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初见钟会（1/1）

钟会独自在帐内饮酒。

这酒产自凉州，颇为粗粝。咽下之时好像割喉一般，火辣辣的，远不及洛阳城里的黍酒那般温润甜冽。如果再加上香椒，那更是沁入心脾。

现在刚好是喝椒酒的时候，要是在家，没准儿还能和大哥钟毓坐在一起，喝上那么几盏。

不过要是坐一起嘛，以前自己应该只能坐在大哥身侧。现在不一样了，虽然自己和大哥一样持节，但自己可是都督整个关中雍凉二州，大哥不过才荆州一地。

更不要提自己可是四镇将军之一。自文帝改察举为评定九品之后，官分品阶。四镇将军在军职中为第二品，这可是比大哥的后将军要高的。

在家的话，也应当平起平坐。要是官宴，自己更是应当居于大哥上首。

当年钟毓十四岁入仕起家，成为洛阳城内一时美谈。太傅钟繇晚来得子，钟会从出生开始，就是听着各种对大哥的溢美之词中长大的。

这也让钟会从小就有了个念头：

我一定要超过他。

可是事与愿违，钟毓十四岁入仕，钟会二十岁起家。大哥一开始就是散骑常侍，可以在尚书省品评国事，而自己却是一个小小的秘书郎，在书库里校订典籍。

自从傍上了司马氏，钟会可谓是时来运转。

如今十万兵马在手，钟会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司马氏甘愿冒着阖族尽灭的危险，也要发动高平陵之变。

军权，可真他娘的是个好东西啊。

斩杀许仪的时候，众将战战兢兢的样子让钟会颇为受用。许仪可是昔日壮侯（许褚谥号）之子，这样的功勋之后，自己杀他，就如同杀一只鸡。

老天爷也眷顾自己，司马懿可是苦苦熬死了武帝，等死了文帝，又憋死了明帝，才终于拿到了这梦寐以求的兵权。自己才三十八岁，就已经接近了当初司马懿拥有的一切。

建功立业，就在眼前！

之前得知了邓艾兵败身死的消息，钟会对此嗤之以鼻。放牛娃而已，你命里没有的，再怎么努力也白费。要是这么容易就灭了蜀，这份功劳我凭什么会让给你？

所以，在邓艾败报到的同一天，钟会当即给司马昭去书，意思无非就是他邓艾擅自行动，以致丧师锉锐，劳而无功。

只可惜邓艾麾下的三万人，不然的话，自己又能效仿之前夺诸葛绪兵权的事，依样画葫芦。

不过邓艾这一死，整个西线魏军钟会可谓是一言九鼎，再没有能和他分权的人了。

就算无法入蜀，只要自己还在掌兵，那他钟会就是这三秦大地上的土皇帝，说一不二的那种！

钟会又斟满一碗酒，端到嘴边想了想，却是没喝下去。

一抬手，将碗中酒尽数洒向地面。

“邓士载，听我说，谢谢你！”

帐外一阵喧腾之声，钟会皱起了眉头。莫不是姜维来劫营了？

剑阁背后的几万蜀军，现在是钟会最大的心头之患。姜维当世奇才，能在重重包围之下觅得生机，退入剑阁。要没有他，自己怕是早已尽灭汉中蜀军，此时早就在成都城里饮酒作乐了。

成都的丝竹可是闻名的很呐。

吵嚷声越来越大，钟会按捺不住，起身出帐。

看营门口人影绰绰，好像确实是来了些蜀军，只不过太远，看不真切。

钟会喊来一名小校，问他：“营外这是怎么了？”

“回都督，是蜀将姜维，带了不少人，说是来投降的。”

什么？

钟会一阵狂喜。蜀军投降也不是没有，那个蒋舒不就是识时务的俊杰典范吗？

只是没想到，堂堂蜀国大将军，竟然也会投降？

“把他带过来。注意只带他一人，随行人员让他们营外等候！”

姜维这种人能投降，钟会半信半疑。稳妥起见，还是让他自己来解释为好。就算是诈降，钟会也有把握应付。

很快，姜维被捆了个结实，带到钟会面前。

钟会玩着手指，瞥起眼角，表情玩味。

“伯约这时候投降，说说理由吧，看我信不信。”

姜维倒是无所畏惧的样子。

“为了活命罢了。”

钟会被他这话逗乐了：“活命？你作为蜀国将领，跑我这儿活命？你觉得你活不活的了？”

姜维扭动身子，绳子捆得忒紧，他很不舒服。

“在剑阁肯定活不了。后有北地王携陛下诏命，前有将军大军。反正都是死，还不如到将军这儿试试。”

钟会听到北地王三个字，顿时来了兴趣。他听说了邓艾就是败在这个人手上，如今他也来到这剑阁，莫不是蜀军要反扑了？

“哦？你们蜀主的诏命？那是什么？”

“陛下责我擅自退守剑阁，放开阴平，致使邓艾深入，险些误国。准备让北地王接替我，让我回成都。”

钟会听得认真，“让你回你就回呗，我还想去成都呢。那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在沓中屯田，就是为了避祸，快两年都不敢回成都。北地王随行之人中有一位长史，昔日和我同在武侯帐下。他告诉我陛下让我回去，实是黄皓余党想借机对我不利。”

“我本想一死了之，还是他拼死劝我。如今主庸国疑，不如另觅良主，也能不负平生之志。”

姜维干脆闭上眼睛，一副听凭处置的模样。

“将军若不信我也没办法。朝有奸佞，并非黄皓一人。将军若要杀我，那维只有一死，只愿将军放过和我同来的两万将士，他们誓死追随我，也不过是想活，不想再打下去了。”

这姜维还带了两万人？

几句话而已，真假难辨。可这两万人，那是实打实的！

钟会也沉不住气了，他还以为姜维只是带了亲信部下，没想到一出手，竟然这么阔绰！

“快快快，给伯约松绑！”钟会连忙吆喝起来。

外面的士卒也不知道听没听见，钟会着急，干脆自己抄起剑，割断姜维身上的绳索。

“伯约所说的两万兵马，现在何处？”

姜维还在活动着手腕，被绑的太久了，血气阻塞，这时候麻得很。

“就在营外，等候将军之命。”

钟会急忙拉着姜维往营外跑去。果然，营外遍布旌旗，看衣甲制式，皆是蜀之虎步。

看到没，这就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邓艾的人是没了，但是姜维的人又来了。

真投降还是假投降有意义吗？有个屁的意义。

但这两万个脑袋，那可太有意义了！

“哈哈哈，伯约，你能弃暗投明，那个长史当居首功啊！不知他有没有和你一起来啊？”

姜维点点头，向军阵内大喊了一声：“文长史！”

很快，一人青衣大袍，策马而出，很快来到二人身前。

钟会问道：“你就是那个长史？”

对方微微俯首，抬手浅揖：

“在下文甚，字子信，久仰将军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