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破敌之策(1/1)
马秉年迈,无法长时间待在城头。刘谌担心他的身体,来到城楼里看他。
刘谌对这时期的排兵布阵确实不懂,也幸亏有马秉,把这城防安排的井然有序。
家学渊源啊!
刘谌进来的时候,马秉还在伏案查看成都舆图,手中的笔不停在图上勾勾画画,查漏补缺。
按马秉的安排,城北最先面敌,所以部署的兵力也最多,有三千人。魏军虽然人数众多,却只能分批登城,倒也勉强能应付。
其余各处,分别布置一千五至两千不等。
羽林骑军还有千余人,马秉的意思是让他们暂时待命。守城时骑军无用,危急时可以机动增援。
守城不似野战,兵力多寡再其次,首先是守城器具。得益于天子赐剑,刘谌命武库将箭矢火油等物悉数取出,刀枪弓弩也置于城楼,以便随用随取。
刘谌走到桌前坐下。
“这么看起来,想攻下一座兵力粮草充足的城池,正面硬打,简直难如登天。”
马秉头也不抬:“也不能这么说。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如果兵力太过悬殊,还是有可能攻得下的。”
刘谌暗暗点头,眼下能和邓艾在城内外相持,不就是邓艾吃了兵力不足的亏吗?
不过很快,刘谌的脑海里浮出一个计划。
眼下邓艾好不容易沉不住气,跑到了成都城下,那就不能让邓艾回去。
不然,邓艾在成都这儿遭的罪,自己和这些大汉将士还得在绵竹遭第二遍!
得把他的后路切断!
刘谌计划已定,问向马秉:“之前父亲下诏让右将军回师,大概多久能到?”
马秉只道刘谌想内外夹击,想了想回答道:“巴东到成都大概十天。现在,右将军所部应当还有两三天的路程,大王如果着急,可以趁夜派人出城联络。”
刘谌点点头,派人肯定是要派的,但不是催。
“都尉,你说如果让右将军不必赶来成都,而是先北上收复绵竹江油二城,如何?”
马秉猛然抬头,眼睛在眼眶里飞快转了几圈,随后大喜道:
“如果真能这样,魏军必败!”
刘谌的打算是,邓艾是来势汹汹,不过终究是一股孤军罢了。一旦后路被切断,免不了被包了饺子。
哦不对,这时候应该叫汤饼。
这两天不单是守城,听了斥候的探报,刘谌大概清楚了魏军的人数。
如今绵竹城内,守军不多。
“右将军所部有多少人?”
“两万有余,不足三万。而这几日看邓艾军力,想必绵竹必然空虚。右将军若到,当能成功!”
计划是个好计划,可话说到这儿,俩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派谁去呢?
肯定不能随便找个小校去。万一路上被魏军截住,保不齐邓艾一吓唬,就一五一十全秃噜出去了。
首先这人得熟悉地理,如果遇到魏军,能躲得过。
其次这人还得会使刀剑,如果和魏军纠缠起来,也能应付。
然后这人官职还不能太高,如果不幸被魏军抓了,不至于像牵弘那样。
思来想去,刘谌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样的人。
马秉沉思许久,忽然出声:
“大王觉得车骑将军(张翼)之子张徵如何?”
刘谌听到这个名字,忽觉眼前豁然开朗。
这个人选,属实是妙!
这张徵籍贯是犍为,是本地人,自然熟悉往来各条路线。
他爹又是张翼,武将家族出身,摆弄起刀枪应当没问题。
而至于官职,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因为张徵此时,根本没有官职!
更为关键的是,完全不用担心张徵的忠诚问题。因为他爹张翼,这时候还在剑阁前线呢。
刘谌愈发佩服起马秉来。别看老头平时不声不响,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啊!
“如今我在城北走不开,就麻烦马都尉去将张徵到城头,如何?”
马秉点头答应,转身离开了城楼。刘谌则伏身于案,他得亲自给阎宇写封信。
刘谌明白,阎宇所部是皇帝刘禅召回的,自己只是都督成都兵事。如今写信让他去绵竹,便是越权,日后定会惹人非议他刘谌是矫诏。
可他必须这么做。
事急从权,他赌不起邓艾会一直和他相持,能快一分就是一分。要是先去说服刘禅,没准儿还要召集各位大臣开会扯皮,至少要一天的时间。
胜败只在旦夕之间,一天就足以影响全局。
刘谌这边刚写好了信,马秉就带着张徵来到了城楼中。
这位张徵在正史之中仕晋,官至广汉太守。而他的儿子张启也当到了龙骧将军、江阳太守。连着曾在蜀汉任车骑将军的张翼,犍为张氏,成为蜀末晋初的当地大族。
眼下张徵刚过弱冠,比刘谌还小。而现在站在这手握京畿兵权的北地王面前,却也没有半点拘谨慌乱的神情。
刘谌暗暗点头,这个张徵倒是少年老成。
“建兴(张徵的字),现在有一桩要紧事要托付你去办,替我给右将军送封信。”
刘谌开门见山,说话间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
张徵仔细看完信上内容,却摇摇头,将信送还给刘谌。
“建兴你这是不愿意去?”
