃回去的。
刘谌是从虎步军抽调了骨干，从上而下补充道校尉一级，算是从领导层面掌握了这支军队。
可是在下面，他管不住大家的返乡之情。
回家，是国人自古以来的情结，斩不断也改不掉。
所以刘谌在听到张翼的话后，意识到大事不好。
他倒不担心这些人会叛，因为管事儿的都换成了汉军，就担心他们偷着跑。
这种情况已经出现了，还是被张翼无意间撞破的，那之前呢？
俗话讲，如果发现家里有一只蟑螂，那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就有了一窝蟑螂。
赶紧安排柳隐下去查。
也不怪刘谌事先不知道。
下面的伍长什长还是魏人，大家一合计，总能找到机会开溜。
刘谌担心张翼抓的很有可能不是全部。这个风不赶紧刹住，真不行。
所以他想知道还有没有同党。
可这帮人又死鸭子嘴硬，自知难逃一死，索性闭口不言，任凭刘谌怎么问，就是不开口。
刘谌干脆杀了一个以儆效尤，还是没用。
柳隐回来禀报：“查清楚了，逃跑人数一共有五百七十余人。”
什么？
刘谌不由大怒，半个校的人都跑了？自己竟然还不知道！
“柳公，部属逃跑人数最多的那个校尉在哪？”
柳隐知道他要干什么。
自己的人跑了，却什么反应都没有，该杀。
不过也不能全怪校尉，手下少则一千，多则数千，人都只有两只眼睛，看不过来啊！
因此柳隐还是出声劝道：“大王慎行！降卒本就不定，当以恩行，不宜擅杀。”
杀了一个，要是大家人人自危，恐怕到时候真正脑袋不保的，反而是眼前这几个将军。
卫瓘就尴尬了。
作为名义上的统帅，又是魏人，自是瓜田李下。
他也很明白自己的定位，当个刘谌的传声筒就好。
这事儿他可以拍着良心说跟自己没有半点儿关系，毕竟马上就要落户成都的人了。但是说了也没啥用，你说了别人就得信？
所以他选择了不出声。
刘谌不是没想过布恩于众，他已经在和董厥商量在汉中划分屯田之地了。
人嘛，只要有了土地，就有了听话的理由。
可架不住汉中地少啊！
其实只要等姜维收复了凉州，土地问题自然就解决了。但世事永远不会往最理想的方向发展，总会在中间出点儿偏差。
恩威并施，恩不行，当以威！
刘谌还怕柳隐下不去手，干脆对张翼说。
“将军，烦请你亲去，自拾长始至百夫长，但有逃兵，不论多少，就地斩杀，并传首示众！”
“然后把那校尉带过来见我！”
张翼领命前去，没多久，张翼亲兵就绑着一人来到刘谌面前。
“你还有什么话说？”
刘谌没问他姓名，没问他经历，因为问那些，没有用。
军法严苛。
那校尉也算是个汉子，飒然一笑，
“大王，我自知有错，难逃一死，自然无话说。只是因为犯错，才能得见大王，实属惭愧。”
作为姜维虎步军的一员，大家一起来到钟会军中，又约定一起行事。只是那天他因所属营地不是中军，没有亲见北地王持剑斩杀魏将。
但是光凭刘谌设计尽收魏军，他就服气。
比服大将军还服。
刘谌听见这话，饶是心肠再硬，这剑也砍不下去。
校尉慨然大笑：“大王！我身犯死罪，情愿一死，请大王万勿迟疑！”
临死仍然坦荡，好一个大汉儿郎！
刘谌长叹了一口气。
“若我大汉人人如此，又何愁汉室不兴啊！”
手中剑转砍为刺，贯入校尉左胸。
罢了，给他留个全尸吧。
面前还在跪着的几人仍然不发一语。
刘谌抖落剑上的血，心情很不好。这几个人他也不打算再审了。
“柳公，传令下去，军中连坐！再有逃兵，连坐者一并诛杀！揭发逃兵者，兵有赏，将升一级！”
杀人，立威，立命。
他们能逃，少不了彼此勾连。以连坐之法在人心中建立猜忌，便是少了些逃跑的机会。
接下来，也该想想如何施恩了。
“伯玉，军中籍贯凉州的，大概有多少？”
卫瓘这才敢说话。
“凉州人不多，且大部都是邓艾部属。如今这军内，应该只有万余人，大部分是当初诸葛绪所部。”
刘谌缓声说道：“这样吧，统计一下军内的凉州人。大将军那里应该快有消息了，等到平定了凉州，就让他们先行回家。”
这也是告诉这些降兵，只要打回去，你们就都能回家。
随即刘谌又问向董厥，
“董相，土地丈量的事能不能快些？。实在等不了的话，就先把一部分人安顿了，其他的看能否渐次安排。”
“不过要快。”
作为同掌国事的董厥，自不必听命于刘谌。可如今他手下这数万人如果不安分，这可以说是事关汉中安危的头等大事。
为大局计，无论如何都得应承下来。
还好姜维带了不少人走，不然以汉中这点儿地方，怕是一时间养不起这么多人。
三条军令很快遍传营中，其他各营，也都派出传令兵。
那眼前这些人呢？
刘谌一挥手，“全杀了吧。”
身边早有行刑兵手持大刀，站到身后，一刀一个。
砍到第五个的时候，终于有人受不了了。
是一个曹官。
他随大军来此，本就是随着别人身边，负责记录的小人物。又没有亲身上过战场，看着刀口划过脖颈，人头落地血气冲天的恐怖场景，他彻底崩溃了。
听北地王的意思，举报有功。
“大王！我们是跟着杜长史跑的！他说看大家都想回家，他有计划回去，我们就听了！能不能不杀我啊！”
刘谌还没说话，董厥先问起来。
“杜长史是谁？”
曹官战战兢兢地答道：“是镇西将军府长史，杜预。”
操！
刘谌爆了句别人听不懂的粗口。
自己只道杀光了魏军大将，却不知道他竟然也跟着钟会来了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