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她不能留下他一人（1/1）
当对幸福的憧憬过于急切，那痛苦就在人的心灵深处升起。
——加缪
第二天就是期末考试，今晚是最后的准备时间。在这最后的突击时光里，晚自习后嵇若光再次抱着一大摞物理题，和金云戈在空教室一直坐到教学楼的灯全部熄灭。
这孤零零的一盏灯，是暗夜里唯一闪烁的亮光，是全部的期盼和勇气，浓缩着嵇若光整整一年的努力。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门卫大爷抓着手电，站在空教室门口催促着二人离开。
“好，我们走了。”金云戈站起身来，把书包甩到身后，看向还在蹙着眉思考的嵇若光，“先走吧，明天还有时间。”
嵇若光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跟在他的身后走出教室。
一前一后，恰如同很多个夜晚，他们外表沉默地穿行在寂静的校园，心中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却叫嚣着震耳欲聋。
站在门口，金云戈停下脚步。嵇若光刚要抬起手和他作别，忽然看见他迈开长腿抢先走在前面：
“今天一起走吧，顺路。”
“嗯？哦、哦。”
嵇若光的脑子里塞满了刚刚没能想完的物理题，差点撞上他的后背，站在他的身后自然也无法看见他欲言又止的神色。
虽然她不明白，今日的金云戈为何突然要和她顺路回家，但是既然他已经这样说，她便加快脚步，和他沉默着并肩而行。
仲夏的夜晚，路灯下的树梢翠绿，街角寂静，叶片低垂，热乎乎的晚风拂过，沙沙一阵和着蝉鸣。
每一年这个季节，风带着熟悉的味道唤起记忆，也许是空调的清凉味道？前行的人总是有一种期待，只要再往前一路走到家门，开门便是一室凉爽。
路灯下拉长身影的两人，背着书包，被世界勾勒出如同漫画一样的笔触。这是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光，而明天是新的开始，充斥着未知未来的希望，书写永远不能褪色的回忆。
金云戈突然扭头看向她，她不明所以地同他对视。路灯的昏黄灯光映在他的瞳仁，里面却还有一个她：
“其实，我……”
“金云戈！老子终于找到你了！”
黑暗的巷子里，突然冲出七八个手持着棍子，砖头的混混，五颜六色的头发，赤着上身臂上青龙繁复，嘴里叼着烟，狞笑着围过来。
“怎么了，以为放弃Y中躲到C中，你爷爷们就找不到你了？嘿嘿，成绩还不错嘛,要不是今天你在成绩太好在动员大会上演讲，爷几个还愁着找不到你呢！”
金云戈皱皱眉头，难得露出几分戾色，挽起袖子狠狠一推被吓傻了的嵇若光：“不关你事，快走！”
那边混混已经吹起口哨：“哟，还挺义气，打架前还让小妞先跑！小妞，快跑吧，哥几个有些私人恩怨，今天非要你男朋友半条命！”
嵇若光从来不曾见过这等画面，只是下意识地顺着金云戈推着自己的方向趁乱拼命跑出小混混的包围。其中一个小混混对她露出的眼神让她感到胆寒，此刻她只想离开，离开。
金云戈，怎么会惹上这一群人？她的上下嘴唇止不住颤抖着，牙齿混着心跳打颤。
她指尖冰冷，掏出破旧的老人机，按下报警的电话。
回家吧，回家，就好了。你已经报了警，他会没事的。招惹了那些混混，怎么向爸妈交代？不要趟进这摊浑水，快走啊！
双腿仿佛灌了铅，她一步一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可是，金云戈呢？她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那些混混，每一个都怀着狠厉的，不怀好意的目光，他们万一对着金云戈下死手，怎么办？
警察到来还要一段时间，如果就在这一段时间里，金云戈被打成重伤，怎么办？
她认识的金云戈，外表不羁，甚至常常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惹上那一群混混，可是……他是个好人。
他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每一个同物理度过的夜晚，他们沉默地一起走在夜晚校园的小路上。
他也许不爱学习，可他物理那样好。他的成绩很好，明天的考试一定能取得很好的成绩。
他曾经落寞地说，“你喜欢他”，还帮他抢下她喜欢的人的照片，他刚刚的话还没有说完，他说，“其实，我……”
她不能留下他一人。
嵇若光咬牙，甩下书包，从路边捡起一块砖头，回头向他的方向狂奔。
有混混倒在地上呻吟，还能站着的混混围成一团，抬起脚狠狠踢着躺在地上双手抱头喘气的少年，把他原本洁白的衬衫沾上灰尘和血迹。一个红毛冲着少年高高地举起棍子。
她高举着砖头冲了进去，闭起眼胡乱地挥舞着，事发突然，混混吃痛，不得不散开些。
为首的黄毛狠狠啐了一口，一脚踢向她：“贱人，还敢回来，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好，连你一块打！”
嵇若光被他扯住头发扔到地上，打个滚连眼泪飙出来，却还是用力抱住抬起的他的腿，狠狠咬了一口。
场面混乱不堪，血混着泪，黄毛发出一声惨叫，转身眼神凶狠对她举起了木棍。
嵇若光闭上眼。
千钧一发，远处恰传来警笛声。
能跑的混混们一哄而散，剩下的躺在地上想要挣扎，却“哎哟”着动弹不得。
嵇若光深吸一口气，爬起来搀起金云戈，跌跌撞撞努力向前跑开。
他的手臂上受了不少伤，大大小小的口子流着血，从来透着嘲讽的眼睛被打肿，眼镜框被打出的镜片在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他们就这样走着歪七扭八的步伐，一瘸一拐依靠着向前跑开，嵇若光虽然蹭破了不少皮，还好全都是皮外伤。
可是这会，还顶着一张滑稽又严重的熊猫脸的金云戈，凝视着嵇若光的眼神，却仿佛她才是那个重伤号。