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义庄（1/1）
两人会面，林秋良面色凝重。
“这便是尸体旁放着的猫毛，包括前几起杀人案的猫毛都在这了，来源不是同一只猫，我差人去城里打听过了，都是普通的野猫，不计其数，随处可见，想从这上面查起，无疑是天方夜谭。”
姬逍接过猫毛，细细打量片刻，问道:“先去看看前几起案子的案发地点”。
金陵豪商无数，大多都居住在内城中。
望着面前贴着封条的几座宅院，林秋良有些疑惑，“荣叔，你是说前面三起案子便是这三家?”
何止是近，分明就是连着墙的三户人家。
“少爷您在外求学，不是很清楚，金陵大大小小的商会何止百家，多以所涉及的产业分布，这住处自然相邻，像这一片，都是以药材起家的商户，不过确实有些古怪，被灭门的这几家，都是金陵城里有名的药材富商。”
“你的意思是猫妖杀人案里死的不光住处相近，而且都是有名的大药商?”姬逍问道。
“那还真是怪事，林掌柜的出事地点离前面几个地点相差未免太远了些。”
可惜府门被封，几人只能无功而返。
路过巷口的时候，姬逍突然停下了脚步。
“荣叔，这处宅子是谁家的，如此繁华，怎么没人住?”
面前是座恢弘大气，仅看府门，便较林苑之繁华也是差不了多少，只不过明显已经荒废许久了，蛛网密布，院墙开裂。
荣叔挠挠头，思考片刻，突然灵光一现。
“这好像是当初金家的院子。”
“我怎么不记得金陵还有个金家?”林秋良有些疑惑。
“哈哈，金家早些年遭了难，那时候公子你还小，自然是不记得的。”
“遭难?什么难?”
“被一伙半夜溜进城的土匪盯上，可怜哟，全家上下几十口人，全死了。”
“走，进去看看。”姬逍突然迈步，推开了大门。
扑面而来，空气中带着股呛人的霉味，林秋良不禁咳嗽了几声。院子里到处都是杂乱的野草，时不时就有小虫子爬过。
“咦，这里怎么有座坟，不是说金家满门被灭嘛。”林秋良有些不解。
院子中央，一棵郁郁葱葱的参天柳树伫立。
地上，一座明显是才立了不久的无名孤坟带着些许寒意。
“说不定是哪位好心人立的呢”。荣叔回应道。
望着眼前这一幕，荣叔也不由感叹:“还记得当年的金家，经营整个江州的药材，在咱们家还没有迁回金陵时，便是名副其实的金陵首富，放在整个江州，也算的上是首屈一指的家族，没想到如今....”
“唉 。”
“走吧。”姬逍只是扫了一眼，便朝门口走去。
其实他不过是心血来潮，路过金府时，有种莫名的感觉让他来推开门来看看，至于眼前的衰败景象，根本让他的心掀不起波澜。
世间万物，自有兴衰，哪怕是巍峨王朝，也会顷刻之间分崩离析，更何况一个小小的一个家族呢?
就在他们将要跨过门槛，一道黑影如闪电般在屋檐上一闪而逝。
“喵。”
清脆的叫声传入三人耳中，姬逍与林秋良对视一眼。
“荣叔，表弟，你们先回林苑。”姬逍足尖轻点，朝那黑影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表哥小心点”。林秋良张了张口，半天只说出了这一句话。
烈日炎炎，似火烧心般让人燥热，韩捕头带人走出一户人家，抬手抹去额上汗水，不由怒骂一声:“什么鬼天气。”
要说他也是倒霉，本来他只是个小小捕快，恰好前任捕头触犯了州牧大人，他才被提了上来，可没成想，刚刚升官，就遇上了猫妖杀人案，县太爷收到州牧大人的压力，遭殃的肯定就是他们这群捕快了。
从查案开始，他已经三天两夜未曾合眼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些头绪，据城西的百姓说，这几日，常常听见远处的义庄里响起猫叫，这让韩捕头留了个心眼，城西本来就偏僻，多是些贫困百姓，哪怕是野猫，也清楚这里没有什么油水，不应该聚集在内城那些富商府邸附近嘛，正好这几日遇上了猫妖杀人案，凶手杀完人后不就是在尸体边上放上一束猫毛嘛，怎么会这么巧?
他准备带人去义庄看看。
“头，小心。”突然他手底下的捕快喊道。
韩捕头下意识抬头看去。
他站的这片房区年久失修。
哎呦，只见一道黑影掠过，踩落了房檐上的一片瓦，恰好砸到了他的头上。
捂着脑袋，韩捕头正想骂，又是一片更大的黑影，这一次更过分，密密麻麻的瓦片就像下雨一般砸在他的身上。
“抱歉，”姬逍有些不好意思，回头留下这句话，便又飞身追去。
被人扶起，韩捕头满脸怒容。
“给我追。”
一路追来，哪怕姬逍的轻功算不是顶尖，可他好歹是位即将洞明的大高手，在山上，飞身而起，哪怕是振翅高飞的苍鹰也能轻易擒拿，可现在居然抓不住这只黑猫?
