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人鱼魔女（1/1）

黑暗从眼前褪去，一条宽阔的油柏马路出现在巴士的行进道路上。

随着马路的出现，森林也一并消失，空旷的大地上只有道路两边伫立的金属路灯幽幽散发微弱的光，还有远处被簇拥在城市中心、闪耀霓虹灯的巨大高楼。

“真的假的。”五条悟摘下墨镜，六眼眺望那座城市，夸张地说。

“传说中的幽灵公交的末路居然是一座现代化都市吗。”虽说是开玩笑的语气，但少年心中却越发凝重起来。

喂喂，不会吧，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术式可以瞒过六眼的勘察？

他眼中这座不可能凭空拔地而起的都市明明白白是普通城市，就像东京或者涩谷这样的。

这种事情完全大发了嘛。

六眼的使用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依赖被称为“神明之眼”“苍天之瞳”的眼睛，毕竟太过依赖某种东西是会吃大亏的。

只是这种双眼成为摆设的情况实在出人意料，晓是五条悟也难免感到郁闷。

巴士越过一座高桥，繁华的街道出现在眼前。

目之所及，高耸的建筑冲天入云。

繁华的商业街人来人往、灯火辉煌

下车的地点是一条十字路口附近，穿着浅色校服裙的学生，还有身穿西装，提着公文包的人群在绿灯亮起时，快步走向街道对面。

被身后的高大男生抵得往后一退，肩膀撞到另一个人，硝子往后一看，栗色短发，打扮时尚的女生不爽地瞪了她一眼，硝子讪讪一笑，敷衍道：“抱歉。”

等女生小声叫骂着走远，硝子才若有所思：“这不是完全像个正常都市了吗。”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都不可能是真的。”夏油杰理智地接过硝子的话头。

他们乘坐巴士穿过的那片望不到头的森林说是城郊森林未免太过离谱，更何况那座城市外围会是巨大的中空地带。

霓虹也就那么大点地方，哪里多出来一座城市他们这群天南海北出差的咒术师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夏油杰捏了捏掌心。

这座城市毫无破绽。

不管是街头小吃发出的油脂味，还是来往人群脸上的各种细节入微的表情，都是那么得生动自然。

三个十六岁的高中生第一次遇见这种一筹莫展的任务，无论怎么观察和收集情报，甚至故意撞倒路人套话，都无法得到突破的方法，只好表情僵硬得跟在布耶尔身后。

五条悟无精打采的挂在布耶尔身上，一双长腿在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不忍看的表情下拖在地上。

少女往前走两步，他才肯迈一步。

布耶尔冷静地说：“悟，从我身上下去。”

很重，虽然悟还是会自己走几步，但是大部分重量还是压在她身上的。

“不要！”五条悟气短道：“我眼睛痛死了。”

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却好像什么垃圾信息都被装进脑子里了一样。

非常！非常不舒服！

布耶尔：“戴着墨镜也不舒服吗？”

少年委委屈屈的“嗯”了一下。

“那么悟，就要先委屈一下了，等到目的地就会好了。”布耶尔没法，只好亲声细语的安慰。

她并不知晓晓美焰的结界有什么效果，也不清楚贸然动用魔女体系以外的力量会引来什么后果，为了不打草惊蛇，布耶尔只能低声说道：“在到达目的地前，你们都不要随意动用咒力。”

以防万一。

五条悟哼唧几声，一张俊脸皱起，五官挤到一堆，颜值直线下滑。

他故意扯住布耶尔耳边的碎发扯了一下，张嘴叭叭叭来分散注意力，“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他的身边就是家入硝子，五条悟看了对方一眼，于是又凑近了问：“灵魂宝石是什么？”

