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命脉（2）（1/1）
针都下好，他便不再移动，找来了一旁的椅子，悠闲地抄起了一旁的一份报纸仔细了起来。
季南荷侧躺着，正对着他的方向，阳光逐渐开始往地上爬，变得没有刚才那般刺眼了。
她想掏出手机来玩，可是没有他的准许，她又实在不敢动弹。
难得第一次见现如今有年轻人空闲下来看报的，她望向他的眼神中满是惊讶与好奇。
“实在无聊，可以闭着眼睛休息会儿。”
很显然他察觉到了她直勾勾的目光，却并不打算回应，目光依旧飞速游移在报纸上，唰拉拉翻得飞快。
“你竟然不看手机。”她的声音蔫蔫的，带着特有的鼻音，格外像猫叫。
“我要扎针的，眼看坏了可不行。”他漫不经心地答道。
“那你还看报纸。”她又道。
“嗯，只看标题。”他说着，又迅速翻过了一页。
季南荷眼珠子飞速转了转，可算是让她发现新大陆了，好古怪的人啊！
“那我下次给你带来点不费眼的画册来。”她热心道。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美好医患关系都靠你。”
依旧是一副阴阳怪气的腔调，不过她已经迅速习惯了，因为实在挑不出刺来，单凭他说的话，甚至还会感觉这人还挺有礼貌的，你说奇怪不奇怪。
季南荷的眼珠子继续乱转，忽然发现外面的窗台上忽然跳上来一只通体纯黑色的黑猫，一双绿眼睛正直勾勾地望着屋里满脑袋针的她。
“啧啧啧……”
100个人里面见到猫，99个都会这么做。
“它叫忘忧，院子里还有一只白的，叫半夏，它俩成天一起出去鬼混。”
见季南荷满眼光亮，顾云之的眼神这才从报纸移到了窗外，那猫正隔着窗户冲他翻肚皮，而他却像当过特种兵一般，丝毫不为所动。
“都是药的名字，果然好听。”她笑容忽然在脸上荡漾开来，有些让人移不开眼。
“都是学徒们瞎起的，手上当时有什么，就叫什么。”他耐心解释道，随即借着话题又随口问道：“喜欢猫？”
“喜欢，在大理的院子里也喂过几只。”她老实回答，脑海中却全是那几只猫肥肥的身影。
“嗯，不难猜。”
他的嘴角在不经意间再次上扬，这一次被她精准捕捉到了。
……
半个小时下来，季南荷的脑袋终于解除了禁锢。
门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多了许多前来看病的人，他正在不紧不慢地一点点将针收回到针袋里，口中却不忘嘱咐道：“药已经帮你烫好一袋了，待会走之前记得喝掉，我还要去帮老爷子，就不送了……”他的动作干脆利落，临走前，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扭头道：
“你可以跟它玩一会儿，它打过疫苗了，很健康。”
季南荷点了点头，刚想开口道谢，却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纱门被打开，忘忧借着缝隙钻了进来，看到季南荷也不怕生，径直窜到了她的脚边蹭来蹭去。
大概是每日来来往往的人见多了，忘忧对人丝毫没有戒备，任季南荷怎么撸，就只管仰着肚皮咕噜，脾气好得很。
手边的不锈钢锅里还放着刚烫好的药，季南荷靠在原先顾云之坐着的躺椅上咕嘟咕嘟喝了起来，该说不说，这药跟那人的嘴一样苦，二者简直难分伯仲。
季南荷就这样躺着，脚边是正舔着毛的猫咪，有种说不上来的松弛感，仿佛她此刻呆的地方不是医院，这也让一直讨厌去医院的季南荷第一次真正放松下来。
像是回到了童年时，外婆家的小院子。
她是这样感觉的。
乖乖喝完了药，走出了院子，门口排队的人依旧络绎不绝，顾云之干脆搬了张桌子到院子里给人诊脉，分散老爷子的压力。
来的大多数都是老人或者是大人带着孩子，顾云之自打坐下之后，嘴就没停过，却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与她第一次见到他时那副场景判若两人。
他笑起来确实很好看，她不得不承认，温和得像是那清晨照在洱海上的第一缕阳光。
她知他顾不上她，她也没想着再打搅，抱着自己的药默默打算离开。
而忘忧却好像知道她的去意，特意将她送到了门口，又摇了摇尾巴，算是在道别。
……
季南荷这次生病，其实并没有跟家里人提，外婆去世以后，她便很少回家了，不过父母倒是常常会去大理看她，此番能瞒下来，恰逢父母去海外旅游，还没回来。
手边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是妈妈。
季南荷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接通了视频电话。
视频中老两口此时正在法国巴黎的铁塔下，此时的北京下午三点半，巴黎的天已经黑了，灯光闪耀。
“爸妈，你们怎么打过来了？”季南荷故作镇定，从小她就不会撒谎。
“乖乖，你在哪里啊，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妈妈季沁率先问道，似乎是察觉到了季南荷的不对劲。
“妈，我在昆明啊，想来采购一些鲜花回去。”
季南荷随意扯了一个谎遮了过去，老两口也没有起疑。
“哦，那你也要注意身体哦，少熬夜，爸爸妈妈就是想你了，想看看你，给你看看我们在巴黎铁塔下……”
季南荷早已习惯了父母对她的热情与父母之间的恩爱，早已见怪不怪。
乖巧地应付了几句便匆匆挂了电话。
这些年来，即使她常年在外，可与父母的关系，她总是能维持得像朋友一样融洽，偶尔打打电话分享一下双方最近的生活也是一件乐事。
父母与子女之间，相处是一门学问，有时候并不是单纯靠单纯的物理距离来维系，而是要靠心与心之间的距离。
季南荷挂了电话，上了地铁，心中的压力似乎又轻快了许多。
踏着晚高峰来临前最后一班地铁，她竟十分幸运的坐了一路，果然幸运与否，与心态息息相关。
不过季南荷最感谢的还是猫咪忘忧，是它让她真正不那么恐惧医院。
当然，其实，季南荷后面才慢慢意识到，其实也不只是因为这只小小的猫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