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金丹期（1/1）
“师尊，我觉得我可能等不了……”
方才已经过了那么长时间，灵力在丹田处沉淀，四肢百骸都透露着疲惫。
宋简背着他时，他除了脑袋混沌了些以外一切都还好，可现在……
方修允咬着牙，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好疼……身体根本就使不上劲！
裴景焕没多言，伸出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拉起自家徒弟的手腕，下一瞬两人就来到了一处僻静之地。
方修允勉强睁眼打量起四周。
是一片林子，说不上名字的树木不知在此地生长了多少年，每棵都有五六个成年人环抱那么大。
他们目前站的是一片空地，四周生满了青苔。
空地中央立着十七根写满符文的石柱，石柱的顶端垂着几乎有方修允手腕那么粗的银色锁链，十七条锁链如银蛇一般向石柱中心延伸。
方修允奋力眨眼，终于看清了处于石柱中心的那口寒潭。
裴景焕拉着他走近了寒潭，方修允这才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呼出的热气似乎都要结上层冰。
“小满，你尽管在此处突破，我会为你护法。之后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说完，裴景焕也不等方修允回答，用灵力轻轻一推，就把正伸着脚尖小心试探潭水温度的方修允推下了寒潭里。
方修允:！！！
好冷！
裴景焕祭出自己的本命灵剑无悔。
“无悔，入阵。”
此剑通身漆黑，听主号令，飞身立于十七根柱子中心处正上方，剑柄向下，剑尖朝天，恰好是在寒潭中心的方修允头上。
都这时候了，方修允还有心思关注其他的事:“师父，无悔不会掉下来吧？”
“无悔有灵，它会作为阵眼，不会伤害你。”
顿了下，裴景焕补充:“小满，劫云来了，静心，感受灵力运行。”
裴景焕盘腿坐在距离寒潭十步之外，布下数十道防御阵法后还不算完，又祭出了其他几件防御性法器。
方修允忍着身上传来的疲惫感，努力调动自己发软的四肢，打着冷颤握住了垂在潭里的银色锁链。
这时候他才发现，小腹那里逐渐传来一阵阵热意。
方修允:……
救命！
还好刚刚宋简背他的时候没有出现反应，不然的话……他都不知道以后主角团会怎么看自己了！
方修允整个人软在锁链上，半个身子都在寒潭以下，使得月白长衫被潭水浸湿，倒是显得他腰肢纤细柔弱，修长的手指无力地抓着冷硬寒铁，额头的碎发被冷汗打湿，红唇微张，呼出口白气，眼尾泛着抹潮红，卷翘的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将掉不掉的。
就像被人狠狠欺负过了似的。
还好在场的除了他以外只有个闭着眼正捏着法诀专心护阵的裴景焕。
系统长舒口气。
要是再晚一点，宿主这副样子……
方修允不知道系统在想什么，也没什么心思关注。
刚才他还能说得上话，现在却连开口都不敢了。
他怕一开口就是呻吟。
不行！
方修允觉得自己男子汉的形象还可以抢救一下！
现在他已经彻底死心了，就自己这个反应，绝对是炉鼎体质没跑了。
劫云逐渐聚集在他的头顶。
远处的玉安峰。
宋简一脚踩在石阶上，撑伞回头，望向天剑峰的方向，狭长的星眸里看不出一丝情绪。
山间的风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吹起了他别在腰间的玉笛上的红色穗子，他低下头，面无表情地捻着穗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宋！”
秦子晋刚一下课就跑了出来透气，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石阶上撑着油纸伞的宋简。
“哟！下课了？”宋简闻声抬头，面上又挂起了吊儿郎当的笑意。
阮墨与谢卿年并肩走着。
“对啊，下课了，闷死我算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雨。”秦子晋蹙眉，烦躁地扯着领口，“你刚刚真送那谁回去了？”
宋简低头看向玉笛上的红穗子，额前的碎发挡住了那双好看的星眸。
“嗯。”
“不是说了嘛，医者仁心。而且……”
“他要突破了。”
秦子晋一脸难以置信:“啊？”
谢卿年不带什么情绪地看了宋简一眼，随后皱眉望向天剑峰上逐渐浓密的黑色劫云。
此刻方修允的脑海里系统正在疯狂尖叫:[宿主你清醒一点啊！一会儿你可是要渡雷劫的！不能晕啊！]
“……我知道，就是好累。”
那种脑袋昏沉，几乎想要晕厥过去的感觉伴随着身上传来的异样热度不断折磨着方修允的神经。
他觉得要是自己顺利经过这一遭了，一定要给自己好好放个假，睡上他个三天三夜。
“统儿啊，陪我说说话，什么都好，我好难受。”
腹部传来的热度，蔓延至四肢百骸的疲软无力，寒潭的冰冷刺骨……
无一不在折磨着他。