一路上都没问，也一直被巴士外的景色弄得不敢放松，等到现在因为眼神实在不舒服，他才当做转移脑子伤害的话题提起。

字面意思像是来自地狱、会将人的灵魂囚禁在宝石里的媒介。

但布耶尔能把灵魂宝石交给硝子就说明完全不是那回事，只是有点在意，为什么要叫“灵魂宝石”，又为什么要交给硝子。

他和杰完全不知情！

与他们擦肩而过的行人立定了。

刚才响彻街道的欢声笑语在这一刻被吞没，偌大的商业街陷入死寂。

五条悟不明所以地转头，一个羊角辫小女孩坐在大人怀里，脑袋一百八十度拐弯，可爱的脸蛋正对巧占据他的全部视野。

乍一下和一个鬼娃娃来了个脸贴脸的动作，晓是芯子里的五条老师都被吓得一抖。

大而黑的眼睛在苍白的脸上像是两个窟窿，深不见底似乎有什么诡异的东西要从两窟窿里爬出来。

五条悟从未想过会在一个“人”的眼睛里清楚看见自己双眼的倒映。

这人长得可真帅！

天不怕地不怕地把对方眼睛当镜子好好自恋的一波，五条悟才堪堪转头，去观察周围什么情况。

小女孩的转头吹响了莫名的号角，走在他们前面的，走在他们后面的，还有左边右边的人群，上班族、学生、情侣或是老人，霎时间齐刷刷学着小女孩的动作，一个个脑袋转得比数学书里的三角度数还夸张，歪着脖子，都瞪着双眼注视着他们。

这些人眼睛的部分如同画中败笔被擦去，却依然留下了影子般的印记，变得模糊一片。

悚然的凉意爬上头顶，家入硝子浑身，僵着双腿往旁边迈出一步靠近布耶尔，连带夏油杰也喉痛滚动，默默往中心移了移。

只出现在恐怖片的场景发生在现实，诡异得让人下意识去找能让自己感到温暖的事物。

察觉到两人的靠近，布耶尔咽下嗓子眼的话，只是将两只手伸向两侧，在夏油杰和硝子迷惑的表情下，往他们掌心划了划：

不要说话

五条悟眼睛往边上一瞥，辨认出那句话是什么后，便默不作声地趴在少女瘦弱的背后。

各色暖色调灯光照耀下，呼吸声都难得一闻。

在他们与路人无声对峙的简短一分钟里，五条悟得出了灵魂宝石是禁忌语这个结论。

至少不能在人多的地方触动。

人群的交谈声如同海浪从远处而来，一个传染一个，传成多诺米骨牌，直到这群紧盯他们的木头人的表情也生动起来，紧绷的空气流动，他们松了口气。

家入硝子拍拍胸脯，抚慰自己受惊的小心脏：“再撑一会儿说不定我都要尖叫出声了。”

这场面不比咒灵的残肢断臂和满天花板的血液恐怖，但赢就赢在让人神经绷到极致的寻常的违和。

五条悟学硝子假模假样的安抚心脏，说：“好险，好不是恢复正常恢复得快，我就要一发苍轰出去了。”

夏油杰无语：“悟，你要是一下没控制住，我们今晚说不定得交代在这里。”

“怎么可能。”五条悟呲牙。

一只手从天而降落在他的狗头上，布耶尔拖着三人往前走，手腕上的使魔在为她指引方向。

“杰说的是有可能的。”

布耶尔回头，三脸震惊。

“怎么这副样子。”布耶尔好笑道：“刚才不是就叫你们不要随意动用咒力了吗？唯一没和你们说的，就是这是和咒术完全不同的力量体系，术式的攻击力很大可能被削弱，如果悟刚才攻击了，说不定最后遭殃的是我们。”

听完她的话，一黑一白两个少年神情更加震惊，一个两个瞪圆眼睛，眼珠子颤动堪称瞳孔地震，大抵是没经历过自己在咒术界的顶尖战力会在此时遭到如此惨重打击，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倒是对此有些许了解的家入硝子捻了捻指腹，指尖似乎传来从灵魂宝石表面划过去粗粝感。

“但为什么，我的反转术式，对那个，额，有效果。”硝子迟疑一瞬，将灵魂宝石这个词含糊略过。

他们穿过人群较多的商业街，走进两栋大楼中间的巷子，拔地而起的高楼密密麻麻整齐排列着无数窗口，从亮起的窗户里透出的灯光照亮了这条没有路灯的道路。

布耶尔在昏暗里从容道：“毕竟硝子的反转术式是正向力量吧。”

