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姜维你错了（1/1）
看到这位年过花甲的大将军，刘谌心里五味杂陈。
“愿陛下忍数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
铮铮赤诚之声，宛如金石落地。
能说出这种话的，不是士林之首的谯周，也不是百官之尊的樊建，更不是张绍这种功勋之后。
而是一个出身于凉州降将的姜维。
人心如此，却也不得不佩服诸葛亮识人之深。
刘谌轻轻扶起姜维：“大将军言重了。”
“不过，大将军确实有罪。”
姜维：？
你这什么意思！
“大将军屯田沓中，在探听到魏国图谋于我之时，未能及时回驻汉中，至使魏军长驱直入。阳安关一破，汉中七镇全部危在旦夕。敛兵聚谷，也就无从谈起。”
这是不是姜维的失误？也是，也不是。
“大王有所不知。当时探得消息之时，正值麦熟。而且，我也上书陛下请求派重兵把守阳安关，而且就算是魏军大至，以我大汉虎步军，也能及时驰援。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除了钟会自东入汉中，还有邓艾南下直奔沓中，拦住大将军北上驰援的路。更有诸葛绪抢先占住阴平，几乎断去我大军退路。大将军及麾下二万虎步，险些被围是吧？”
姜维满脸惭色，这的确是他没想到的。
“大将军最大的失误，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吗？”
刘谌的一番分析，完全贴合魏军三路的行军路线。姜维恍惚间回到了几十年前，跟在武侯身后虚心受教的时候。
“魏国以倾国之力伐我，狮子搏兔，三路来还是一路来其实无关紧要。大将军的判断也没错，阳平关和阴平的确应当重兵把守。”
“但是，危急之时还在循规蹈矩，军事布置还要向父亲上书，这才是你最大的失误！”
“你可是大将军啊，这可是战时！将在外君命不受的道理，还用我讲吗？”
姜维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还能这样吗？
而今天刘谌告诉他，不是还能这样，是你必须这样。派张翼廖化拒守，还用得着上书？往来十几天，就算刘禅同意，时间呢？全都浪费了！
《孙子兵法》姜维背的滚瓜烂熟，始计篇里第一句就是“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大将军手掌全国兵权，就是肩负国家兴亡之责，便宜行事，理所应当！
刘谌说的确实有道理。但姜维的苦衷唯有自知，又岂是北地王这种皇子能理解的？
凉州降将的身份，就算是有了武侯的提携，这么多年，他一直尽心竭力，却也不敢逾权半分。
费祎在日，提拔他姜维为卫将军，假节。延熙十六年费祎遇刺，他更是一人之身都督内外军事，这是什么？这是大司马才有的权力。
姜维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能完成武侯遗志，直到段谷兵败。
当看到胡济战败还能加官进爵，姜维才终于明白，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梦醒了，就算陛下让自己以后将军身份行使大将军职权，而后还恢复了自己大将军之位，姜维也不再擅专，遇事必先上书请示。
终归是个降将，就算姜维把自己的心肝掏出来，放到成都的议事殿上，也还是个降将。
“大王言之有理。不过国家自有法度在，做事情，还是顾虑周全些好。”
姜维的模棱两可，刘谌能猜到背后的原因。
故事马秉讲过，可这心结，还是得自己替姜维去解。
“靠请示打仗，哪道菜都别想赶上。不就是个黄皓吗？我已经把他杀了。这事儿都尉知道，你若不信，可以问问他。”
姜维大惊失色，连忙望向一旁站成了雕塑的马秉，满是询问。
马老头会意，轻轻点了点头，还不忘补上一句：
“就是当着陛下的面杀的。哦对了，还有谯周，大王更是当着陛下和群臣的面杀的。”
刘谌颇为配合地摊开手，在这帐里转了一圈儿：“我干了这种捅破天的事，父亲和那些益州派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你看我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姜维也只是表面附和。你啥事儿都没有，还不是因为你爹就叫刘禅？
我爹可是姓姜！
“我跟你说这个，不是拿皇子的身份说事。而是告诉你，觉得是对的事，就要立刻去做。你的顾虑，有时候正是别人操控你的把柄。”
“但人活着，不是为了成为别人的掌中玩物，你难道就不怕违背了武侯的嘱托吗？”
对于姜维这种人，其实要比招揽马秉简单的多。
刘谌能有马秉的支持，其实是马秉主动选择了他。要不是恰巧看上了刘谌身上的特质，老马头估计现在还在家喂鱼呢。
姜维不一样，从蜀汉都亡了还在谋求复国之事就能看出来，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让这种人心服，那可太简单了。
刘谌终于放出了大招：
“大将军，就算朝堂内外没有一人信你，只要我刘谌还活着，都会选择信你。”
马秉不由得在心里喝了声彩，借口姜维的失误，引出朝堂上下对他的掣肘。就在他最缺乏信任的时候，刘谌给了姜维最大的肯定。
这北地王，太特么会了。
姜维情难自抑，当即下拜：
“如今大汉蒙尘，国家悬丝。幸得北地王挺身而出，守成都，杀邓艾。如今魏军尚在关前，大将军维，但凭北地王驱使！”
取得姜维的支持是第一步，接下来，就该想想怎么应付钟会了。
“大将军在此拒敌已近三月，魏军势大，不知你有没有什么应对之策？”
姜维一阵苦笑，汉、乐二城已失，当初自己制定的敛兵聚谷之策，钟会进入汉中之后学的飞快。将魏军分散，遍及山野，将汉中各军镇彼此分割，一点点蚕食殆尽。之后集结大军，追赶姜维直至剑阁。
幸得剑阁天险，钟会大军难以展开，这才能相持得住。
听着姜维的分析，刘谌感觉怎么这么似曾相识。
这不就是农村包围城市吗？
“秦蜀之间，只有这剑阁道可通行大军。钟会进不来，时间一长也就退军了。依我之见，等到钟会大军退后，再考虑收复汉中最为稳妥。”
这可不是刘谌想要的。
“魏强汉弱，已是定局。如今曹魏倾全国之力而来，我们应当借此机会与敌致命一击。这样，魏国短期之内就难以再次对我不利。如果等钟会退军，魏国实力没变，而我们还要耗费钱粮兵马收复汉中，国力必然更弱。所以，绝对不能让钟会离开汉中！”
“不知如今这剑阁处，我军兵力多少？”
姜维想了想：“四万有余，五万不足。其中我自带有两万虎步军，其余分属元俭（廖化字）和龚袭（董厥字）。大王如想要反攻，可曾带兵马来此？随行器械如何？”
刘谌：“带了，来了百余民夫，随行数百车粮草。”
姜维愣住了，大哥你是在逗我吧，这样还想反攻？准备用粮食撑死魏军吗？
那你这点儿粮食也不够啊！
“那若想固守剑阁，需要多少人？”
“这里地势险峻，难以迂回。如果拒险而守，留一万足矣。”
姜维以为刘谌是想绕行阴平，在后方袭扰魏军。但阴平路险，所携带的辎重必然不多。如今汉中已是敌后，不能随战随补，难以为继，怕是不可行。
“大将军，我有个好主意。”
听着刘谌眉飞色舞讲完他的计划，姜维寒毛直竖。
马秉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完了，不出意料的话，这儿又要多出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