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清晨（1/1）

夜深了，阳台外只有蚊虫的低语，校园里并不是漆黑一片，月光洒在操场上，像一面银白色的镜子。校园的丛林小径中，偶尔有一两只猫通行，三花猫白猫或是黑猫，它们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绿色的光芒，显得神秘而迷人。身手矫捷的猫咪跳进草丛，枝叶四下抖动，晶莹的露珠被弹开，有的来不及落在猫咪的身上便掉落在草坪。

杨希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的视线离天花板很近，自己的身体轻得像一只氢气球，她漂浮在宿舍的上空。

杨希下意识地抬起手臂，但发现自己控制不了手脚，她动弹不得。

“鬼压床？”她在心里想着，这一定是在梦里。

杨希闭上眼睛，使出浑身力气想醒来，再次睁开眼睛时，面前还是熟悉的天花板，全身上下似乎只有眼皮可以动，手脚依旧动弹不得。

她紧绷住全身的肌肉差点抽筋，她想摆脱现在的状态，植物人似的自己让她难受。

杨希的努力有些用处，在她努力绷紧肌肉即将到达极限时，整个身体一下子翻转过来，她的面朝下，后背紧紧贴着天花板。

杨希第一次以天花板的视角向下看整个宿舍。

月光透过阳台洒进屋里，将宿舍内的物品照得一清二楚。公用桌子上凌乱摆着各种生活用品，木制梳子，镜子，洗面奶......还有大家喝过的可乐。

杨希发觉这个梦境异常真实，自己好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

对面的床铺传来细微的动静，上面睡着小月和小日，顾落英睡在杨希相邻的床铺。

杨希朝着对面望去，上铺离她所在的位置更近一些。

“啊！”杨希看到小月的脸时不由得惊叫一声，可是杨希像是在水里大喊，声音被水吞没了，杨希张大嘴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她的眼里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小月的嘴巴微张，从里面不断地涌出白色的泡沫，像调皮的小孩子刷牙时的恶作剧。她的脸色和月光同色，同样惨白，像是有人用牙签撑着眼皮，眼睛瞪得极大，乌黑的瞳孔覆盖着一层白膜。杨希用力转动眼珠看向小日，小日也跟小月别无二致。

两人的被子被踢到一旁，她们的身体不规则地扭动，仿佛要把床板钻出一个孔。嘴里还在持续地吐出白沫，像过年时脑袋挨了一铁锤还未死透仍在抽搐的猪。

杨希大声地喊着二人的名字，可仿佛处在深邃的太空，没有传播声音的介质，音带只能沉默地震动。

由于脸部朝下，泪水很容易地从眼眶流出，杨希的眼泪还保留着重力，从高处落下，砸在了顾落英的脸上。

顾落英抬起头来，望向仿佛被天花板吸住的杨希。她好像早就知道杨希在那里，没有露出一点惊讶的表情。

顾落英举起手来，她手里是那罐可乐，她做了个空中干杯的动作，对着杨希露出凄惨但美艳的一笑，像她在宿舍初次见到杨希时那样。顾落英将可乐送到自己嘴边，仰起头准备一饮而尽。

“不！”杨希再次发出无声的呐喊，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顾落英一旦喝下可乐，就会变得跟小月小日一样的下场。

“不要！”杨希无用的手脚和她无声的呐喊一样徒劳，她疯狂地流泪，泪腺像关不上的水龙头，眼泪徐徐不断地从眼眶流出。

顾落英像被抽去全身的骨头那样倒下了，她将可乐一饮而尽，手中的可乐罐子随着她的倒下被掉落在瓷砖上，轻巧地弹了几下，从瓶口溅出几滴剩余的液体。顾落英的头倒在地上，她的头发也像散开的拖把布条，摊在地上。

杨希痛苦地闭上眼睛，这个梦境的真实程度让她的痛苦深入骨髓，她从未如此强烈地想要苏醒，如果面前有一把尖刀，她会毫不犹豫地用它捅向自己的喉咙来让自己醒来。如果面前是30楼层高的天台，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让强烈的失重感惊醒自己。杨希在脑海中一直想一直想，“醒过来醒过来。”执念大得连路过的孤魂野鬼都会被惊讶到。

“醒过来。”杨希紧闭双眼，在心里不知道念了几百遍几千遍，她的眼珠浸泡在泪水里，睫毛上挂着一串一串的泪珠，眼珠子已经泡胀了。

一句句执念像沉重的枷锁挂在杨希的上眼皮上，她发现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消退，杨希感觉深陷在一个无限柔软的大床上，重力恢复，她陷得越来越深，痛苦早已让她疲惫不堪，潜意识里的逃避让她又在这个梦境中沉沉睡去。

再次睁眼时，这次醒来的感觉无比真实。手机设置的闹钟还没响，其他人似乎也还在睡觉，宿舍里静悄悄的。

柔和的晨光充满了整个宿舍，那个不祥的噩梦早已抛之脑后，杨希呼出一口气，感到浑身轻松。

直到清晨吸进鼻子里的清晨第一口空气沉入肺中，她才察觉到这个早晨和以往早晨的不同寻常。

宿舍内的空气有着一股奇怪的味道，随着杨希意识逐渐清醒，这股刺鼻的味道便越来越浓。

杨希耸了耸鼻子，不安的情绪升上心头，她迅速地坐起身子，朝着对面的床铺望去。

当看到画面的那一瞬间，杨希宁愿自己仍旧留在梦里，醒来的真实对她而言不是解脱，更像一种惩罚。

小月和小日，以极其古怪的姿势躺在床上，她们嘴角细密的白色泡沫已经干涸，二人脸色乌青，一层浑浊的白膜覆盖在死不瞑目的双眼。

“啊！”杨希惊恐地大叫一声，这次她的声音真真切切地从她的喉咙喊出，在死寂的宿舍异常刺耳。同时响起的，还有杨希手机上设置的闹钟铃声。

忽然响起几声清脆的敲门声，从声音可以听出敲门者十分急促但又有些拘谨。

杨希坐在床上呆若木鸡，她此刻在极力地分清楚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没有人按下暂停键，越来越急促的闹铃声在提醒着杨希做出行动。

“有人在吗？杨希你醒了吗！”门外响起隔壁宿舍女生的声音。

“砰砰砰。”克制的敲门声改成了焦急的拍门声。门其实没锁，吱呀一声，门开了，门外站着好几个相邻宿舍的女生。

“顾落英！”开门的女生惊恐地瞪大双眼，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平静而又荒诞的早晨，大多数学生还沉浸在梦乡中，动天一中的女生宿舍楼，爆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