方修允现在只想让一个人陪自己说说话，可惜唯二在场的师尊要专心护法。
系统为他加油打气:[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015299相信宿主终会成为修真界一霸的！！！]
他有些好笑，于是便笑出了声。
第一道雷劫就那么降了下来，穿透重重雾霭照亮了他的桃花眼。
防御阵法起了作用，为他挡下了这一击。
第一道之后便是第二道、第三道……
一道接着一道，根本不带空隙。
所幸都被防御阵法接了下来，五十道劈完以后，劫云突然没动静了。
“已经劈了五十道了，怎么突然停了？”
首阳峰上，贺宛白站在庞清身边，两人一直关注着天剑峰雷劫的情况，这会儿看到雷劫突然停止了，神色都有些疑惑。
太华峰长老李路遥放下手中的茶盏，也走到了屋外:“阿白，我没记错的话，掌门的二弟子似乎在冲击洞虚期？”
贺宛白颦眉:“对，不过这个雷劫似乎不是洞虚期的，看威力应该是金丹期才是。不过威力似乎强了不少，估计是师兄出手了。”
“难道是掌门师兄座下三弟子？”
“除了他，还能有谁能让掌门师兄那么上心？”
就在两人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劫云又开始变化了。
只见黑色的劫云一点点消散，颜色变得越来越淡。
“这是要结束了？不可能啊？这才劈了五十道就没了……璇玑界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的雷劫？”庞清有些惊疑不定。
……
天剑峰上，裴景焕睁开了眼睛，淡金色的灵力呈颗粒状在他周围环绕着，星星点点的，极为好看。
“小满，别闹，把灵力收回去。”
青年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方修允睫毛轻颤，有冰霜滑落眼睑处，恰好落在那颗小痣上，如同眼泪一般。
“师父，我控制不了……好难受……”
如同小兽般的呢喃，方修允极力压抑才不至于在师尊面前失态。
裴景焕面上不带任何情绪，挥手把环绕在自己身边的灵力斥散后站起身朝方修允走去。
此刻方修允的意识已经完全混沌了，只剩下身体本能。
云靴踩上潭边，裴景焕脚下步子不停，一步步踏入寒潭，任由刺骨的潭水覆上身体，蓝白长袍被水染湿，变为深蓝。
他上前一步抱起了自家徒弟，像哄孩童一样，不太熟练地，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小徒弟的背:“没事了，小满。”
有的人就是那样，遇到困难时，本来靠自己可以熬过去的，可突然来了个人说“没事了有我呢”或者“你还好吧”，他就立刻委屈，先前提的气也在一瞬间消散。
方修允就是那种人。
此刻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又泛起了水雾，他伸手搂住了自家师尊的脖子，身体贴了上去，头无力地靠在裴景焕的肩上。
额头上原本缠的好好的发带也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在寒潭里，惊起一阵涟漪。
露出了下面的金色莲花纹路。
“师尊……我难受……”
裴景焕轻抚过他的脑袋，似乎是在水里泡久了，方修允的头发冷极了。
“别怕，不会出事，万事有我。”
闻言方修允轻轻蹭了下他。
裴景焕抬起那双淡漠的眸子看向天上。
劫云已经重新聚集了起来，只不过变成了紫金色。
九九大天雷劫。
裴景焕神色不变，加固了防御阵法。
璇玑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渡劫时不能有旁人在身边，否则雷劫的威力会直接翻倍。
刚刚那五十道天雷，放在所有金丹期雷劫里，威力可以说是十分的强了，几乎能够比拟元婴期雷劫。
现在又变成大天雷劫……
裴景焕无声叹气。
这已经是意料之外的事了……
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多想，裴景焕低头嘱托:“小满，清醒一点，接下来的雷劫会很难熬，可能还有心魔劫。”
怀里的人费劲巴拉地抬头，那双眼睛完全找不到焦点。
不管系统怎么呼喊，方修允的意识都是混乱一团。
他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却处于一种大脑完全宕机的状态，只能机械式做出一些回应，就像一场梦快结束时，意识半梦不醒那样。
见方修允没有醒转的意思，裴景焕也有些无奈。
雷劫强些也没事，他可以帮忙顶着，只是九九大天雷劫以后必是心魔劫。
不出意外的话，他跟方修允都要进入各自的心魔劫。
如今他在雷劫范围内，天道会无差别进行攻击。
其他的都好，心魔劫只能自己扛过去，不然就会前功尽弃。
筑基到金丹，实现的是质的跨越，最精纯的那部分灵力会在丹田处形成一颗金丹，而雷劫的质量越高，不仅证明了修行者的天赋极高，还预示了结成的金丹质量上乘。
比如紫金色的九九大天雷劫，万年来，仅有不过几十位修炼天才能够招来这样的最高等级的雷劫。