鹿目圆是正儿八经的宇宙概念，代表光明和救赎，四舍五入也是个实打实的正位神。

就像对光明神不能用邪恶力量去滋养一样，对待鹿目圆，如果用寻常的咒力去修复，怕不是灵魂宝石的污染一瞬间就要侵蚀掉她的灵魂了。

哒哒哒的脚步声逐渐变得黏腻，直到走到一个十字路口，一轮巨大的月亮悬在不远处，暗黄的光芒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手腕上传来收紧的压缩感，布耶尔停下脚步。

“就是这里了。”

近在咫尺的月光将布耶尔完全笼罩起来，仿佛在她身上披了一层缥缈的纱衣。

鞋底粘连起水流的簌簌声在十字路口回荡。

“是水。”硝子抬起脚，鞋底一片湿润，她蹲下用手指量了水深，不过五六毫米。

不深，但水的来历着实可疑。

五条悟跺脚，水面乍起一朵晶莹的水花，涟漪急促向四周波荡开。

“我们刚刚是从是商业街那边过来的吧。”

这还没几分钟呢，直接从旱地过度到水田？

“下水管道破了？”

不客气的女声从他们的身后传来。

“说别人的生存之地是下水管道，你们还真是不礼貌。”

水面倏然闪过一抹刺目的白光，刺激之下，他们下意识闭眼。

眼睑合拢之际，布耶尔看见了水面下飞逝而过的巨大暗影。

再次睁眼，蓝色短发的少女站在他们不远处，背倚着一柄西洋剑，身后的披风猎猎作响。

再之后，月亮比之前更大更圆，辉光熠熠，却被背对它的少女死死压住。

脚下的水更深了。

“你们就是黑暗魔女寻找的帮手？”

少女的目光投向家入硝子，表情惊讶又专注的看了一眼后者的口袋。

夏油杰上前一步，正好挡住对方的视线，在蓝发少女看过来时脸上扬起带着困惑的笑：“帮手？”

他们怎么不知道。

被挡在最后面的布耶尔平静地回答：“是的，黑暗魔女叫我们来找美树沙耶香。”

她举手，袖子下的腕带蠕动一会儿，融化似的变成黑嗒嗒的液体滴落进水里，和波漾的水面融为一体。

接收到讯号的沙耶香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不少，她直起身体，带着白手套的手指握住西洋剑，剑尖在空中划过一道靓丽的弧度，弧线上缀着一连串珍珠般的水珠。

“既然是友军，就不要在这里谈话了。”

宝石蓝的瞳孔在侧对月亮时闪烁着莹润微光。

主色为蓝色，但通体遍布绚丽斑斓色彩的巨大生物从沙耶香的背后升起，足以比肩高高楼的身躯将月亮全部遮掩。

挑战认知的怪异生物随着沙耶香在水面的起舞而挥动手臂摇摆身躯。

三人组倒吸一口凉气。

五条悟把带上的墨镜又摘下来，喃喃道：“这是什么？”

高楼、月亮与水面，连同他们都被困在一幅清冷的画卷，空间如同百年前的油画在时间侵蚀下褪去墨色，显出混乱驳杂的色彩。

沙耶香脚下最先出现檀木色的地板，由此排开，巨大的演奏厅，上空拉开的暗色绸布，向两边蔓延、看不见尽头的红色座椅，金色的五线谱铺满看不懂乐曲的音符在半空穿插来回，剪影般的黑色纸片人手拉手围在演奏厅底下跳舞。

眼前的一切如同孩童天真的简笔画中存在的场景再现。

优美的乐曲从演奏台上传来，在怪异之物的包围现，华丽庄严的大厅都显得阴森不安起来。

蓝发少女闭着眼挥动指挥棒，没多时，她双手下压，回响的乐曲也随着停止。

人鱼魔女的退场让所有异常也隐入看不见的深处。

沙耶香向空中跃起，几个空翻后踩着红色椅背蹦跳到他们身前。

弹跳力和灵活度是夏油杰和五条悟都惊讶的厉害。

“都知道现在的情况吗？”沙耶香问。

五条悟问：“什么情况？”

沙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