张徵目有狐疑,缓缓道:
“大王这是矫诏。让在下送信是可以,可仅凭这信上内容,又如何说服得了右将军呢?”
一句话,便问到了关键之处。
刘谌不由得暗自一惊,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刘禅的命令是让阎宇回成都。刘谌可以说出于战事考虑,不得已矫诏让其前往绵竹。但凭什么让别人跟他一起冒违抗天子命令的风险?
往小了说,刘谌现在只是代行禁卫都护,临时工一个,还管不到他阎宇。往大了说,阎宇作为一方都督,直接听命于刘禅,怎会为刘谌一封信冒着天下之大不韪?
刘谌的话,分量还不够。
果然,此话一出,就连为刘谌策划良多的马秉都默然不语。
不是没想过,而是想不出办法。
三人在楼中相顾无言,苦苦思索着对策。
刘谌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手边的剑上。
天子赐剑……
刘谌一下子想到一个办法来。
“这剑是父亲所赐,建兴,你看以这剑作为信物是否可行?”
张徵思考片刻,回道:“应当可行,在下愿意尽力一试。”
刘谌终于放下心来
“不知现如今右将军到哪里了?”
听见张徵在问,马秉应道:“陛下半旬前召右将军回援。只是魏军进展太快,沿途耳目众多,守城人手又不足,想要时时联络几无可能。猜测如果右将军接诏便启程的话,应当还有三四日路程便到成都。”
张徵点点头。
“巴东到成都,只有东大路可以通行大军。我沿着这条路往回走,不出两日,应当能遇见右将军。”
刘谌想了想,又问张徵:
“建兴可举孝廉?”
“回大王,在下今年刚举犍为茂才,正在候缺。”
“战事紧急,麻烦建兴立刻就出城,行事务必谨慎。”
刘谌顿了顿,继续说道:“如今成都战事胜败,都在你身上。如果此战告捷,我必上奏父亲,擢你为守尚书郎!”
虽然张徵之前的担心是阎宇顾忌皇帝诏命不肯听命于刘谌,但毕竟是让张徵为自己做事,眼前这位小伙子,刘谌还要给点儿好处的。
而尚书郎品秩不高,却是在权力中枢的尚书台。
你看朝中曾经担任过尚书郎的名字就知道,蒋琬、 黄崇、李密、常勖、陈祗,日后无一不是朝廷重臣。
可以说,一旦被举为尚书郎,半只脚就踏入了公卿行列。
正因如此,能成为尚书郎的,无一不是世家大族或权贵亲信。而犍为张氏算不上大族,同时车骑将军张翼又与大将军姜维有些龃龉,按常理,张徵是很难有这样的机会。
果然,一听到这话,张徵倒头便拜:
“在下愿为大王前驱!”
事不宜迟,刘谌也不多做叮嘱,让张徵带着东西立刻出发。
目送张徵出城,刘谌的语气很是满意:
“这个人,可以大用!”
从张徵进来到出去,话说了没几句,只是点出刘谌安排中最大的漏洞,却始终也没置疑过刘谌为何选中自己。
说明这个张徵有能力,而且听话。
马秉附和道:“确实,后生可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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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日,魏军受陇西太守牵弘被杀的影响,士气很是低落。
邓艾却对此一筹莫展。
所幸后方暂时无虞,让他还不用担心粮草被断。可是十天呢?百天呢?
自己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和刘谌耗下去吧?
邓艾有心退军,再不济,固守绵竹,也能支撑。
可是眼前就是成都,就此作罢,邓艾属实不甘心。
再或者回师剑阁。正常来讲,这是最为合理的办法。
不过一想到这样就意味着放弃眼前的大功,回去给钟会作绿叶,邓艾更不甘心。
邓艾想出去透透气。
在营中巡视了一圈儿,刚好遇到王颀,两个人并肩走着。
营内倒是一如往常。邓艾本就治军以严,加上师篡更是一个不知恩赐,只知刑罚的司马,一路上倒是没听到士兵的抱怨声。
可是脸上的萎靡神色是不会骗人的。
“将军,要不派人去劝降吧?”
邓艾听见这话,不置可否。
前些时候自己挟着绵竹胜势,他刘禅都没派人来递降书。如今自己久攻不下,蜀国凭啥投降?
王颀这么说的意思邓艾自然也懂。说是劝降刘禅,实际上他王颀是在告诉邓艾,快别他妈打了。
好几天过去了,城外倒是留下一堆尸体,成都城门关的还是紧紧的。大家跟着你来这儿玩儿命,可不是为了把命玩儿没的!
蜀军两个人就能掀了一副云梯,可云梯上挂着的可不止两个魏军!
王颀也算是邓艾的心腹,话只能点到为止。
“算了,回绵竹吧。”
邓艾沉默良久,终于说出了王颀真正的心中所想。
王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蓦然间营门一阵骚乱,邓艾和王颀齐齐望去,看清楚情形,邓艾心中一紧。
是自己儿子邓忠,他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