而那几十位天才中又只有寥寥数位是在筑基期到金丹期时渡的九九大天雷劫。
最近百年出现的两位，是太华峰的谢卿年和自己的五弟子阮墨，不过两人是在宗门秘境中渡的，外界并不知道，否则……
树大招风这个道理，裴景焕身为一宗之主自然是懂的。
虽然不知道其他宗门是不是也隐瞒了自家弟子修炼天赋的事实，但裴景焕必须得保护好玄清宗，保证优秀弟子在发展起来前，仙途里没有小人阻碍。
曾经有太多的精英弟子还没做出一番事业就折了，裴景焕没办法拿这些宗门的未来打赌，能护住一个是一个。
现在自家宗门又出现一个……还是在这么没准备的情况下……
不知该说是玄清宗之幸呢？还是玄清宗之祸。
玉安峰的大学堂外已经站满了弟子，宗门各处的弟子也都停下了手中正在做的事情，俱是望向天剑峰的方向。
“九九大天雷劫？你踏马告诉我这是方修允的金丹期雷劫？”秦子晋难以置信，秦子晋自戳双目。
见自家一向注重礼节的好哥们儿爆了粗口，宋简无奈耸肩:“不然？我也没想到啊……”
谢卿年剑眉一蹙，身旁的阮墨亦是沉默不语。
弟子们在知道这是方修允的雷劫后也有些悚然。
就那个不学无术整天作妖的混世大魔王？
李静娴拉着林昭月的手，担忧道:“师兄不会有事吧？”
林昭月心里也没底:“师兄离开的时候状态很不好……”
旁边的宋简耳尖一动，朝着两个小姑娘笑道:“还请两位小师姐安心，且不说方师兄吉人自有天相，何况他身边还有掌门在，所以安心就好，不用担心。”
见是宋简搭话，林昭月默默移了下步子，躲在李静娴身后有些羞怯地看向旁边笑得明媚的少年。
明明两人是一个峰的内门弟子，可宋简是千草峰峰主贺宛白的弟子，属于千草峰嫡系弟子，林昭月虽也是内门弟子，却是千草峰其他长老门下的。
按辈分……她要叫声师弟的。
李静娴自是知道自家小姐妹的心思，于是率先点头回应:“这样吗？多谢师弟解释。”
少年含笑摇头，余光注意到了林昭月的不自在，却没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林昭月刚亮起的眼睛转而落寞。
在一众人的注视下，紫金色的劫云终于有动静了。
漩涡状的劫云不安静地转动着，从最中心降下了第一道雷劫！
系统带着哭腔：[宿主，你再忍一忍，还有八十一道。]
可怜自家宿主了，刚来第一天就被揍，之后不是灵兽园铲屎，就是通宵在藏书阁帮长老找孤本，现在好不容易劈了五十道雷劫了，虽然有他师尊护着没出什么事，但是！
谁知道后边突然变成八十一道大天雷劫了啊！
我苦命的宿主啊！
这边，无悔剑维持着防御阵法，裴景焕面无表情地搂着自家徒弟。
他已经尝试过用灵力唤醒，可方修允的神识一片混乱。
若是裴景焕强行进入他的识海，恐怕会让方修允的意识直接崩溃。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方修允在心魔劫到来前自行醒来了。
裴景焕那双如同万古不变的冰山一般的眸子垂下，手上依然轻轻拍着徒弟的背，目光却移到了寒潭周围的柱子上。
口中在喃喃细语，声音是一如既往地温和，面上却没有一丝表情：“十五。”
“四十一。”
“七十九。”
无悔剑的剑身一颤，似乎是支撑不住了。
最后的九道雷劫，每一道都凝聚了前几十道的威力，是最难渡过的。
纵然是裴景焕渡劫后期的实力，硬抗不知翻了几倍的九九大天雷劫也有些吃不消。
“八十。”
裴景焕闭眼，明明处在寒潭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他却因为灵力的过度消耗，额头渗出些许薄汗。
第八十一道雷劫是心魔劫，心魔劫若是渡过了便是锻体升华，身体里的杂质都会被最后一道天雷劈成齑粉。
若是没有渡过……
便是入了魔，会被天雷劈的魂飞魄散！
裴景焕张开眼，最后看了眼自家小徒弟：“小满，接下来要靠你自己了。我会快速通过心魔劫，若是你没渡过……我也会想办法救下你。”
说完后他不顾怀里人的挣扎，把人轻轻放到了寒潭边，又施了术法蒸干方修允身上的水渍，给人裹上了层毛毯，随后才安心坐在远处盘腿打坐。
无悔剑稳了稳剑身，竭力保护好阵法下的方修允。
此时的方修允的意识被从一片混沌中拉入心魔劫。
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还在渡劫，睁开眼后发现身前不远处有一颗早就枯死过去的老树，树下有个石桌，那里正端坐着位身着血红长袍的青年。
青年背对着他，三千墨发被一根绣有银色莲花图案的发带绑在脑后，注意到身后有人，他也没有转身。
“小家伙，现在可不是你见我的好时机呢～”
青年放下手中把玩的茶盏，笑的有些邪肆。
方修允想要走近一步看清这人是谁，却在下一刻天旋地转。
回过神时第八十一道雷劫已经劈了下来。
方修允脑子刚清醒就挨了雷劈，本就贫瘠的智商雪上加霜。
系统已经开始哭丧了：[可怜我015299刚出厂就接了个苦命的宿主！完了完了，第一单任务都完不成，我要被主系统那个老东西恢复出厂设置了呜呜呜……宿主你也好可怜呜呜呜……]
方修允：……
不是，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