当然，不是他速度不够快，而是这黑猫依仗着身形，尽走些小道，才能避开姬逍的追击。
他的心底生出些许烦躁，腾挪间，捡起颗石子，屈指一弹。
“砰”。
那黑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房檐上跌落下去。
“咦，哪去了?”
停住脚步，姬逍却发现其失去了踪影。
抬头望去，四周空寂，唯有一处没有门槛的宅子，说是宅子，其实不过四面土墙围起，里面放着七零八落的十多副棺材。
原来是处义庄。
姬逍想了想，还是准备朝里面走去。
“你要干什么?”干哑的嗓音响起，就好像刀锋划过木头般的难听。
原来义庄门口的角落里，蜷缩着个身形枯萎的老叟，明明是白天，他却裹着件破烂厚重的被褥。此刻，他正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面前这位不速之客。
走近一看，姬逍才发现，这老叟头发稀疏，脸上还带着密密麻麻的深褐色斑纹，正常人看了怕要胆战心惊。
这应该就是义庄的看守者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抱拳问道:“无意叨扰，敢问老人家，可看见只黑猫?”
“咳咳，”老叟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什么黑猫，这里除了一堆尸体和一个老头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什么都没有，赶快离开。”
姬逍还想说些什么，可老叟已经闭上了眼睛。重新缩回了被褥里。
突然，义庄里面发出什么碰撞的声音，姬逍目光一凝。
不对劲。
“叨扰了，在下还是进去看看好些”，姬逍抬步，准备进入义庄。
可下一刻，带着股腐烂味道的阴影扑面而来，刹那寒光，姬逍冷哼一声，并指抓住那突如其来的银针，气机流转，隔绝上面的毒。
躲过那张被褥，再次回头，竹椅轻晃，那看着枯瘦的老叟飞身而起，一掌袭来。
双掌相交，一触即分，那老叟再也不复先前虚弱的模样，倒退数步后，一脚踏在墙上，止住身形，面色阴沉，眼中满是忌惮。
“擅闯别人的地方，不合适吧”。
姬逍甩出另外一只手上的银针，扎在柱子上，瞬间发出滋滋的声音。
他轻声笑道:“我与你无冤无仇，老人家下手未免有些歹毒了吧”。
“哼，”老叟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干枯的双手成爪，带着破风声袭向姬逍。
“让你滚蛋，你不滚蛋，那就把命留下来。”
“好厉害的爪功，难道杀人的“猫妖”就是你?”
姬逍屹然不动，直到那双爪子近在咫尺时，才轻飘飘的侧身一躲，然后一指点在老叟手腕处，寒芒一线。
来势汹汹的老叟惨叫一声，瞬间退了出去。
“你是六境的剑修?”老叟双臂下垂，满脸惊恐。
“倒是有几分眼光。”姬逍缓缓朝他走去。
就在此时，义庄内，一道黑影朝他面上扑出，又有数道银针紧随其后。
姬逍并指点出，无形的剑气瞬间震落银针，正当他准备抓住黑猫时，那条黑猫居然在空中炸裂开来。血肉飞溅。他只能以气机驱散血雾，护住自己。
“快走。”
等血雾散去，那老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快快快，人在这边。”
不远处，韩捕头的声音响起。
姬逍眉头微皱，望着自己沾染猫血的衣裳，身形一闪，同样消失在原地。
林苑，昭阳院。
终于从林家那几位婶婶身边逃出的小童百无聊赖的坐在院子旁，又被几位婢女姐姐给调戏。
突然，一袭白衣落下，吓了几位婢女一跳。
“是我。”姬逍带着歉意说道。
“公子，你终于回来了。”小童仿佛见到了救星，朝他怀中扑去，可下一刻，就捂着鼻子跳开。
“什么味道，好臭”。
姬逍白了他一眼，朝几位婢女说道:“劳烦打些水来，我要沐浴。”
洗尽身上的血腥味，姬逍终于舒缓了眉头，在婢女的服饰下换上件流云缕白衫，墨发披散，如一条银河垂落。
朦胧薄雾里，青年出尘，恍如画中走出一般。
服侍的两位婢女不由看呆了，连手中的外衫都忘了递出去。
姬逍赤足走出，满意的伸了个懒腰，拿过外衫披在身上，朝两人微微一笑，便走出房门。
“表哥，”林秋良早已在院子里等候。
“坐，”姬逍招招手，率先在石凳上坐下，婢女送上一壶清茶。
“你没事就好。”林秋良长舒了口气。
先前听下人们说表哥带着血回来，可吓惨了他，根本不敢跟老爷子和父亲说，急匆匆的跑到昭阳院等着了。
姬逍抿了口茶水，将义庄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完，林秋良面色凝重，“这么说，猫妖其实是人扮的?”
“不一定。”出乎意料，姬逍摇摇头，捻起鬓角的一缕细发，轻笑道:“我与那老叟交过手，以他爪功的造诣，哪怕刻意控制力度，面对普通人，也是轻而易举的将其整个脖子的撕烂，而不是像那些尸体般只是堪堪达到死亡的地步。”
听到姬逍的分析，林秋良越发迷糊。
“越来越复杂了”。他有些无奈。
“倒是浪费表哥时间了。”
“哈哈，也不一定，说不定明天之前就水落石出了呢。”
“嗯?”林秋良有些疑惑，可姬逍却不再说话，而是站起身，朝外面走去。
“我去看看外公。”
此刻的县衙，那位县令大人满脸是汗，旁边的师爷与韩捕头更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首位，陈仲一身常服，翻看着案宗。谁也不知道，为何一向只是派人传达命令的州牧大人会亲自来县衙。
“啪”。合上案宗，陈仲面无表情的开口。
“你是说林家的管家林荣来要走了凶案现场的猫毛?”
郭县令冷汗直冒，支支吾吾的道:“说是他们林府的两位少爷准备亲自调查此案。”
“两位少爷?”陈仲双目微凝。
“是才从晋海学宫赶回来的林秋良和.......和那一位。”
一旁的师爷急忙说道。
陈仲沉默了，良久，几人才听到一道幽然的声音:“既然如此，此案衙门就暂时不要去管了，任由林家去查。”
“还有，不管林家那边给出了什么结果，都是正确结果，赶快结案。”
“啊！”郭县令不由自主的惊呼，可当陈仲望向他的时候，他急忙底下头。
“下官知道了。”
州牧府中，回来的陈仲屏退左右，来到书房，在那里，一位裸露着大片皮肤，身材妖娆的面具女子正端坐在那。
可陈仲却不敢多看一眼，一进门就低下了头
“回禀使者，我已经按您的吩咐传下去了”。
“嗯。”那女子放下手中的小玩意，声音带着股莫名的清冷。
犹豫片刻，陈仲还是问道:“下官斗胆问一句，您上面是哪一位?”
就在早上，这女子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亮出了一块来头极大的令牌，并让他想办法，既不让那位知道，却又能够早日离开金陵。
“哦?”女子抬头，狭长的眼睛望着陈仲，抬指抹过鲜红的嘴唇，轻笑道:“陈大人是陛下亲自指派到江州的吧，就没想过回盛京?”
陈仲一愣，下一刻，面露喜意。
“使者的意思是?”
女子起身，离开书桌，弯下腰，托起陈仲的下巴，笑道:“做好你该做的。”
入夜，林苑灯火渐暗，唯余几处光亮。
月色下，一道黑影闪过。
后院厢房，盘膝而坐的李重玄蓦然睁眼，正欲起身，当他望向某一处时，不由哑然失笑，重新进入了修炼状态。
昭阳院中，姬逍还没有睡，独自一人坐在白天的石凳上，抬头欣赏着月色，眯着眼，轻轻哼唱。
月出皎兮，
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
劳心悄兮。
......
他极其满意，于是拍了拍身侧的椅子，说道:“来者是客，坐吧。”
一道身影，从屋檐上落下，站在姬逍不远处，恭敬行礼道:“剑仙当面，不敢坐”。
姬逍哑然失笑，“剑仙?”，这要让山上的那些师兄弟听到了，非得笑掉大牙不可。
怎么?白天不敢露面，如今倒是敢来见我了?”
那道身影，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有着一条恐怖刀疤的脸庞，看上去倒是年纪不大，二十多岁的模样，只不过那双眼睛，充满迟暮死气，就好像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一般。
他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其实白天小人是刻意让小黑引剑仙到义庄的。”
“怎么，准备引我过去杀了我?”姬逍玩味的笑道。
“不敢，小人是想告诉剑仙，林家掌柜不是小人杀的，但是楼伯怕剑仙不相信....”
“所以你们准备先下手为强，看看能不能杀掉我，一了百了，没想到打不过我?”
男子有些尴尬，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来见我干什么?”
姬逍明知故问。
谁知道那男子当即跪了下来。
“还请剑仙饶楼伯一命。”
其实白天交手，虽然那老叟被救走了，可自己的剑气何等霸道，除了自己，除非是餐霞境的绝世人物出手，不然剑气顺着筋脉，走遍全身，他就必死无疑。所以，他猜到了老叟的同伙今晚上回过来找他。
至于男子为何能找到他?
很简单，如今，在金陵城的隐元境剑修，除了他姬逍，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他要杀我，我为何要饶他?”
男子一听，急忙朝姬逍磕头道:“求剑仙了，只要剑仙饶过楼伯，金九阳愿意为剑仙做牛做马?”
“你姓金?”姬逍一愣。
“猫妖杀人案是你干的?”
金九阳沉默片刻，对姬逍说道:“还请剑仙听小人讲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